“看過了,沒什麽特別的,有價值的不過寥寥幾句。
”伶光拿到古籍時很開心,賀靈川現在則有些失望,“除了製作心燈,明燈盞還有其他用途麽?
”
“那就不清楚了。
”
董銳看著她,掩不住好奇:“你露出什麽馬腳,被浡王發現了?
”
這女子密謀已久,看起來計劃也做得周全,浡王怎麽突然發現盜走貢品、嫁禍浡國的幕後人是她?
“紕漏應該出在太醫丞王傳義那裡。
”梅妃悠悠道,“陳太醫揭露他給浡二用了鎮定藥物,並非病情好轉,這才把王傳義拉下馬,自己坐上太醫丞的位置。
浡王事後回想,大概猜到是我借他的手,砍了王傳義的腦袋。
”
“你和王傳義有仇?
”
“就是他奉命調配毒酒,給我爹灌下去的。
”梅妃闡述她心中的事實,“浡王的爪牙和幫兇,個個都該死,我一個都不能放過!
但我當時的確太心急了些,這個人應該放到最後再去對付。
”
一個小小的失誤,就讓她曝露了。
“當然還有一種可能,就是你。
”她指著賀靈川。
賀靈川有點意外:“我?
”
“在勳城,南宮炎想找你們麻煩,被我攔下了。
”梅妃幽幽道,“南宮炎對我總有些懷疑,我不該在他眼皮子底下多事。
”
董銳問她:“為什麽要幫我們?
”
“我以為,你們隻是無辜的路人。
”梅妃歎道,“羽衛濫捕錯殺,已是家常便飯。
我能救一個是一個,能救一雙是一雙。
”
“你還怪好心的嘞。
”
“其實,你們根本不需要我幫忙吧?
”梅妃換了個姿勢靠牆,“南宮炎後來是被你們殺掉的,對麽?
”
賀靈川不吱聲,董銳搶答:“他和他手下的金衛可不好殺。
”
梅妃看著董銳,妙目深注:“浡王的惡行,至少一大半都是南宮炎替他完成。
此人罪大惡極,在浡國卻又無人能敵。
你們除暴安良,功莫大焉,百姓都感激涕零,何必要當無名英雄?
”
聽美人溫言軟語誇獎,董銳的胸膛不知不覺挺了起來。
賀靈川卻不為所動:“與浡國暗中交易明燈盞的‘曹長老’,就是你冒充的吧?
”
曹長老本人極力否認,又有逍遙宗眾弟子作證,所以真正拿明燈盞交給浡王的,是個西貝貨。
他一談回正事兒,梅妃就噘起小嘴,不得不承認:“嗯,是我。
”
“怎麽辦到的?
”
梅妃下意識咬了咬唇,取出一物,不情不願地上交。
這物圓而鈍,顏色微紅,表面好像有一層短細的絨毛。
“好像鹿茸。
”董銳也湊過來看,“這是什麽?
”
“蜃角。
”
這答案大出意料,兩人都很驚訝:“什麽?
”
“這是蜃妖從前褪下來的角。
”
“區區蜃妖的幻景,你有把握瞞過浡王使者和官兵?
”
雖說浡國元力微弱,但看破一點幻術,或許不需要多少元力,並且浡使自己也有些修為。
最重要的是,梅妃這計策隻許成不許敗,沒有可行的把握,她也不敢這麽乾吧?
朱二娘的盤絲島上,也有一頭蜃妖,賀靈川同樣不知道它的模樣。
但那是因為,它從不在賀靈川面前露面,而他也不想強迫對方。
據朱二娘介紹,蜃妖形態各異、並不統一。
這是個奇特又稀罕的妖種。
保命的寶貝都交出去了,梅妃怏怏道:“普通的幻景未必,但這蜃妖可是上古的大仙!
”
上古的大仙?
賀靈川心頭一動,冒出個古怪的念頭。
不會吧?
“哪一位,可有名號?
”
“它的尊號,叫作‘千幻真人’。
”
賀靈川和董銳面面相覷,半天作聲不得。
一年多以後的靈山任務,居然在這個時候、這個地方冒出了線索?
“這麽稀罕的寶物,你怎麽拿到的?
”
“家父曾意外得到仙人舊藏,蜃角就在其中。
”梅妃淡淡道,“這蜃角本是一對兒,另一隻被我用在白毛山了。
”
“明燈盞?
”賀靈川心裡有數兒了,“你根本沒對影牙衛下手,對吧?
”
“是。
”梅妃點了點頭,“我要是有那麽好的身手,還需要借牟國之力報仇麽?
”
“等下。
”董銳在邊上聽得一頭霧水,“那影牙衛手裡的明燈盞,是怎麽被盜的?
”
賀靈川一語道破:“影牙衛從沒拿到明燈盞,也就不存在被盜之說。
”
“明燈盞成熟,我提前登上白毛山,收取明燈盞,再用一隻蜃角幻化為明燈盞的模樣,讓影牙衛將之取走。
”梅妃指著蜃角道,“這種以假亂真,可以保持三日,身具大神通者都未必能看破。
但蜃角一旦具化為實物,三日期限一過,它就會自行消失。
”
“三日。
”賀靈川恍然,“但影牙衛收走假明燈盞後,走得太快了,所以你讓人弄出浮木堵塞巨鹿港,目的是延緩他們登船。
”
“天助我也,當時恰好有一支船隊運載木料。
”
影牙衛登船前發現明燈盞消失,當然就不會走了,開始追查小偷。
梅妃隻要把他們引向浡國就行了。
董銳唔了一聲:“逍遙宗的吳長老,也是你同夥?
”
“那倒不是,隻是機緣巧合,見過幾次。
”
“機緣巧合”這四個字,她咬重音。
“我一見這人,就知道他好色。
偏偏他還要裝作道貌岸然的模樣跟我說話。
”梅妃拂了拂鬢邊,莞爾一笑,“這種人,我有的是辦法對付他。
隻要陪他吃幾回酒,他就對我掏心掏肺,再偷喂他一點藥物,他就把明燈盞的口令都說給我聽。
”
“後來我就走了,他一直不知道我真實身份。
”直到賀靈川把梅妃的懸賞畫像拿給吳長老看。
賀靈川和董銳都聽得心頭微懍。
吳長老即便有些好色,但能爬到逍遙宗長老的位置上,還掌控明燈盞口令,說明他真有兩把刷子。
這樣一個修行者,卻在梅妃面前丟盔棄甲、潰不成軍?
咳,果然色是刮骨鋼刀。
“你腕上的紅繩,哪來的?
”
“這個?
”梅妃擡起手腕,露出那根紅繩,“也是家父收集的。
”
董銳忍不住問:“你父親是誰?
”
怎麽能收集這麽多奇物?
“家父麥連生。
”梅妃眼中流露幾分感傷,“曾輔佐當今浡王起兵,立國後卻被浡王所殺!
”
賀靈川恍然:“原來是那位麥大人。
”
他剛到浡國都城,就遇到禁衛搜拿“叛黨餘孽”,這也是金柏等影牙衛被扣上的罪名——麥黨。
他甚至在浡都的暗巷裡見到平民偷偷燒紙,供的牌位就是麥大人。
給麥連生燒紙是要冒風險的,可人家還要這麽乾。
“家父善政愛民,深得百姓擁護,卻被浡王猜忌,毒酒賜死!
那一年我九歲,親見家破人亡。
”梅妃幽幽道,“這些年來,屢屢有人借用家父名號起義,可惜都沒能成功。
”
麥連生在浡國有民意基礎,別人起義甚至要打出他的旗號。
賀靈川忽然問道:“浡二王子的失心瘋,也跟你有關?
”
“這世上好人不長命,禍害遺千年。
我若不動手,他好端端地怎麽會瘋?
”梅妃輕輕道,“浡二也不是好東西,殘暴多疑,很有乃父之風。
呵,說來諷刺:他沒瘋之前,老浡王也很忌憚他呢。
”
這女子想害誰便能害誰,董銳越來越佩服她了:“你怎麽把他弄瘋的,用藥?
”
“浡王父子惡事做多,平時自己的吃食就格外小心。
我入宮兩年多了,浡王從來不跟我吃飯,不留我過夜,便是飲酒也是他喝他的、我喝我的,我根本藥不倒他們。
”許是腿麻,梅妃換了個坐姿,那身段在燭光雕琢下,不經意流露出一點妖嬈。
董銳下意識有點出神,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這個女人好像都沒有瑕疵。
“但浡二最喜歡覬覦他父王的東西,尤其是得不到的。
我隻要在他面前多出現幾次,對他冷冰冰不假辭色,浡二自然就對我感興趣了。
”
“他越對我有興趣,我越不理他,還要勸他自重。
終於有一回,浡二憋不住了,想對我用強,卻被他父親逮個正著!
”梅妃噘著嘴,望著自己纖細瑩白的指甲,“從那之後,浡二每次看見我,眼裡都有把火在燒。
”
得不到的永遠在騷動。
“他這人品行不佳,修行天賦卻好,修的還是浡王替他重金求來的正統心法。
這門心法見效快、威力大,唯一的問題是對修行者的專注要求很高,稍有差池就……”梅妃聳了聳肩,“我就設法與浡王去行宮的溫泉玩耍,怎麽開心怎麽來,‘恰好’被他撞見。
呵,他躲在樹叢裡窺探,還以為我不知道!
當天晚上,他就走火入魔了。
”
董銳豎起大拇指:“高,真的是高!
”
濕漉漉的美人、嬌嬈的身軀、曼妙的低吟淺唱,還有和老爹的種種不可描述。
別說是對她有非份之想的浡二,換其他男人來一樣要賁張,練功時一樣要血脈逆行。
這女魔頭,殺人根本不用刀。
“浡王之死,可惜我沒能親見。
”梅妃擡頭問賀靈川,“他痛苦嗎,遭罪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