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雙敵匯合
他表面上卻撓了撓後腦:“她想尋死,當然不會讓我們發現。
嗯?
桌上是什麽?
”
桌上好像又有一個紙團,濕糊糊地。
“你看吧。
”賀淳華呼出一口戾氣,“洪承略又發信來。
”
賀靈川打開紙團一看,的確還是上回的筆跡:
“望歸還吾妻遺體。
”
力透紙背,顯然寫信人也是滿心壓抑。
“老爹打算怎辦,還嗎?
”
賀淳華沉默好一會兒,才揮了揮手:“還吧。
”
賀靈川應了一聲,正要退出,賀淳華忽然問:“你說,她為什麽要這樣做!
”
“我……”
賀靈川還沒來得及開口,賀淳華就怒氣衝衝接下去道:“不過是一次和談!
成就成,不成就再談!
我又不要她的命,也不要她男人的命,三個月後還要放了她,她這麽剛烈這麽絕決,為什麽!
”
“這應該……”賀靈川想了想,“和老爹沒關系吧?
”
賀淳華兩眼瞪圓:“和我沒關系?
”
和他沒關系?
那阿金怎麽偏選那個時候自盡!
“她可能不想再拖累洪承略,死了就一了百了。
”賀靈川道,“她不是對洪承略說麽,從此天高任鳥飛。
”
阿金就是系住洪承略的那根繩子,繩子斷了,他才真正自由了。
“偏偏在和談的時候!
”賀淳華的咆哮聲幾乎傳播方圓二裡,“偏偏在快要談成的時候!
”
其實他知道,洪承略這回隻帶董銳而非軍隊隨行,就有妥協的意圖。
也就是說,他賀淳華的計劃正確,是可以成功的。
隻差一點,差一點就要談成了!
那女人就是故意要壞他好事。
賀靈川沉默。
他頭一回見賀淳華這樣歇斯底裡,實是有些意外。
老爹從前一直是謙謙君子模樣,風度翩翩。
賀淳華來回走了幾圈,像是借著幾聲怒吼把火氣洩掉一半。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恢復正常,對兒子道:“你說,他有什麽辦法能令趙將軍吃敗仗?
”
這是洪承略和他談判時開出來的條件,雖然聽起來不靠譜,但賀淳華此時不免疑慮。
洪承略那個人,應該不是無的放矢吧?
方才和趙盼商量,也沒個結果,趙盼還大笑說道不可能。
“兒子不知。
”
賀淳華揉著太陽穴道:“我和趙將軍議定,未來數日全營都要加強戒備。
伱沒事就不要亂跑了。
”
事情既已發生,無論他怎樣惱怒,接下來都要防備對手的報復。
“是。
”
賀靈川退出帳外,在那輛放置遺體的馬車上安插兩支火把,想了想又把梳子放在阿金枕邊,這才命親衛將馬車帶去林地邊緣,再猛抽馬股。
馬兒吃痛奔入林中,不久以後,火把的光就熄滅了。
十幾息後,連馬蹄踢嗒的聲音都隱入黑暗當中。
賀靈川朝那個方向出了會兒神,他知道洪承略已經接到了阿金。
這對夫妻總算團圓了。
臉上一涼,幾點水珠落下,四周淅瀝聲起。
雨又來了。
……
百鳴谷。
巨大的山洞當中烈火熊熊,洪承略看著愛人的身影被火焰吞沒,面無表情。
潯州遊騎站在他身後,一聲都不敢吭。
至天亮,火堆才燒盡。
洪承略上前揀拾骨灰,裝入壇子裡收好,一邊輕聲絮語,仿佛在安撫她。
他要帶妻子回家,而不能把她孤孤單單地葬在異國。
伍青也在身邊,額上一直沁汗,但不好經常去擦。
他時不時偷看前方的洪承略。
洪承略收好骨灰壇,忽然轉頭對他道:“我已經收走阿金的寒鳩散,為什麽她還有?
你又給她了?
”
來了,躲不過了。
伍青也顧不上身段,撲通一聲跪地:“將軍,我也不明白啊!
她說了什麽,我全是如實稟報!
”
阿金上回跟他討藥,還讓他禁口。
伍青怎麽敢?
一回頭還是上報了洪承略。
洪承略立刻就去阿金那裡,搜走了寒鳩散。
按理說,這都沒事兒才對。
洪承略咬牙咬得咯咯響。
伍青忽然記起一事,立刻道:“啊,霜葉國師給的靈藥,夫人已經服過幾次了。
會不會,她……她其實能動了?
”
阿金原本從脖子以下癱瘓,隻能翹幾下手指。
洪承略拿走她的寒鳩散也沒多想,因為沒人相助的話,她根本沒法把藥放進嘴裡。
可是經伍青這麽一提醒,他也明白了。
霜葉國師的藥已經生效,她或許能動手了!
於是她任洪承略拿走大部分寒鳩散,自己偷偷藏起幾小粒。
想到這裡,洪承略眼眶又發燙了。
霜葉國師的藥果真能治好她,她的病明明已經在好轉,最後卻依舊選擇赴死!
她用生命給他鋪路!
伍青感受到洪承略身上的殺氣越發濃鬱,駭得跪地不起。
洪承略瞪著他的後腦杓,強忍揮刀的衝動。
廢物!
若非這廝給藥,阿金現在還活著。
他用力握拳,又慢慢松開,把眼裡的恨意藏得很深。
伍青是霜葉國師器重的手下,就這樣打殺了,他回去貝迦不好交代。
伍青額頭的汗滴到地上了:“屬下鑄成大錯,萬死難贖,請洪將軍責罰!
”
他坦言自己“鑄成大錯”,但絕非“害死夫人”。
阿金取死,是她個人意志。
洪承略長長呼出一口氣:“記著吧,後面再罰。
我現在要你先去辦一件事。
”
伍青目前也是他和貝迦國聯系的唯一紐帶,他孤身在鳶軍大後方帶領潯州遊騎搞事,來自年讚禮和貝迦國的援助就格外重要。
“將軍請說!
”伍青懸著的心這才放下,讓他辦事,就是不打算殺他了。
“我要和年讚禮會面。
”洪承略冷冷道,“你去安排。
就對他說,我有辦法幫他達成目標,登陸到邯河南岸去。
”
嗯?
伍青一呆,有這種辦法?
他們監視鳶營多日,趙盼這人治軍布防還是很有一手的,否則潯州人南下的腳步不會被擋在邯河以北。
現在洪承略卻說,他能輕輕松松打破這種局面?
“有問題?
”洪承略看他不動。
伍青趕緊道:“屬下立刻去辦!
”也不顧山洞外傾盆大雨,就衝出去了。
怎麽冒著暴雨和洪災跟對岸聯系,考驗他的時候到了,反正必須辦成。
這種時候,挨雨澆也好過待在洪承略身邊。
……
五個時辰之後。
洪承略乘坐董銳的怪鳥飛越洶湧大河,直抵對岸的潯州大營。
雖說洪水先侵吞南岸,但潯州人還是很謹慎地撤離北岸,同樣後退了近二百丈距離。
水火無情,不是人類能夠承受之重。
董銳的怪鳥也不適應在這種天氣飛翔,好在它還有輕身術輔助,這才能勉強飛一趟短途。
它在潯州大營前落地,洪承略跳下來,見營防森嚴,倒有一派氣象。
他這裡剛落地,營中就奔出數騎:“來者通名!
”
“洪。
”
這幾人讓出一匹馬來,顯然事先得過吩咐:“洪將軍請,我們年大人在帳中相候。
”
洪承略上馬跟進,那頭怪鳥縮小身形化作烏鴉那麽大,停在他肩膀上甩了甩腦袋。
這一幕不常見,眾人都多看兩眼。
而後,洪承略就被一路引進中軍大帳。
已經有人倚門而望,見他奔近,也不顧雨水滂沱,上前拉住韁繩大笑:“洪將軍,別來無恙!
”
“年大人,久違。
”洪承略伸手與他一擊掌,跳下馬背,共同入帳。
這人白臉長眉,氣宇軒昂,眉目與年松玉有三分相似,正是曾經的鳶國征北大將軍年讚禮。
他轉投北方妖國後,貝迦國仍命他為潯州牧,軍政一把手。
兩人坐定,立刻有親兵奉上熱茶,又獻乾巾,供他們擦臉拭水。
年讚禮熱情道:“用過飯沒有?
我們今天有現殺的小羊,嫩得很哩。
”
他和洪承略不打不相識,從前他守鳶國北境,而洪承略是貝迦國的統兵大將,各自帶兵在邊境線上交過手,他還吃了個虧。
聽伍青說洪承略請求見面,他相當重視。
洪承略啜了口熱茶:“多謝,但不必。
我冒昧來找年大人,是有事相商。
”
這人果然直來直去。
年讚禮挑了挑眉,就聽洪承略接著道:“對面的趙盼已經收到一萬石軍糧。
親率夏州運糧隊來前線的,是新任夏州總管賀淳華。
這消息,年大人知道麽?
”
年讚禮臉上的笑容慢慢收斂:“我聽說了。
”
賀淳華已到前線好幾天了。
他跟這人有殺子之仇,這就又多了一個殺退鳶軍、蕩平夏州的理由。
“年大人已經在邯河北岸與趙盼對峙近兩個月,可有打算何時總攻?
”
這話隱隱有發難之意,年讚禮就當沒聽出來:“原定汛期末尾。
趙盼這人把功夫都做在防守上,不輕出、不冒進,拋餌給他也不吃,隻一味結寨駐防。
”
再結合邯河天塹,他的確不好攻上南岸。
他頓了頓:“不過鳶軍有硬傷,成天缺衣少吃,艱難維持,再熬些時日,我們或可輕取之。
”鳶國內部有多朽爛,年讚禮比別人都清楚。
趙盼再強不過一將,有的是滿廷君臣給他拖後腿。
鳶軍後勤補給始終是個大硬傷,論持久戰,優勢在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