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靈川啞然。

　　廢話，當然乾！
有多少個都換，沒錢也要想辦法變出錢來換！

　　銀子好賺，可要讓大妖給他當打手，還得如臂使指，那就太難了啊！

　　為了拉攏蛛妖姐妹，賀靈川還要冒著得罪貝迦、曝露自己的風險。

　　方燦然眼前一亮：“那是再劃算不過，董兄的妖傀肯賣不？
在鉑金島上，這必定是奇貨可居。
”

　　賀靈川立刻看向董銳，挑了挑眉。

　　是啊，妖傀也很貴，這廝怎麽不賣兩個沒用的換錢？

　　董銳一秒就縮：“不賣。
它們又不是商品。
”

　　而後他眼巴巴看著賀靈川：“那三樣材料——？
”

　　賀靈川沒好氣：“你之前也沒說煉製妖傀這樣燒錢。
”

　　“不然我為什麽這麽窮？
你還不讓我出去打家劫舍。
”董銳滿臉難過，“搞不到錢，弄不到材料，研究就做不下去。
”

　　要是隨隨便便都能搞到材料，他老跟著賀靈川做什麽？

　　賀靈川手按眉心，猶豫了大半天。

　　錢啊錢，我真是對不起你。

　　最後他歎了口氣，對方燦然道：“行，定了吧。
”

　　董銳大喜若狂，把胸膛拍得砰砰作響：“你放心，這錢肯定花得物超所值！
等到小寶貝問世，你看一眼就覺得劃算！
”

　　賀靈川可懶得多看他一眼，剛到手的四十萬兩還沒捂熱，就先出去了十八萬！

　　八十一減十八，他又隻剩六十三萬。

　　唉，搞科研就得砸錢，砸了錢還不一定出成果。

　　方燦然收起物料單：“行，這事就包在我身上。
”

　　……

　　入夜，幽暗的海角塔亮起兩點燈光，乍看之下像天邊的星辰。

　　鬼市開門嘍，而且今晚還有發賣會。

　　白天冷冷清清的街道，被熱情的火把映得亮如白晝。
幾乎所有店鋪都開門，不管是酒樓飯館，還是戲台紅館，街道上臨時支起的攤子熱氣騰騰，流動商販叫賣不息。

　　吃喝玩樂，一應俱全。

　　人也很多，不知道白天都躲在哪裡。

　　賀靈川和董銳逛了一路，吃了一路。

　　當然，最熱鬧的還是各式各樣的物料店。
賀靈川看了幾家，東西稀奇古怪，他卻沒什麽興趣，董銳則是一頭紮進專賣零碎材料的物料店，不肯出來了。

　　又過半個時辰，賀靈川找到方燦然，發賣會也開始了。

　　鉑金島的發賣會在一所大宅裡舉行，上下一共三層樓，方便更多客人看見一樓正中的拍品展台。

　　從環境上，這裡就不像靈虛城的敦園那麽高大上，也沒人給你提供周全的服務。
但發賣師拿出拍品的時候，還是得給大家好好講一講。

　　比如這一套：“精鐵直刀三百七十口，長三尺三。
其中七十七口有微瑕，可打磨，不零賣，一口價一千一百兩。
貨在船上，即買即卸。
”

　　來歷完全不提，而且兩成有瑕疵。
賀靈川一聽就知道，這是“用過的”，也不知道哪個戰場打掃出來的武器。

　　但一千一百兩的價格很合適啊，從現場擺出的樣品來看，質量尚可、工藝過關，拿去砍人沒什麽問題。

　　方燦然看賀靈川有些心動，即道：“你看中這批了？
”

　　“我那麽多島嶼，也不能沒人看場子。
”木材農具種子都好買，唯獨武器是正規渠道購不著的，無論百列還是慶國都不賣。
賀靈川若是到處求購，難免引起別人警惕。

　　他運氣不好，閔天喜和黃釗原本有牟國的軍備走私渠道，但最近也沒弄到貨。

　　“後天還有一批刀槍過來，質量或許更好。
”方燦然低聲道，“我給你留下？
”

　　賀靈川大喜：“那就拜托你了。
”

　　送上台面的拍品五花八門，有些一看就是贓物。
賀靈川本來隻想看看熱鬧，結果還出手拍了幾件。

　　關鍵是價格著實劃算。

　　難怪鉑金島的鬼市人多，性價比才是王道。

　　看著一件件拍品上下，兩人又聊了一會兒，展台又送上一件武器。

　　發賣會場已經用上了熒光孢子，而且是前後左右各一枚，把台上拍品每個角度、每處細節都映得清晰可見。

　　賀靈川原本漫不經心，目光掃過台上，一下子就定住了：

　　新上台的展品，是一杆黑槍。

　　槍尖上有放血槽，遠遠看去，有點像鋼筆的筆尖，並有騰雲般的紋路。

　　槍頭下方原本有個掛纓的吊環，但是掉了，隻留半截。

　　槍柄位置，嵌一顆紅玉珠。

　　這把槍的樣式，怎麽那麽眼熟呢？

　　賀靈川噌地一下坐直身體，渾身熱血都湧到頭上。

　　它跟紅將軍的愛槍，一模一樣！

　　發賣師也朗聲道：

　　“這一件就不需多言了，應雷槍！
”

　　連名字都一樣？

　　不，不對！

　　他從這把槍身上，根本感受不到縱橫千軍萬馬的鐵血殺氣。

　　在盤龍秘境對戰三水真人時，賀靈川身穿紅將軍戰甲，手中握著的就是應雷槍！

　　那種心有靈犀、血肉相連的感應，台子上那把槍根本沒有。

　　這一點，他不可能弄錯。

　　“應雷槍？
”他扭頭就問方燦然，“這槍哪來的？
”

　　方燦然頭一次見他眼睛瞪那麽圓。

　　賀驍也有情緒這麽激動的時候？

　　“這不是真的……”

　　他話音未落，前排已經有客人叫嚷起來：“假的就是假的，說清楚啊，別誤導人！
”

　　“誰都知道，這不可能是真的。
”發賣師笑道，“行吧，原主人稱它為‘小應雷槍’，槍身長八尺，重八斤，細節上都與應雷槍原版一緻，並且附有神通‘縮雷術’。
雖然不是原版，但也是件好東西，有興趣的可以上來掂量掂量。
”

　　果然，贗品就是贗品。
否則浮生刀早就有反應了。

　　“誰都知道？
”賀靈川轉頭就問方燦然，“這槍的原版很有名麽？
”

　　方燦然莫名：“你都不清楚原委，你激動什麽？
”

　　“我覺得，這槍跟我很有緣份。
”賀靈川下意識捏緊拳頭，“我是說原版。
”

　　什麽事兒要是攤上“我覺得”，那就是不講道理了。

　　方燦然一聽就無奈了：“應雷槍是當世的名槍，外頭仿製它的太多了。
什麽小應雷槍、青紋應雷槍、百煉應雷槍……之類。
”

　　“為什麽？
”放著那麽多神兵不仿，這些人為什麽專仿應雷槍！
“它的原版在哪？
”

　　“牟國王宮。
”方燦然的聲音穿透發賣會的喧鬧，傳入賀靈川耳中，“真正的應雷槍，是牟國開國帝君的隨身神兵。
”

　　牟國崛起，這槍也跟著出了名。

　　“牟國開國帝君？
”賀靈川聽見自己澀聲道，“他又從哪裡弄來的？
”

　　方燦然無聲說了兩個字。

　　賀靈川辨認出他的口型，失聲道：

　　“靈……？
”

　　靈山！

　　方燦然豎指在唇前，輕輕“噓”了一聲：“小聲點兒。
”

　　還好周圍吵鬧。

　　他接著又道：“這是……賜給牟國開國高祖的。
”

　　牟國開國帝君的應雷槍，是靈山所賜？

　　那麽靈山又從哪裡弄來的這把神槍？

　　方燦然的回答又切換成“不知道”了，靈山多的是秘寶神物，怎會向所有人一一介紹來歷？

　　賀靈川心亂如麻，拳頭越捏越緊。

　　應雷槍是紅將軍的佩槍，這點不會有錯。

　　可是一百多年前，應雷槍被靈山賜給了初代牟帝！

　　盤龍城和紅將軍最後的結局，賀靈川很清楚。
這把槍應該在戰場上陪著紅將軍，直至她走到人生盡頭。

　　然後呢？
然後呢！

　　誰拿走了這把槍？

　　無論它作為戰利品落到拔陵、仙由還是貝迦手裡，賀靈川都不覺得奇怪。

　　畢竟它真是一把神物。

　　畢竟它的前主人，真是悍勇無敵的一代名將。

　　這是收藏價值和使用價值全都拉滿的神器。

　　但怎麽會是靈山？
！

　　從哪個角度想，都不可能！
除非、除非是紅將軍殞落的那一場大戰，靈山之人也在現場。

　　他們為什麽出現在那裡？

　　他們都做了什麽？
為什麽能提早一步從最終勝利者手中，拿到這件意義非凡的戰利品？

　　賀靈川僵坐原地，後背滲起一陣又一陣寒氣，腦海裡一次又一次回放鍾勝光與鹿洵的見面和對話。

　　那時孤軍奮戰的盤龍城，非常希望獲得靈山的支持。

　　那時的鍾勝光，向鹿洵慷慨陳詞自己的理想。

　　然而盤龍城最終還是覆滅了。

　　賀靈川仔細回憶自己看過、聽過的所有盤龍城歷史，沒有關於靈山的隻言片語，沒有！

　　就好像有人把相關的記載一筆抹去，雪泥鴻爪，終不複見。

　　那麽在盤龍城消亡之前，靈山又起過什麽作用，扮演過什麽樣的角色？

　　賀靈川長吸一口氣，勉強抑住心中的沸騰。

　　一百多年哪。
隔了一百多年，靈山又站到他面前，就好像一百六十多年前站到鍾勝光面前一樣。

　　那時的鍾勝光，就和現在的賀靈川一樣，對靈山倍感親切，又充滿了期冀。

　　希望統一戰線，希望聯手對敵，希望一起推翻貝迦。

　　可鍾勝光最後是什麽下場？

　　自己怎麽能重蹈鍾勝光和紅將軍的覆轍？

　　他應該按捺自己的急切，調整自己的戰略，小心點，再小心一點！

　　“賀兄弟？
”方燦然的聲音仿佛從極遠處傳來，第三聲才把他喚醒，“賀兄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