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9章 自退半步
天庭那邊剛剛散場。
通天教主想去找自己大師兄、二師兄理論理論，又發現自己大概是說不過他們，很容易被他們教訓一頓，隻能悻悻地回了碧遊宮中。
他身形剛剛顯露蹤跡，還沒來得及脫下長袍去泡個澡，道道流光飛射而來，來了滿殿的截教仙人。
“師父！
”
龜靈大喊一聲，嗓音帶著幾分急切：
“天庭發生的事，我們通過天道推算都知道了！
咱們怎辦呀！
平安還好嗎！
”
通天教主索性歪著坐在自己的寶座中，懶洋洋地道了句：“沒大事，他回山門休息了……這家夥最近確實累了，讓他好好休息下吧，你們都知道什麽了？
”
“全部，”多寶皺眉沉吟，擡頭看了眼趙公明，“比如釘頭七箭書咒死公明師弟。
”
趙公明苦笑了聲，國字大臉寫滿了頹然：“感情，貧道之死是大劫的重要一環。
”
“這也是平安有意透露。
”
通天教主緩聲道：
“天機遮掩了這些，隻有知曉大劫具體步驟的他和大師兄知曉這些問題，平安借著這次質問聖人說出來提醒你罷了。
“後面你就在碧遊宮呆著吧，大劫過不去，你哪兒都不許去。
”
趙公明抱拳領命：“多謝師父關愛。
”
“唉，平安真不容易啊。
”
通天教主幽幽地歎息：
“之前總想著這次大劫平安的天庭也是受益的一方，還對他有點防備。
“窄了，眼界窄了啊。
“平安根本就沒想過道仙封神劫能如何如何，他一直想的是如何給天地續命，如何帶領更多生靈熬過終焉大劫。
“他做天帝，為師是認的，這不比帝俊之流強多了？
”
雲霄仙子問：“師父，終焉大劫、太清大師伯、超脫者，此間到底有什麽關聯？
”
“是啊師父，我們都被繞暈了。
”
“您給講講吧！
弟子實在懶得動腦子！
”
“很簡單。
”
通天教主打起精神，坐起身來，手指臨空畫了一條線。
他在線上畫了一個藍色的小劍，正色道：
“這是大概兩萬年後，我們這個天地的天地本源自行坍塌，然後天地崩潰、生靈枯死，也就是所謂的終焉。
”
他在小劍前方三尺處畫了個紅色的小劍，正色道：
“這是為師跟你們兩個師伯當年合力推算時，憑太極圖推算出的，終焉大劫很大可能會出現的節點，大概是四千年前後，前後誤差不超過千年。
“這個節點，天地的天地本源物可能會被抽走，此間自然會爆發一系列大戰，我們護持天地本源，然後源源不斷的、我們推算時也看不清的敵人，會現身攻擊我們。
“現在已經確定，這大概率就是超脫者發動總攻之時。
“這就是超脫者要發動的終焉大劫，與自然終焉相差了一些年歲。
”
通天教主吸了口氣，在紅色小劍前面畫了個血色的小劍。
“平安一直是知道這件事的，所以他這個天帝心憂天地，一直在努力地避免終焉大劫，他搞的無靈之術也是大有可為，現在天地風貌都變化了很多，如果給他幾千年的時間呢，說不定他真能找到一條路徑乾翻超脫者。
“所以超脫者那邊開始不斷施壓，很可能要在封神大劫結束後，直接對天地發動總攻。
“主動權掌握在超脫者手裡。
“所以現在來看，超脫者就是滅世之魔。
“如果沒有超脫者乾預……”
通天教主在那把藍色小劍後面一大截處掛了個綠色的小劍：
“按照平安制定的那四個規劃，我們的天地或許能延壽一個元會，若是再突破了所謂的降維之法，天地降級，或許能有更悠遠的壽元。
“這四把劍，前後差的太多了。
”
雲霄仙子緊緊皺眉：“既然超脫者是滅世大魔，那我們全力支持天帝陛下不就可以了？
”
“麻煩就麻煩在這。
”
通天教主攤手道：
“也不知道能不能信，你們大師伯親口說的、分身親口說的，超脫者毀滅世界，是為了集合所有世界，開辟一個全新的、永續存在的世界。
“這個過程需要獻祭生靈。
“你們大師伯你們是知道的，在他眼中，生靈不過是一種活蹦亂跳的塵埃，所以他覺得這樣的路徑是可以接受的。
“其實我懷疑吧，伱們大師伯應該是被盤古父神影響了，盤古父神的記憶在他那，而且現在已經證實了，超脫者是天地的編織者、盤古的締造者，他在讓天地不斷輪回。
”
龜靈聖母眨眨眼：“好吧，師父你直接告訴我們，我們該怎麽辦吧。
”
“該吃吃，該喝喝，別出門，等後音兒。
”
通天教主雙眼有點直愣，輕輕吐了口氣。
他道：“我要是知道該怎辦，我還在這坐著跟你們聊閑天啊？
我堂堂三清，竟然成了支持滅世的一方，平安一個年輕的天帝，竟然是僅有的，支持救世的一方，當真慚愧。
”
“二師伯也是這個意思嗎？
”
“二師伯聽大師伯的，”金靈聖母俏臉滿是怒意，“他們的理念本就不是為生靈截取一線生機！
我截教之教義就在這，咱們也當奮力一戰，為天地截取一線生機！
”
“不錯！
沒人挺平安師侄，我們挺！
”
“我們現在乾脆都去做天奴算了！
天庭不是要我們這股力量來對抗終焉嗎？
”
“就是！
不靠大師伯和二師伯，我們不一定不行！
”
“跟超脫者拚了！
”
“肅靜！
”多寶皺眉喊了一嗓子，整個大殿依舊吵吵嚷嚷。
通天教主含笑瞧著這一幕，緩聲道：“你們莫要著急，先看看情況，現在的天庭局勢未定，等平安那邊有消息了你們再決定，都莫要這般兇神惡煞了……公明啊，你稍後別走了。
”
雲霄道：“那陸壓道人不知在何處，得把他做了才可安心些。
”
“超脫者救走了。
”
通天教主道：
“現在唯一解不開的謎題，就是超脫者讓天地不斷輪回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若是搞清楚了此事，或許能找到超脫者的弱點。
“龜靈你帶……無當吧，你帶無當去鑄雲宗那邊，你跟平安交情最深，稍後就一直住在那，平安若是需要人手不方便去天庭調兵，就直接回來喊同門。
“我截教接下來繼續閉關，除卻天帝召喚，任何事不得乾預。
”
眾弟子接連稱是。
通天教主掐指推算，很快就挑了挑眉。
誰啊？
把兜率宮前的這場爭論做成了‘文字對話版’貼在天道上了，隻要金仙就能查？
這下不得天下大亂了？
煉氣士會不會陷入恐慌？
那些大能大神通者會不會搞事？
通天教主仔細思忖，隨之啞然失笑。
真麻煩。
不如一劍斬了快意！
要不是他打不過超脫者……對，問題其實就在這，打不過超脫者。
“為師閉關去也，有事就讓龜靈紮她自己一劍，為師此前在她身上設下了禁製。
”
龜靈靈嚇得縮了縮脖子。
……
通天教主擔憂的天下大亂，倒是並未發生。
各地很快就出現了兜率宮之辯的消息，但因這場爭論涉及的雙方、相關聯的事件，離著煉氣士們太遠，煉氣士們大多也隻是當個談資。
其騷亂程度，遠不如上次‘長生天劫’。
鞭子不打到自己身上，自是不覺疼痛。
…
“道友，聽說了嗎？
天帝跟六聖鬧翻了。
”
“剛聽門中前輩聊起，唉，事情前因後果當真難以說清，天帝陛下想在終焉大劫挽救最少五成以上的生靈，六聖更看重天地是否能渡過大劫，讓天地繼續存續下去，兩邊都有些道理吧。
”
“要是按六聖所說，我們能活嗎？
”
“難，據說隻是留下火種，天帝陛下此前在天庭天工閣的講話不是都流傳出來了，天帝陛下的規劃可以讓天地延命幾萬年甚至一元會。
”
“可惜啊，六聖覺得開創一個新世界更重要。
”
“這裡面不是還有什麽滅世魔、超脫者的事嗎？
”
“那個就非我等知曉了，這次是天帝與六聖起了衝突，天帝陛下雖然實力很強了，但跟一個聖人對抗都費勁，更何況是六聖。
”
“貧道看完了有金仙高手在天道抄錄下來的兩邊爭論了，感覺天帝陛下還是有些太過年輕了。
”
“年輕好啊，還肯為咱們這些螻蟻出頭，我倒是覺得天帝陛下在本身都已解除危險的前提下還這麽為我們考量，這已是十分不易了。
”
“那盤古神跟超脫者到底是怎回事？
”
“不懂了吧？
貧道倒是略知一二，超脫者乃是另一個天地中誕生的超級強者，超脫有形之界，比大道聖人還要高那麽一點點……”
…
“貧道當真不曾想到，太清聖人竟是超脫者的幫兇。
”
“慎言，這話是能說的嗎？
太清聖人隻是想開創一個沒有咱們的美好世界罷了。
”
“這天地真的隻有幾千年了嗎？
”
“貧道修行至今，驀然回首已有七千六百二十餘歲，卻從未體會過天倫之樂，不知情緣緣之好，當體會體會了。
”
“搬去東安城吧，那裡還挺不錯，若是天帝陛下要招兵買馬、共抗終焉劫，貧道就豁出性命了。
”
“天帝也不容易啊，六聖都向超脫者投降了。
”
“這事說不定是天帝故意放出來的消息，天帝可是超脫者的弟子。
”
“真真假假，誰知道呢，咱們已是比凡人知曉的多，死也能死個明白了，去東安城吧。
”
“這天地，要出亂子咯。
”
“已經出了，各地多了許多鬥法衝突，幾個門派據說又要打起來了，說是打一場就專心應對終焉大劫。
”
“天帝陛下哪兒去了？
”
“鑄雲宗吧，鑄雲宗宣布閉山，暫不接待客人，外面已經人山人海了。
”
“天帝陛下別放棄啊……貧道命雖輕賤，但貧道的弟子們還有大好的前程，唉。
”
“你又能要求天帝陛下做什麽？
六聖已這般了，咱們啊，及時行樂，貧道攢的這些靈石，乾脆揮霍去了。
”
…
李平安關閉了眾生大道，不再去隨機聽坊鎮中修士的談論。
凡人那邊基本無恙，三界中數量最多的凡人並不知發生了何事，他們注定隻是被保護的群體，也不必知曉這些。
幾乎是一夜之間，天庭內這場天帝和六聖的爭論，就已被一位位金仙高手傳遍了各處。
——主要是在李平安的授意下，天方閣對外大力宣揚了此事。
李平安此舉並非是為了給自己賺名聲。
上次乾準提、咳，上次一劍破了準提的臉頰，李平安的名聲在人族之中就已達到了頂點。
他之所以命人宣揚此事，隻是為了讓眾生有個心理準備。
順便告訴他們，真不是他這個天帝不努力，實在是……我方大佬半數以上都已投敵……
老君此次正式表態；
李平安一直懸著的心，現在算是終於死了。
此前並非是演戲。
也沒有任何預演。
鴻鈞突然現身，想拉著父親合道，李平安順勢把他一直看到的局勢講出來，把他一直承受的壓力均勻分攤給三界所有煉氣士。
至於他把天帝印丟在那……
既是他的表態，也是他的試探。
若是三清直接收回了他的天帝之位，那他就可以直接卸任，不必多管後事。
反正每天想怎麽渡過終焉劫挺費勁的，他可以專心去參悟大道，找到幫助自己親友渡過劫難的機會。
了不起就是試著衝一把大道聖人之境。
或者強化他跟超脫者老師的關系。
若是三清不收回他的天帝之位，還選擇讓他去嘗試一下，他就由明轉暗，暗中謀劃。
總之，想通過他這個天帝之位綁架他父親去合天道，李平安絕不能答應。
現在的情況……
盤古幡蓋住了天帝印，天帝印懸浮在兜率宮前，天帝之位三清沒有表態，也沒人敢去動。
兜率宮，老君閉門煉丹；
玉虛宮中安安靜靜。
李平安手指輕輕撚動，掌心出現了一團不斷環繞的金色光球，他隨之就緊緊皺眉。
鴻鈞真的按他自己所說的那般做了。
舍棄了最後的大半自我，成全了天道，現在天道距離圓滿隻差半步。
鴻鈞當年打碎了造化玉碟；
現在鴻鈞把自己煉製成了新的玉碟，打開了天道核心處的缺口。
隻要父親李大志合道，天道能瞬息間圓滿，父親會成為接近大道聖人般的存在——隻限於天地內。
代價就是，父親會失去自我，並迅速被天道同化，成為一種類似‘程序’的存在。
父親修為太低，抵擋不住天道同化之力。
請一位聖人合道呢？
啊對，聖人是天道基石，無法合道。
在超脫者老師要滅世、己方無法阻擋的情況下，合道就是把自己綁定在天地戰車上奮戰到最後，最後的結果要麽是必死無疑，要麽是被超脫者煉製成‘收藏品’。
‘話說回來，父親都看到了什麽？
’
李平安心底思忖，剛好看到了父親大人駕雲回了鑄雲宗山門，朝他待著的無名峰趕來。
李平安起身就要給父親傳聲，他話音還沒起，隨後就見父親背後出現了道道流光，一群人影有說有笑地湧入護山大陣。
換上了便裝長裙的瑤池、牧寧寧，英姿颯爽的孔雀仙子，頭頂兩隻玉質小角的龍吉，已有幾分英姿的李亦情……
一抹白影自內洞閃出，一溜煙兒沒了蹤影，卻是清素主動躲去了彩雲峰。
李平安愣了下，隨後笑著搖搖頭。
這些家夥……
他罷個官，怎麽都跟過來了，天庭的基本運轉怎麽辦？
李平安想了想，還是翻身躺在了搖椅中，閉眼假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