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柚一行人打馬揚鞭,每日隻用最短的時間休息。
如此緊趕慢趕,終於趕到了興元帝出事的那段水路。
一隻隻大船停靠在岸邊,進進出出的人神色嚴肅,大量侍衛守在周圍。
“秀王殿下,辛姑娘——”
辛柚與秀王大步往前走,見到二人的官吏紛紛問好,神情頗為激動。
很快以禮部尚書為首的一眾官員迎出來:“見過秀王殿下。
”
再對辛柚,語氣就冷淡許多:“辛姑娘。
”
秀王顧不得寒暄,急聲問:“找到父皇了嗎?
”
“今上洪福齊天,幾日前已經找到了。
”禮部尚書說著,嘴角不覺流露笑意。
秀王大喜:“太好了,快帶我們去見父皇!
”
禮部尚書猶豫了一下。
這時一名宦官開口:“秀王殿下,今上落水後數日才被尋回,身體還很虛弱,太醫的意思是要好生靜養,盡量不要見人……”
秀王看向宦官,微微皺眉:“李公公,孫公公呢?
”
宦官名為李唯,在內侍中的地位僅在孫岩之下。
但有孫岩在的時候,他是不怎麽多話的。
聽了秀王疑問,李唯歎口氣:“孫太監那日落水,至今尚未找到。
”
“還有哪些人落水?
”辛柚問。
李唯看了看禮部尚書等人,報出一串名字,大多已發現屍體,還有一些至今生不見人死不見屍的,其中就有孫岩和賀清宵。
辛柚死死咬唇。
秀王聽後,堅持要見興元帝:“父皇出了這麽大的事,為人子女者不看一看怎能安心?
既然太醫說不要驚擾,那我和阿柚先去更衣,到時候悄悄看一眼父皇就是。
”
秀王如此說,李唯看看其他人,低了頭沒再反對。
辛柚匆匆沐浴更衣,出去時秀王已在門外等她。
“阿柚,走吧。
”
辛柚點點頭,走在秀王身邊。
那日起火的隻有興元帝所乘黃船,如今船已經毀了,興元帝被安頓在其他船上。
幔帳重重,侍立的宮人安靜肅穆,如在宮中一般。
要說不同的,就是門口由錦麟衛指揮使馮年親自守著。
紗帳被揭開,淡淡的藥香味飄出來。
床榻上興元帝閉目沉睡,看起來十分憔悴。
辛柚默默看著,一顆心沉下去。
從出事至今不過七八日,竟如此消瘦。
李唯做出了請離開的手勢。
出去後,秀王問:“父皇一直昏睡麽?
”
“今上服用的藥有安神的作用,服藥後會睡上一段時間,每日也有清醒的時候。
”
“這麽說,隻要靜心調養,很快就能大好了吧?
”
“是。
”
秀王露出輕松的笑容:“那就好。
”
辛柚對李唯並不熟悉,去見了謝掌院等人,從他們口中了解了更多那日黃船失火的情況。
她再去見了秀王:“秀王殿下。
”
“阿柚有事?
”一趟廣城之行,秀王與辛柚說話時,語氣透著親近的隨意。
辛柚的冷淡也少了些:“我想去尋找長樂侯和孫公公。
”
“哦。
”秀王愣了愣,隨後表示支持,“那你多帶一些人沿岸找找,不要親自下水。
”
落水溺亡的人如果沒被衝到岸邊,恐怕就再難找到了。
辛柚道了謝,便要帶人去尋,卻被錦麟衛指揮使馮年阻止。
“辛姑娘,今上清醒時曾發過話,要您與秀王殿下陪在身邊,不得離開。
”
辛柚緊了緊攏在袖中的手,平靜問:“今上對馮大人說的?
”
“馮某可不敢假傳口諭,當時李公公也在場。
”
辛柚抿了抿唇,沒再質疑。
眼下那人臥病在床,與這些人硬著來並不明智。
如今秀王與辛柚趕回來了,興元帝的身體在太醫精心調養下也能支撐,眾臣經過商議決定啟程回京。
辛柚無法留下,隻能吩咐千風與平安替她尋找賀清宵。
她整夜整夜睡不著,眼下青影再難遮掩。
甲闆上。
繁星滿天,江水滾滾。
“阿柚。
”
辛柚回頭,看秀王走近。
“你不要想太多,等父皇大好了,能與父皇說上話,就好了。
”
辛柚伸手搭上欄杆,背靠著江面與秀王對視。
血緣上,他是她的兄長,可她卻無法生出一絲親近來。
隻是在此時,冷星孤月,江面如鏡,疏遠抗拒也不覺淡化了。
“我知道。
秀王殿下早些回去睡吧。
”
“阿柚——”
辛柚等他說下去。
“你不能……叫我一聲皇兄麽?
”夜色中,秀王聲音溫和似水。
“還是叫殿下更合適。
”辛柚這般回答了,走向船艙。
一路緩行,京城終於到了。
那日百官勳貴城外相迎,興元帝坐上六匹駿馬拉著的龍輦,直奔皇宮。
辛柚擡頭望向輕紗垂落的龍輦,隻能隱約看到一道身影。
她本能感到一絲古怪。
她的心思被賀清宵的生死佔據大半,可再遲鈍也能察覺這一路上形成了以禮部尚書、錦麟衛指揮使馮年、大太監李唯三人為主的一股勢力,隔絕了其他人與那人的接觸。
難道那人的情況比那日見到的要糟糕許多,到了會被一些臣子左右的地步?
有了這個猜測後,辛柚心底發寒,生出不詳的預感。
要盡快再見那人一面。
比辛柚更著急見興元帝的是太後。
“皇帝要靜養,不能見人?
”聽了大太監李唯解釋,太後臉一沉開罵,“笑話,哀家是他親娘!
皇帝不能見哀家,卻能天天見你們這些內侍,還有大臣?
這是哪門子狗屁道理?
”
李唯被罵得低了頭,無法反駁。
“讓開!
我看誰敢攔著哀家,一律按心存不軌算!
”
昭陽長公主扶著太後,嘴角微微勾了勾。
皇兄所乘大船莫名失火就罷了,回到京城居然見不著人。
聽阿柚說,進京途中她與秀王也隻見了一面。
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這種時候,老母親就十分好用了。
太後大步走進去,守在寢宮的太醫迎上前來,恭敬勸道:“太後,皇上龍體還虛弱,不宜與人多接觸。
”
“哀家懂。
”太後從袖中抽出一條巾帕,把口鼻一遮在腦後打了個結,“早年在鎮子上的時候哀家就知道一些病症是從嘴巴傳出來的,這樣行了吧?
”
太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