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北城。

　　薑知然和崔家棟帶著女兒一下火車就乘坐公交來到一座四合院門外，這四合院是獨門獨戶，佔地面積約莫兩三百平，是薑一鴻和顏柔的家。

　　“你再摁兩下門鈴，興許你爸媽在屋裡沒聽到。
”

　　薑知然摁門鈴遲遲聽不到院子裡傳出動靜，見狀，崔家棟不由催促。

　　“我爸媽應該沒在家。
”

　　嘴上雖是這麽說著，但薑知然還是按照崔家棟說的，又連續摁了兩下門鈴，結果依舊聽不到門內有任何聲響。

　　“去顏家。
”

　　崔家棟面無表情，他丟出這麽一句，轉身自顧自前行。

　　在他身後，薑知然咬了咬唇，一手拉著行李箱，一手牽著女兒急急追向對方。

　　熟料，等他們來到顏家大門外，依舊是摁門鈴沒響動。

　　崔家棟的臉色黑沉如鍋底：“今個可是周末，你爸媽那邊沒人，連你外公家也沒人，他們是不是提前得知咱們今個到北城，所以一大早就全躲出去了？
”

　　“不可能。
”

　　薑知然脫口而出：“我爸媽他們又不知道咱們要回北城。
”

　　“那你告訴我是怎麽回事？
”

　　崔家棟逼視著薑知然：“說話！
”

　　“我不知道。
”

　　薑知然小聲回了句。

　　強忍著滿心怒氣，崔家棟深吸口氣，問：“現在去哪？
”

　　“要不去文家吧！
”

　　薑知然口中的文家無疑是指她生父的家。

　　“既然要去那邊，還站在這做什麽？
”

　　崔家棟一臉沒好氣：“要不是你當初沒腦子和你爸媽斷絕關系，我們能把日子過成今天這樣！
”

　　聞言，薑知然沒有出聲，可她心裡無比委屈。

　　要不是為了和他在一起，她能和父母斷絕關系？

　　現在埋怨她，有想過她的感受嗎？

　　薑知然的眼眶微微泛酸，似是察覺到她情緒不對勁，崔家棟停下腳步，轉頭望向薑知然，看到對方要哭不哭的樣兒，禁不住一陣煩躁，呵斥：“你擺出那麽個樣子是給誰看？
我告訴你，等到了文家，你最好給我表現得高興點，要是讓你生父誤以為我欺負了你，回頭我和你沒完！
”

　　“我不會讓我爸誤會的。
”

　　毫無疑問，薑知然口中此時提到的“我爸”不是指養了她多年的那個父親，是指她的生父。

　　“這話你最好記住，到時候要是掉鏈子，你該知道後果。
”

　　收回落在薑知然身上的視線，崔家棟繼續提步前行。

　　約莫過去近一個小時，一家三口來到城南一座家屬院外。

　　為免被門外攔住，崔家棟耍了個心眼，與薑知然和他們的女兒崔一菲跟在一群人身後，混進了這家屬院。

　　“你們是誰家的孩子，我怎麽看著你們有些面生啊？
”

　　走進家屬院大門差不多百米，一位上了歲數的大媽問薑知然。

　　“我爸姓文。
”

　　薑知然回應。

　　“原來是文局長的女兒女婿啊！
”那位大媽打量著薑知然和崔家棟，接著又把目光落向崔一菲小姑娘，而後說：“這小姑娘是你們的女兒？
”

　　“嗯。
”

　　薑知然點頭。

　　大媽姓王，家在文家那棟樓，她說：“軒朗那孩子被你爸媽教得很懂事，你們多年沒見那孩子，快回去看看吧！
”

　　“那我們先走一步。
”

　　薑黎回應了句，牽著女兒，拉著行李箱，跟在崔家棟身後快走兩步。

　　待他們一家三口走遠，與薑知然搭話的王大媽對身旁幾個老姐妹說：“我活了這麽大把歲數，就沒見過那麽冷血的爸媽。
”

　　幾位大媽中的一李姓大媽接話：“你是說文局長家的女兒女婿？
”

　　“不是他們還能是誰？
！
”

　　王大媽撇了撇嘴：“大學沒必要就有了孩子，匆匆忙忙領證結婚，生下孩子就丟給文局長兩口子撫養，誰知小夫妻倆大學畢業都沒把孩子借走，反而沒兩年一起回了那男的老家發展，這一走就是好幾年……”

　　“北城可是咱國都，他們沒毛病吧，怎跑回老家去發展？
”

　　李大媽說：“他王嬸，你聽來的怕不是有錯吧？
”

　　“不可能，我是聽文局長的愛人親口說的。
”

　　王大媽語氣肯定，她說：“你們也知道，文局長兩口子多年來沒生一兒半女，而咱們剛看到的那位，是文局長當知青那會與別的女人有的，不過據說文局長並不知情，直至數年前無意間得知他還有個女兒，文局長就把孩子認了回來，為這事，文局長的愛人似乎有鬧過很長一段時間情緒呢！
”

　　“我看那小兩口的樣子像是在老家混得不太好，他們八成是來投靠文局長，想留在北城生活。
”

　　這是一孫姓大媽的聲音。

　　李大媽：“咱北城的工作可不好找。
”

　　孫大媽：“有文局長在，還能給他女兒女婿安排不了一個工作？
”

　　“文局長早前又不是沒給安排過，結果不知怎回事，小兩口卻回了老家去發展。
”王大媽這話一出，孫大媽立馬說：“該不會是鬧出什麽事導緻工作沒了，所以不得不回老家發展？
”

　　聞言，李大媽驀地一拍手：“我覺得八成是這樣，要不然，在北城有好工作不乾，跑回老家折騰個什麽勁。
”

　　幾位大媽邊走邊說著薑知然夫妻和文家兩口子的八卦，而這會薑知然一家三口已進了文家的門。

　　“薛阿姨，我爸和郎朗沒在家嗎？
”

　　坐到客廳沙發上，薑知然半晌沒看到生父和兒子的身影，不由問薛紅。

　　“去公園轉了。
”

　　薛紅的臉色不是很好，她問：“你們是來北城辦事？
”

　　對於薑知然，薛紅是厭惡的，緣由很簡單，這是她的丈夫和別的女人生的，於她來說，那就是個孽種，讓她覺得惡心！

　　而更讓她惡心的，是文思翰，她的丈夫竟然因她不能生，把薑知然這個孽種生的孩子養在他們家，說實話，每次聽到那孩子喊她奶奶，她心裡就異常膈應！

　　數年過去，原以為薑知然不會再出現在他們家的生活中，現在誰來告訴她，離開北城好幾年的人，怎就突然又出現在她面前？

　　“薛阿姨，我們……”

　　薑知然正欲說他們一家想在北城生活，不料，崔家棟開口打斷她：”文渺，菲菲在路上一直喊著要喝水，要不你先給孩子倒杯水喝。
“

　　之所以打斷薑知然，源於崔家棟早在數年前就看出，眼前這個便宜丈母娘一點都不喜歡薑知然，為免對方直接將他們要留在北城生活的路給堵住，崔家棟隻能選擇岔開話題。

　　至於稱呼薑知然為“文渺”，一方面是薑知然數年前就改了戶口本上的名字，另一方面是現在身處文家，如果他按照習慣喚薑知然原本的小名“然然”，他覺得不合適，覺得這樣會拉開薑知然和文家的距離。

　　“我這就去給菲菲倒水。
”

　　女兒下了火車後就喊著要喝水，因此，薑知然對崔家棟的話並未多想，她站起身，打算前去廚房，卻聽到薛紅說：“你坐著別動。
”

　　她忍著不耐，在飲水機那用有一次性紙杯接了多半杯溫水，而後沉著臉放到茶幾上。

　　“奶奶！
我和爺爺回來了！
”

　　門外傳來小男孩稚嫩的嗓音，隨之，一老一小走進客廳。

　　“爸！
”

　　崔家棟一看到文思翰，立馬起身打了聲招呼。

　　薑知然跟著喚了聲，看到他們夫妻，文思翰短暫怔愣了下，說：“你們來北城有事？
”面上看不出情緒，他摸摸孫子文軒朗的發頂：“回你房間寫作業，一會爺爺去給你檢查。
”

　　小男孩點點頭，但落向薑知然和崔家棟，及崔一菲小姑娘身上的目光充滿了好奇。

　　看到孫子站著沒動，文思翰禁不住在他頭上又摸了下，說：“去吧。
“

　　就在這時，崔家棟開口：“爸，郎朗都長這麽高了！
”不等文思翰出聲，崔家棟將視線落向兒子：“郎朗，我是爸爸，這是你媽媽和嗎妹妹！
”

　　文軒朗瞪大眼睛：“真得嗎？
我爺爺說我爸爸媽媽在很遠的地方，你們要是我爸爸媽媽，為什麽到現在才出現在我面前？
”

　　他已是一年級的大孩子，可不是幼稚園那些小朋友，不會輕易被欺騙的！

　　崔家棟想解釋，沒成想，文思翰一個眼神看過去，他到嘴邊的話不得不咽回腹中。

　　“回房間寫作業！
”

　　文思翰加重語氣。

　　文軒朗：“哦。
”他有聽出爺爺不高興，再不走，沒準爺爺會發火，所以，即便對崔家棟說的再存疑，小孩兒終還是頭也不回地回了房間。

　　“跟我去書房。
”這話是文思翰對崔家棟說的，聞言，崔家棟點頭：“好。
”

　　薑知然母女依舊待在客廳。

　　薛紅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理都不理薑知然，完全把薑知然母女視為了空氣。

　　說實話，薑知然挺怵薛紅，在文思翰面前，也不比在薑一鴻面前隨意。

　　其實這也很好理解，仗著被薑一鴻和顏柔這對爸媽疼愛，因此有恃無恐，可勁在兩人面前作，而文思翰這個便宜生父對她有沒有感情，薑知然不傻，又豈會感知不到？

　　但當初為了和崔家棟在一起，她需要一個長輩在身後支持，於是不管不顧做出和薑一鴻、顏柔兩口子斷親一事，選擇和生父文思翰相認。

　　由此不難推斷，文思翰作為親生父親，對她都沒什麽感情，何況他父親的妻子能對她有多好？

　　客廳裡隻有電視裡播放的電視劇發出的聲音，薑知然被薛紅冷漠對待，覺得很不自在，她咬了咬唇，說：“薛阿姨，我帶菲菲去郎朗房間看看。
”

　　“有什麽好看的？
孩子在寫作業，你是要去打擾他不成？
”

　　薛紅掃眼薑知然：“覺得這裡待不住，你可以去外面轉轉。
”

　　“我……”

　　薑知然面露不自在，半晌，終究沒再說一個字。

　　書房。

　　“……事情就是這樣。
這次我和渺渺帶菲菲來到北城，也是迫不得已的決定，您要是不幫我們在北城站住腳，就是逼我們去死。
”

　　半真半假說完這次來北城的目的，崔家棟為免文思翰不講情面，要他和薑知然帶著女兒返回老家的小縣城，索性在後面加上那麽一句“道德綁架”。

　　“你這是在強行要求我給你們在北城解決工作問題？
”

　　文思翰的臉色異常難看：“當年你大學畢業我難道沒幫你？
是你自個惹了事，導緻丟了工作，時隔數年，你現在又要求我幫你，連帶著給你妻子安排工作，你這是吃定我了不成？
”

　　“爸，您別把話說得這麽難聽！
您是長輩，是渺渺的親生父親，而我和渺渺是夫妻，我們現在遇到了難處，不找您幫忙還能找哪個？
”

　　崔家棟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兒，他說：“您可千萬不要說讓我們去找薑家幫忙，當年，渺渺若不是為了和您相認，為了能讓您高興，她也不會做出和養大多年的父母斷親一事。

　　爸，渺渺的心向著你，而於養大她多年的那對父母來說，渺渺斷親、改名姓的行為，無疑是一個白眼狼才能做出的事。
如今，你要她，要我們如何出現在養了她多年的父母面前？

　　況且爸您不想我和渺渺在咱們這個家屬院亂說吧？
這要是被家屬院裡那些碎嘴的大媽知道，您其實一點都不在乎渺渺，不愛渺渺這個女兒，隻是想要渺渺給您生的孫子來為您日後養老，您覺得這樣好嗎？
”

　　不是崔家棟不想立馬找薑一鴻和顏柔兩人幫忙，是他很清楚，以薑知然那年做出的事，薑一鴻絕對不會輕易松口，認回薑知然這個女兒。

　　既然不認女兒，自然也就不會管她能否在北城生活下去。

　　基於此，崔家棟在來到文家後思慮再三，選擇先黏上文家，哪怕文思翰不能給他和薑知然安排好工作，但起碼他們能在文家免費吃住。

　　再往後，他多想點法子讓薑知然去接觸薑家人，一步步軟化薑家人的態度，尤其是軟化他那位薑姓嶽父和正兒八經嶽母的態度！

　　反正，眼前這個虛偽的便宜嶽父，不要想著把他和薑知然還有女兒趕出家門！

　　“你在威脅我？
”

　　文思翰一巴掌拍在書桌上，他怒視著崔家棟。

　　“我怎麽敢呢？
”

　　隨後捉蟲。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