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閨女手腳賊快，她聞到香味從房裡出來，小蔥煎蛋差不多能出鍋了，像潑出去的水一樣難再收回。

　　薛桃花捂著胸口忍不住罵了閨女幾句：

　　“你難得回家，你爸已經去食堂給你買葷菜了，而且買了兩道，還不夠你吃嗎？
兩個鴨蛋多少錢你沒數啊？
我都想好了要醃鹹蛋的，到時候一顆鹹蛋能吃好幾頓，你這一炒就是兩顆，哎喲我的心……”

　　“媽，你不是還沒買來鹽嘛，天熱了，雞鴨蛋不耐放，想吃鹹鴨蛋下回我給你帶幾個。
我們飯店有個大師傅，做的鹹鴨蛋可好吃了，沙瓤蛋黃紅得流油，蛋白吃起來也很香，特別下飯，但也不會很鹹……”

　　“……”

　　薛桃花算是看出來了，這死孩子在單位沒少吃好東西。

　　“你們這樣吃，不會被領導罵嗎？
”

　　徐茵把煎蛋盛出鍋，利落地把番茄湯和兩飯盒的菜端到外間的四方小飯桌上，等一家人坐下來了邊吃邊說：

　　“大師傅們什麽菜不會做？
想吃什麽了，就進什麽菜，主要當然是先緊著飯店營業，但會留那麽一兩份，等收工打烊了，拿出來大家分分。
”

　　徐西橋好奇地問：“你也能上桌跟大師傅一道吃？
他們不會說你啥？
”

　　徐茵心說你閨女我也是大師傅。

　　“我們大師傅人可好了，有什麽好東西，都會分我一點。
隻要我想吃，紅燒肉、紅燒魚、燒雞、烤鴨、燉排骨……天天都能吃到。
”

　　“……”

　　兩口子聽得口水都快下來了，互看一眼，心說：得！
這孩子掉進福窩了！
買崗位的錢花得太值了！

　　“這趟東西太多了拿不了，加上天也熱，等以後涼快了我給你們帶點大師傅做的菜回來。
”

　　薛桃花忙說：“帶啥帶！
我們又不是沒菜吃。
你一個人跟著大師傅們吃點就吃點，千萬別帶回家，被人舉報就糟了。
”

　　徐西橋一聽是這麽個理，點頭附和：“沒錯，聽你媽的，你管自己吃飽吃好就行，飯店包吃包住，別人都這麽乾，不會有人說啥。
可要是帶回家，那性質就兩樣了。
”

　　徐茵笑著點點頭，沒反駁他們的話。

　　“咳，閨女。
”薛桃花吃完飯，鄭重地對徐茵說，“我和你爸商量過了，去南城找你哥的事，還得我們倆來。
”

　　“可是……”

　　“我和你爸是棉紡廠的老職工了，找你哥的事，幾乎全廠的職工都知道。
就算他們心裡有意見，嘴上也不會說啥。
領導就更通情達理了，你看上回還主動讓我們去廠辦的油印室印尋人啟事呢！
但你不一樣，你上班沒多久，領導也不清楚咱家的事，冒然請這麽多天假，回來被穿小鞋怎麽辦？
”

　　“對！
”徐西橋也說，“我和你媽最大的心願就是找到你哥。
退一步講，隻要能找到他，就算廠裡要開除我或你媽，我們也心甘情願，這件事跟你沒關系。
而且你還年輕，將來還要找婆家，不能被這事拖累了。
”

　　兩口子商量半天，竟然不同意她去南城？

　　徐茵無奈道：“可是爸媽你們沒出過遠門……”

　　“你也沒出過啊！
”

　　“……”

　　“就這麽說定了！
我和你爸明天就去找廠領導批假。
你給我乖乖回市裡上班去！
”

　　“……”

　　次日一早，薛桃花兩口子比平時提前半個小時去了廠裡，一左一右守在廠長辦公室門口，想趕在上班前把請假的事落實了。

　　如果隻是請半天一天假，廠辦主任也能批。

　　這不要請十來天嘛。

　　聽老陳說，南城遠得很，他和副駕駛員兩人輪流開，路上不怎麽停，也要兩天一夜才到。

　　火車的話，一站一站停靠過去，有幾個站一停就是幾個小時，起碼得三四天。

　　這一來一去，再加上待在那邊找人的時間，起碼得請十天假。

　　這麽長的假，隻有廠長有審批權。

　　“老徐，我估摸著你可能請不出假，你們車間不是剛到了一批布料要印染嗎？
”

　　徐西橋聞言皺皺眉。

　　媳婦說的是，車間剛到了一批貨，他還真不一定請的出假。

　　“你不也很忙？
前幾天還被借調去了壓花車間。
”

　　“那是我們車間暫時沒活才去壓花車間幫忙的。
”薛桃花道，“就因為閑，我才容易請假啊！
”

　　“可你一個人去我不放心。
”

　　“有啥好不放心的？
我又不是咱閨女，我就一黃臉婆，穿身舊衣服破鞋子，誰會盯上我？
再說了，不就是坐火車嘛！
咱們縣城又不是沒通火車，就是班次少了點而已，去南城的火車得去市裡坐吧？
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嘛！
”

　　兩口子正說著，廠辦秘書來上班了。

　　看到他倆像門神一樣站在廠長辦公室門口，許秘書忍不住笑：“你們兩口子幹啥？
鬧矛盾想讓廠長幫你們調解啊？
”

　　“不是，我們想找廠長批個假。
”

　　“喲，這可真不巧！
”許秘書說，“廠長出差了，去源城開會，昨天下午三點的車次，還是我給他買的車票、送他上的火車呢！
”

　　“啊？
”

　　兩口子傻眼了。

　　“廠長出差了？
”

　　“去了源城？
”

　　“那什麽時候回來啊？
”

　　“那不清楚，隻知道開會就要開三天。
”

　　“……”

　　晴天霹靂啊！

　　源城和南城一樣遠，隻不過一個在北方、一個在南方。
光開會就要三天，加上火車上的時間，最快也要一個禮拜。

　　廠長要是心情好，在源城多待兩天，賞賞那邊的風景，豈不是要更久？

　　兩口子面面相覷。

　　怎麽辦？

　　好不容易有點兒子的線索，他們一天都等不了。

　　徐茵要吃過中飯才回市裡，上午閑著也是閑著，把家裡打掃了一遍，然後上國營菜場買了點菜。

　　爹媽為了攢錢找兒子，平時不太舍得買葷菜吃，都是一棵白菜或一根蘿蔔對付一天，隻有她在家時，才忍著肉痛買點葷腥。

　　現在她工資漲了，每個月還有提成分紅，除了要特殊票證的菜買不了，別的盡管買。

　　肉票她手裡也有兩斤，乾脆都用了，割了條五花肉回家。

　　順路喊老太太中午上自家吃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