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7章 生存不易

　　除夕之夜，是全家人坐在一起吃團圓飯。
所以家家戶戶，都會將年夜飯做得特別豐盛。

　　軒哥兒這晚上，吃得也很豐盛，有糖醋排骨、紅燒魚、小雞燉蘑菇、清炒白菜，另外還做了湯圓。

　　龐經綸搓了下手，聞著香味笑道：“阿三，你廚藝是越來越好了。
”阿三剛開始做飯的時候，隻能說不難吃。
可現在，卻是色香味俱全。
這進補，可以說是神速了。

　　軒哥兒也有些好奇：“阿三，你以前真沒做過飯？
”

　　阿三搖頭：“沒有，從沒下過廚。
”以前刀、劍、長槍這些都很擅長，菜刀是從沒碰過的，廚房也沒進過。

　　“那你在廚藝方面很有天賦了。
”若不是跟著他們出來，阿三的這個天賦怕是永遠都挖掘不出來了。

　　龐經綸吃了好幾口，見軒哥兒還沒動筷子，問道：“你怎麽不吃了？
”

　　“我爹娘他們現在肯定也在吃年夜飯。
”長這麽大，還是第一次在外面過年。
想到這裡，軒哥兒心裡酸酸的。

　　龐經綸夾了一塊雞肉到碗裡，一邊吃一邊著說道：“老爺跟夫人吃的山珍海味，你就別惦記了。
”雖然阿三回暗中會給他加餐，但這大冷天從外面帶回來這食物基本都冷了，還是熱乎乎香噴噴的肉菜好吃。

　　看著碗裡的雞湯面上飄著一層油，軒哥兒喝了一口，覺得特別的好喝，當即忍不住說道：“在家裡吃的雞湯，沒有一滴油花。
”若是有油花，他就不吃。
卻沒想到，這油花竟然也這般好吃。

　　阿三說道：“公子，你以前在家吃的雞，廚子都會先將雞油全都撕掉，燉開後再將上頭的一層油花撇掉。
之後添加黨參、或者紅棗蘑菇等物，滾開後再用文火慢慢熬。
這湯不管是直接喝還是下面條，都沒有一滴的油花的。
”他們吃的，算是原汁原味。

　　“隻有大戶人家才這般講究，普通百姓想吃這雞油都吃不上。
”這雞油，也是極有營養的。

　　軒哥兒點頭說道：“之前我給大河他們喝了一碗骨頭湯，他們就對我感激得不行。
老師，你說這百姓是不是大部分都像他們那般貧窮的？
”大年三十都吃不上一頓肉，也是夠窮的。

　　吃了一塊魚肉，龐經綸才道：“這算什麽苦，前朝的百姓活得才叫苦呢！
那時候苛捐雜稅名目繁多得數不過來，老百姓辛苦勞作一年連飯都吃不上，被逼得隻能吃樹皮草根。
現在雖然不能經常吃上肉，但隻要勤快，飯還是有的吃。
”大河家之所以這般清貧，是因為大河爹身體不好，常年要吃藥。
有這麽一個藥罐子，家裡自然一貧如洗了。

　　軒哥兒頓了下，說道：“我爹說，他以前也吃過草根的。
”至於吃過老鼠跟蟲子這話，他就沒說了。

　　阿三插了一句：“有的樹皮草根吃其實算是好的。
碰到災荒年間，官府又不賑災，樹皮草根都會被吃光。
沒的吃，有些人餓得忍不了就去吃觀音土。
”

　　“觀音土？
那是什麽食物？
”長這麽大，還真沒聽說過有這樣一種食物。

　　阿三苦笑道：“觀音土不是食物，是一種白色的泥，吃下去不會讓人覺得餓。
”

　　軒哥兒不可置信地說道：“這泥怎麽能吃？
吃下去會死人的呀？
”

　　“餓肚子的滋味太難受了，很多人就忍受不吃了。
可這白泥吃到肚子裡拉不出來。
最後疼得在地上打滾，然後被活活憋死。
”因為是親眼所見，所以描述得也比較生動。

　　軒哥兒震驚了。

　　阿三放下碗筷，說道：“少爺，人真餓到無法忍受的時候，會吃人的……”

　　龐經綸趕緊打斷道：“還能不能好好吃飯了呀？
”若讓阿三繼續往下說，別說軒哥兒，就是他鐵定也沒胃口了。

　　阿三默了默，然後拿起筷子低下頭，慢慢扒著飯吃。

　　晚上躺在床上，軒哥兒問道：“這人餓極了，真會吃人嗎？
”他也挨過餓，知道餓肚子的滋味。
可是吃人，隻要一想軒哥兒就不寒而栗。

　　阿三嗯了一聲說道：“嗯，他們最喜歡吃小孩，因為小孩的肉嫩。
我一個堂弟，就遭了這些惡人的毒手。
”阿三祖籍在河北，當年旱災大家都快活不下去，聽說西北有糧食。
眾人一窩蜂地湧向西北。

　　軒哥兒驚呆了：“你、你竟然……”竟然親身經歷過這樣的事。

　　龐經綸神色不變地問道：“當時你們從老家出來時，是多少人？
”

　　阿三說道：“我們一家，祖父母以及我爹娘還有叔嬸等一共十口人。
最先沒熬住的是我祖父母，之後我弟跟堂妹都餓得倒下了。
我爹跟叔叔去找吃的，嬸嬸因為照顧我堂妹一時沒顧上我堂弟，結果我堂弟就被那些人抓了給煮了吃。
”

　　軒哥兒汗毛都豎起來了。

　　龐經綸掃了一眼軒哥兒，然後繼續問道：“然後呢？
”

　　“我叔回來後知道這事，就跟那些人打了起來，結果將自己也搭進去了。
我嬸聽到我叔沒了，當時沒哭也沒鬧。
可等我堂妹也沒了後，她就揣著一把刀將那吃了我堂弟的人砍死了，然後自己撞牆死了。
”說這些話的時候，阿三的語氣很平靜。

　　軒哥兒沒想到阿三竟然有這麽悲慘的經歷：“阿三，那你爹娘跟弟弟呢？
他們都還好嗎？
”

　　阿三搖頭說道：“我娘為了救我弟，割了自己身上的肉給他吃。
我弟活了，我娘卻走了。
最後我爹帶著我們兄弟兩人到了西北，正好碰到招兵。
我爹很幸運地選上了，然後我跟我弟就進入了西北。
”他那時候真覺得西北是天堂，因為有吃的，且也不擔心有人來搶他的吃食。

　　頓了下，阿三說道：“我爹在攻打太原的時候，戰死了。
不過官府一直都有照佛我們兄弟，不僅有飯吃有衣穿，還能讀書習武。
”所以，他很感激玉熙跟雲擎。
後被選中進入暗衛，他也一直盡心盡力當差。

　　過了好久，軒哥兒說道：“對不起。
”早知道就不該提起這個話題了，平白的讓阿三回想起傷心的往事。

　　阿三誤解了軒哥兒的意思，說道：“少爺，你沒有對不起我。
你對不起的，是夫人。
”他遭災的時候，軒哥兒都還沒出生，再如何也與他無關了。

　　龐經綸真覺得阿三好拚，為了能讓軒哥兒知道活著不容易，竟然編造了這麽一個悲慘的身世。

　　阿三說道：“少爺，你自小錦衣玉食，不知道民間疾苦。
不說災荒年間，就是太平時期，百姓的日子也過得很辛苦。
為了填飽肚子，一天到晚辛勤勞作。
可一個月，卻吃不上一頓肉。
”軒哥兒錦衣玉食的生活，是皇上跟皇後娘娘給他的。
結果，這孩子卻半點不知道感恩。

　　軒哥兒沒吱聲了。

　　龐經綸心裡嘀咕，以前還覺得這阿三是個悶葫蘆，現在才知道完全看走眼。
這口才，比他都強：“阿達，你也別想太多了。
誰年輕的時候不犯二，隻要以後別再為個女人要死要活就行。
”

　　軒哥兒羞愧得恨不能鑽地洞：“我知道錯了。
”

　　阿三說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若少爺你真改了，老爺跟夫人會很高興的。
”

　　被開解了一通，軒哥兒也好受了一些。
躺床上想了一會事，就睡著了。

　　過了大概半個時辰，阿三爬起來去添柴火。
要不添上柴火，這坑到下半夜就不熱了。
他是沒問題，可軒哥兒受不住。

　　添好柴，阿三就回屋。
剛爬上床，就聽到龐金路說道：“你這身世編得也太慘了。
等以後阿軒知道真相，你讓他怎麽想呢？
”肯定會以為這些都是皇後娘娘要他做的了。

　　阿三怕上床，蓋上被子說道：“不是編造的。
”

　　“不是……”說到這裡，龐經綸的舌頭都快要打結：“你、你說的都是真的？
”

　　“嗯。
”

　　龐經綸忙道歉：“對不起，我剛才不該說那麽說。
”

　　阿三躺被窩，壓低聲音說道：“我跟我弟弟能活下來已經很幸運了。
至少，我們家的香火沒斷。
”

　　龐經綸非常驚訝，問道：“你成親了？
”他以為暗衛不會成親，要為皇室盡忠一輩子。

　　“我弟成親了，孩子已經有兩個了。
”頓了下，阿三說道：“等回京，我也會娶妻生子的。
”這趟任務完成以後，他就能從暗轉明，過正常人的生活。
當然，做暗衛他是心甘情願的。
隻是心裡還是想娶妻生子，過正常人的生活。

　　“那你的真名叫什麽？
”阿三，肯定不是真名了。

　　阿三搖頭說道：“抱歉，先生。
”事關自己跟家人的性命，這事哪能隨便說的。

　　龐經綸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逾越了，忙說道：“很晚了，我們快睡吧！
”

　　兩人剛躺下，就聽到軒哥兒說道：“爹、娘，對不起，我知道錯了。
”

　　龐經綸無奈了。
住在一屋後他們才知道，軒哥兒有說夢話的習慣。
好在隻說一小會，要不然真沒法睡了。

　　阿三說道：“先生，以後少爺做得有不對，你多說說他。
”他身為護衛，總說不好。

　　“你放心，我會的。
”皇後娘娘挑了阿三當軒哥兒的護衛，真是太有眼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