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47章 葉九郞

　　在瑟瑟的秋風中，樹上已經枯黃的葉子紛紛揚揚地飄落下來。
田裡、路邊，山上、不管是什麽植物基本都枯萎了。

　　葉九郞跟林迅非常焦慮，忍不住又去尋了李軍。
李軍問道：“李大人，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我們進城？
”這幾天他每日要尋李軍十來回。
好在李軍有過同樣的遭遇能體諒他的心情，並沒不耐煩。

　　李軍搖頭說道：“這個我也不知道。
”其實他知道，劉鐵男並沒有讓葉九郞等災民進城的意思，之所以沒說是不想看到眾人絕望的神色。

　　葉九郞也很著急，說道：“李大人，現在已經入秋了，野外再沒有什麽可挖來吃的了。
”城中送來的糧食並不多，就著野菜眾人也隻能混個六七分飽。
現在野菜挖不到了，糧食也所剩無幾了。
這種情況下，眾人自然是越來越慌了。

　　林迅在旁邊補充道：“現在天氣越來越冷，大家身體都有些受不住了。
”進入臨州城，是他們唯一的指望。

　　李軍還是那句話：“我會將你們的話轉述給我們將軍的。
”

　　葉九郞跟林迅回了所住的木棚。
林迅有些擔心地說道：“九郎，我瞧這樣子他們不會讓我們進城。
”

　　葉九郞早有預料，說道：“我們這邊的瘟疫雖然得到了控制，但並沒有解決。
這種情況下，劉將軍又如何肯讓我們進城？
”話是這麽說，不過是心底仍然存了期望。

　　林迅說道：“可若是不能進城這個冬天怎麽過？
”就算會給他們糧食，可冰天雪地他們一樣挨不過。

　　葉九郞說道：“進城是不要指望了，不過我想他們應該會給送些棉衣棉褲等物資給我們的。
”

　　林迅苦笑道：“我也相信他們會送過冬的物資給我們。
可是挨過了冬天，明年呢？
明年怎麽辦？
他們不可能一直給我們送吃的喝的用的。
”

　　葉九郞沉默了下說道：“明年再說吧！
”他也沒有更好的辦法。

　　林迅說道：“朝廷根本不管我們的死活，隻有進入臨州城我們才能有活路。
”不管付出什麽樣的代價，他都要進城。

　　葉九郞何嘗不知道這個道理。
隻是，臨州城又豈是他們想進就能進的。

　　這日半夜，李軍過來尋了葉九郞跟林迅，說道：“我們將軍要見你們。
”

　　葉九郞眼中閃過一抹亮光，問都不問是什麽事就點頭應道：“好。
”

　　兩人通過吊籃上了城樓。
看著城樓上的士兵，葉九郞跟林迅心生羨慕。
雖然這些人都是很普通的士兵，但能吃飽穿暖，不像他們朝不保夕的。

　　下了城樓兩人上了馬車，走了一刻多鍾馬車才停下。
隨後兩人跟著李軍進了一棟宅院之中，這院子三步一崗十步一哨。
不用問就知道，這樣戒備森嚴的院子，肯定是劉將軍的府邸了。

　　屋子點著煤油燈，燈光將劉鐵男的身影拉得老長。
葉九郞跟林迅進了屋，朝著劉鐵男雙手抱拳：“見過劉將軍。
”

　　劉鐵男見兩人沒有畏畏縮縮小家子樣，心頭暗暗點頭。
劉鐵男說道：“一直聽李軍提起兩位英雄的大名了，早就想見你們了，隻是一直有事給耽擱了。
”

　　葉九郞看著劉鐵男的態度，心頭微松：“劉將軍過譽了，我們算是什麽英雄人物。
隻王爺跟將軍，你們才能配得上英雄二字。
”

　　劉鐵男哈哈大笑，說道：“這話可不能說，我哪能跟王爺相提並論。
”

　　葉九郞忙道：“我口拙，不當之處還請劉將軍見諒。
”他還存了奢念，可不希望將這次會見搞砸了。

　　劉鐵男擺擺手說道：“我也是大老粗一個，有什麽話就說，不用拘謹。
”

　　兩人剛坐下，就見一人端了一盆包子進來，後面的人手裡則提著一壺熱水。

　　看著熱騰騰的包子，葉九郞跟林迅忍不住咽了一記口水。
從鬧災到現在，他們都不知道包子是什麽味了。

　　劉鐵男說道：“這些是廚子做的羊肉包子，味道還是很正宗的。
”說完，自己從裡面取了個包子，大大地啃了一口。

　　顧立將包子放在兩人中間，然後退到了劉鐵男的身邊。

　　葉九郞跟林迅對望了一眼，然後就不客氣地伸手拿了包子吃。
成年人拳頭大的包子，兩人吃了八個才吃飽。

　　葉九郞吃飽以後又喝了一杯水，然後朝著劉鐵男說道：“劉將軍，剩下的包子我們能不能帶走？
”

　　雖然現在日子好過，但劉鐵男從沒忘記在榆城的那段艱苦歲月。
劉鐵男笑著說道：“是不是想帶回家給老婆孩子吃。
”

　　葉九郞也沒什麽不好意思的：“想讓我爹娘還有孩子嘗一嘗，他們已經大半年沒沾葷腥了。
”

　　劉鐵男點頭道：“待會你都帶走吧！
”

　　林迅因為擔心家中的妻兒，問道：“劉將軍，不知道什麽時候能讓我們進城。
”

　　劉鐵男看了一眼林迅，這人有些沉不住氣。
不過想想外面的情況，倒也能理解。
劉鐵男說道：“明人面前不說暗話，我們王妃心善令我救助你們，但我是決計不能讓你們進城的。
個中原因，相信你們也知道。
”

　　林迅忙說道：“劉將軍，感染瘟疫的隻是少部分，剩下的人都很正常，就算進城也無妨礙。
”

　　劉鐵男眼神有些銳利：“我要為臨州城內的幾十萬人的性命負責。
”

　　林迅有些急了，忙說道：“劉將軍，這馬上就要入冬了，若是不能進城他們都會凍死。
劉將軍，你們不能見死不救。
”他們可是將活下去的希望全部都放在明王妃跟劉鐵男身上。

　　顧立冷哼一聲道：“這話你該跟朝廷和燕無雙說去。
你們遭災，救助你們是朝廷跟燕無雙的責任與義務。
若不是王妃心善，我們不救助也無人能指責半個字。
”這些人，真是得寸進尺。

　　葉九郞見林迅還要再說，怕弄巧成拙忙喝住了林迅，不讓他再說。

　　林迅紅著眼眶，說道：“九郎，若是不能進城，不僅我媳婦跟兩個孩子很可能就活不了，伯父伯母跟侄子他們也熬不住的。
”男兒有淚不輕撣，隻是未到傷心處。
他盡全力才讓父母跟妻兒活到現在，可這麽長時間，他們的身體已經很虛弱了，很難撐得過這個冬天。
而且，就算撐過了這個冬天，可明年呢？
明年他們又何去何從。

　　葉九郞神色黯然。

　　林迅望著劉鐵男，面露哀求：“劉將軍，就不能通融通融，讓老人孩子進城嗎？
”

　　劉鐵男搖頭說道：“上個月你們才三千多人，可你看看現在城外多少人了？
一旦讓老人孩子進城，湧入的災民就更多。
我們糧食已經不多了，救助不了那麽多人。
”他們送糧食給葉九郞的消息傳出去以後，又有不少的災民湧了過來。
瘟疫固然可怕，但總好過活活餓死。

　　葉九郞心頭一顫，這意思就是糧食可能都不會再供應了：“劉將軍，若是沒有糧食，城外近萬的災民就隻有死路一條。
”

　　劉鐵男苦笑道：“不是我不幫，是我們也無能為力。
你應該聽說，今年我們幾個地方也都遭了災。
給你們的糧食，可都是從我們嘴離摳出來的。
”

　　林迅聽到這話，跪在地上：“劉將軍，求你給我們一條生路。
”

　　劉勇男沒有吭聲。

　　葉九郞見狀隻得問道：“劉將軍，這次你召我跟阿迅過來不知道為的何事？
”無事，劉鐵男肯定不會召見他們的。

　　原本葉九郞是想讓劉鐵男先提出來，然後再討價還價，卻沒想到林迅太心急了，打亂了他的計劃。

　　劉鐵男很是讚賞地看了一眼葉九郞，說道：“是有一件事讓你們去做，若你們答應我可以讓你們的家人進城。
甚至，我還能保證他們衣食無憂。
”

　　林迅忙道：“隻要我能做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為了父母跟妻兒，就是要他這條命都可以。

　　劉鐵男將他的要求說了。

　　葉九郞愕然，他再想不到劉鐵男竟然要他回晉州去造反。
自古造反者十有九成九會死的。
過了好半天葉九郞才回過神來，問道：“這是王妃的意思？
”劉鐵男隻是一個武將，不可能想到這樣陰損的法子。

　　劉鐵男說道：“是誰的意思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願不願意？
”劉勇男覺得這法子挺好的，不用出兵就能消耗朝廷的兵力。

　　林迅不待葉九郞回話，急切地說道：“願意，我們願意。
那些狗官，我早就想殺了他們了。
”若不是這些官員不作為，他們又豈會落入到這個田地。

　　林迅見劉鐵男不接他的話，隻是看著葉九郞。
他當即抓著葉九郞的胳膊，問道：“九郎，你還在猶豫什麽？
快答應呀！
”答應了，還能為家小掙得一條生路，若是拒絕了就隻有死路一條了。

　　葉九郞沒有理會林迅，而是問了劉鐵男：“你能安置我們的家小，那其他人？
”

　　劉鐵男沒有騙葉九郞，說道：“我們會救助他們，也會給他們提供過冬的物資。
其他的，我們也無能為力。
”

　　顧立補充了一句話：“為了救助他們，我們也是勒緊了褲腰帶。
為這，王妃還得了不少人的埋怨。
”

　　葉九郞沉默著不說話了。

　　劉鐵男說道：“你若不願意，我們也不勉強。
”強扭的瓜不甜，若不是心甘情願的，就算葉九郞再有能力耐也不能用。

　　葉九郞不是不願意，隻是他有顧慮：“若是我們死了，那我爹娘他們怎麽辦？
”

　　劉鐵男說道：“這個你放心，就算你們出了意外，我們也會照佛他們。
”頓了下，劉鐵男說道：“戰死的將士留下的孩子，他們都得到很好的照佛。
如今，有不少已經長大成才了。
”這些事並不是機密，稍微消息靈通的都聽說過這事的。

　　葉九郞點頭道：“好，我答應你們。
”

　　最糟糕不過是死在晉州，可父母跟孩子能活下去。
若是他們僥幸活了下來，立下了功勞以後也能給家小更好的生活。

　　“你們回去以後可以挑選一些幫手，不過不要超過二十人。
”人數多了就有些顯眼了，隻要得用二十個足夠了。

　　葉九郞問道：“那他們的家人應該也可以進城吧？
”

　　劉鐵男點頭，將這些人的家小安頓好了他們才會安心去拚命。
劉鐵男囑咐道：“你在走之前要將外面的事安頓好了，具體事宜下次再詳談。
”

　　既然決定了，葉九郞也就不扭扭捏捏了：“好。
”亂世之中，不拚沒有活路。

　　顧立說道：“這葉九郞倒是個沉得住氣的。
相比而言，那個林迅就差些。
”

　　劉鐵男覺得他說的是廢話，若是林迅比葉九郞還厲害，那掌事的還能是葉九郞嗎？

　　雲擎了解了葉九郞的生平以及性情，跟玉熙說道：“這個人倒是可以用，就是不知道會不會打仗？
”

　　玉熙說道：“他以前也不過是個普通的士兵，應該不懂打仗吧？
”

　　雲擎敲了敲桌子，說道：“若是此人知道打仗，我就不用再額外再派人過去了。
”見玉熙面露疑惑，雲擎說道：“我不想授人以柄。
”葉九郎原本就是晉州人士，他謀反可以很好地遮掩過去。
若是他們派人去，就露了痕跡。

　　玉熙根本就不在乎外人怎麽看，說道：“和瑞，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若是他們敗了，勝利者肯定會將他們編排得十惡不赦。
若是他們贏，這樣的事也不可能載入史冊。

　　說完這話，玉熙輕輕搖頭說道：“其實就葉九郞他們，燕無雙也很能快查到他們是我們派出去的。
”燕無雙消息靈通，這些事根本瞞不過他去。

　　雲擎沉默了下道：“人選我會好好斟酌的。
”

　　玉熙笑著點頭說道：“不著急，可以慢慢選。
”再過一段時間那些平頭百姓沒吃的，活不下去，肯定是要造反的。

　　美蘭端了一碟黃橙橙的柿子過來，說道：“王爺，王妃，這是下面的人剛送來的。
我剛嘗了一個，味道很好。
”送到玉熙面前的水果，那都是精挑細選過的。

　　玉熙望了一眼雲擎，笑著說道：“好久沒吃柿子餅了，讓方師傅做些柿子餅。
”方師傅是雲擎為玉熙尋來的糕點師傅。
自從方師傅來了以後，玉熙吃糕點的次數比以前明顯增多了。

　　雲擎剝了一個吃，吃完後點頭道：“嗯，確實很不錯。
”甜膩可口，正是雲擎喜歡的口味。

　　玉熙一個還沒吃完雲擎已經吃了是四個，正準備拿第五個被玉熙攔住了：“這東西不好消化，你可不能再吃了。
”雲擎碰到喜歡吃的東西就不知道節製，說了很多回都沒用，這點讓玉熙很無奈。

　　雲擎隻得將手中的柿子放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