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88章 經年

　　玉熙一覺睡到天黑。

　　美蘭聽到動靜，忙站起來將三層高的龍柱琉璃宮燈點上。
宮燈一點上，屋子頓時明亮起來了。

　　伸了個懶腰，玉熙笑著說道：“好久沒睡得這般香了。
”在外面睡覺，總睡不踏實。
倒不是認床，而是玉熙擔心有刺客，所以怎麽都睡不沉。

　　剛洗漱完，雲擎就過來了：“餓了吧？
我已經吩咐廚房，讓他們將飯菜送過來。
”

　　玉熙一聽著話就覺得不大對：“你別告訴我你還沒用晚膳。
”

　　“我也不餓，就想等著跟你一起吃飯了。
”主要是一忙就忘吃飯了。
平日到點他沒用膳，啟浩會提醒他的。
今日玉熙回來了，啟浩就沒再管這事。

　　“阿浩他們呢？
”聽到啟浩兄弟幾個都用了晚膳，玉熙才沒說什麽。
要不然，非得說雲擎一頓不可。

　　晚膳四菜一湯，分別是醋溜土豆絲、清炒白菜、韭菜炒雞蛋、爆炒羊肉，蒲菜肉丸湯。

　　見雲擎一直在吃小白菜跟韭菜，爆炒羊肉基本沒碰，玉熙有些詫異地說道：“你怎麽不吃羊肉？
”對於無肉不歡的雲擎來說，這太反常了。

　　雲擎苦著臉說道：“上火了，太醫說不能吃羊肉。
”吃羊肉原本很容易上火，這會還是爆炒羊肉，他更不敢碰了。

　　說完，雲擎指了下自己的嘴：“起了一嘴的泡。
”

　　“怎麽上火這般嚴重？
”說完，玉熙問道：“莫非你有事瞞著我？
”玉熙以為是出了什麽事，讓雲擎著急上火。

　　“吃多了羊肉，然後每日從早忙到晚，結果……”以前玉熙製止他吃火氣大的東西，他還覺得小題大做。
這次長了滿嘴的燎泡讓他苦不堪言，這才後悔了。

　　說完，雲擎一臉鬱悶道：“以前我連吃半個月羊肉都沒問題。
”

　　玉熙氣得笑了起來：“你也知道以前？
也不看看自己多大歲數了。
四十歲的人，你還想跟十七八歲的大小夥比？
”

　　雲擎自知理虧，不敢吭聲了。

　　玉熙沒好氣地跟美蘭說道：“去跟白媽媽說，讓她熬些下火的湯來。
”之後又吩咐佟芳，讓她熬一份下火的藥膳。

　　雲擎說道：“哪還能吃得下藥膳？
”這藥膳的，大半味道都不好。

　　玉熙沒好氣地說道：“當夜宵吃。
都六個孩子的爹了，竟然一點都不懂照顧自己。
”

　　用完晚膳，雲擎問道：“要不要去禦花園走一走。
”這皇宮的禦花園，留給雲擎的印象就兩個字，大、豪。

　　“黑燈瞎火的什麽也看不到，要看明天再去看吧！
”其實不是怕黑，而是想讓雲擎早點休息。

　　雲擎嗯了一聲說道：“這兩****好好休息下，外面的事有我跟阿浩呢！
”

　　“我不是跟你說了，孩子現在最重要的是學東西。
過早讓他涉政，不是好事。
”玉熙是準備等啟浩滿了十五歲，再讓他參政，現在有些早了。

　　這次雲擎可冤枉了：“我不讓他做，他不聽。
你也知道那孩子犯起倔來，隻有你能攔得住了。
”反正他是攔不住了。

　　其實雲擎不是攔不住，而是不想攔。
在他眼裡，啟浩哪哪都好。

　　玉熙也不想為這事爭執，隻是說道：“明日開始，讓啟浩繼續跟先生學習。
”已經發生的事，再說也改變不了。

　　“都聽你的。
”玉熙來了，他也能松一口氣。
這段時間，可累死他了。

　　夫妻兩人沒說兩句話，美蘭就在外說道：“王爺、王妃，袁大人求見。
”

　　雲擎說道：“怕是為前方的戰事。
”見玉熙想跟著去，雲擎攔著道：“你好好休息下，外面的事有我呢！
”

　　玉熙拗不過雲擎，可她睡了那麽久躺床上也睡不著：“你讓美蘭將那些需要批閱的折子送過來。
”這大晚上的，也沒地方可去，還不如找點事做。

　　知道玉熙閑不住，雲擎點頭道：“可以。
”

　　美蘭抱著一疊折子進了寢宮。
將折子放在玉熙身邊：“娘娘，禦書房內還有好多好多的奏折。
”王爺的辦事效率太低了，像王妃從不將折子積累到第二天。
當然，特殊情況除外了。

　　譚拓跟唐子柯等人都跟著玉熙，其他大臣雲擎又不放心，這段時間事情又特多，折子堆積如山也在玉熙的意料之中。

　　玉熙要批閱奏折，隻琉璃宮燈是不夠的。
美蘭將寢宮內四個角落的宮燈點亮，又在桌子上點了蠟燭。

　　啟佑過來的時候，玉熙正全神貫注地在批閱折子。

　　美蘭小聲問道：“四殿下可有事？
”沒有通傳是進不來乾清宮的。
不過，這些都是以前的規矩了。

　　啟佑也是聽到下面的人說乾清宮寢宮燈火通明，所以他才過來的。
此時見玉熙正忙，他也不打擾：“別讓我娘忙到太晚。
”姐弟六人，都習慣了玉熙的忙碌。

　　“小殿下放心，我會的。
”就算她不說，王爺也會幹涉的。

　　啟佑回到住的福寧宮，朝著正在看書的啟浩道：“大哥，還真讓你說對了，娘在批閱奏折。
”咳，不明白他娘為何那般辛苦。

　　啟浩笑了下說道：“說那麽多做什麽，趕緊看書。
要不然等娘檢查你的課業，有的你受了。
”到了京城啟佑就如脫韁的馬，整日裡出去玩。
雲擎整日忙，也沒時間管他。

　　啟佑嘟囔著嘴道：“知道了。
”娘沒到，他天天想。
現在娘到了，他就沒自由了。

　　亥時末，雲擎回來了。
此時，玉熙已經將美蘭搬過來的折子批閱完了。

　　揮手讓美蘭跟景柏下去，玉熙問道：“你任陳然為戶部右侍郎這事，為何沒告訴我？
”剛才批閱折子的時候，看到陳然這名字還恍惚了一下。

　　雲擎笑著說道：“是袁鷹推薦的，他說陳然理財很有一手。
你還別說，此人在這方面確實有才。
”

　　玉熙聽到袁鷹這個名字眼睛閃了下，然後笑著問道：“陳然跟我定過親，這事你不會不知道吧？
”

　　“都猴年馬月的事，還記它幹嘛？
”一來事情過去那麽多年，二來玉熙對他一心一意。
所以，雲擎是一點都不介意。

　　說完，雲擎笑著說道：“你若覺得別扭，過段時間就將他外調。
”

　　可能是她多心，玉熙總覺得袁鷹此舉不懷好意。
走到這一步不容易，雖然雲擎相信他，但人言可畏。
玉熙可不願意因為一個陳然讓夫妻起了嫌隙：“山東跟河北兩地缺人，這兩個地方隨便將他調到哪！
”真有才，就去外面施展吧！

　　雲擎愕然：“都這麽多年，你還介意？
”介意，就表明沒放下。

　　“若不是今日批閱折子看到他的名字，我都忘記了還有這麽一個人。
”說完，玉熙正色道：“和瑞，人言可畏。
我以後經常要跟這些大臣打交道。
萬一以後外面傳我跟陳然舊情複燃，你會怎麽想？
”

　　“都二十年前的事，誰吃飽了撐著做這事。
”雲擎覺得玉熙太過小心了些。

　　玉熙說道：“燕無雙無時無刻不想挑撥了我們的關系。
和瑞，還是小心些的好。
”

　　雲擎皺著眉頭，轉而點頭說道：“好，聽你的。
聽說陳然在山東任過職，就將他調往山東吧！
”他倒不是擔心玉熙跟陳然有什麽，隻是不想再讓玉熙被人非議。

　　隻要不在她眼前晃悠，陳然調到哪玉熙都沒意見。

　　雲擎揉了下太陽穴，說道：“玉熙，蘭德庸一直上折子要恢復都察院、大理寺、太仆寺等衙門。
”這些事都被他壓著，隻等玉熙來了再處理。

　　玉熙笑著說道：“這些事我都有了章程，隻等挑選到合適的人就成。
”朝廷的官員大半都跟著去了遼東，隻有少部分沒走。
這些人，隻要品性好有才能都能提上來用。

　　“你有章程就好。
”說完，雲擎說道：“夜已深，我們睡吧！
”這段時間他忙得每天隻能睡兩個多時辰，如今玉熙來了，他也能輕松一些了。

　　雖然不喜歡政務，但雲擎也知道肩上的這份責任。
隻有啟浩長大了，他才能卸下這份責任。

　　雲擎沾床就睡著了。
沒一會，就發出輕微的打鼾聲。

　　白天睡了那麽多，玉熙以為自己會睡不著，沒想到聽著熟悉的鼾聲，一會就睡著了。

　　這一覺，一下睡到天亮。

　　睜開眼睛，就見旁邊已經沒人了。
玉熙問了美蘭：“王爺什麽時候起床的？
”

　　“王爺兩刻鍾之前就醒了。
王妃，王爺走的時候讓我們不要吵醒你，還說讓你好好休息兩天，外面的事他會處理好。
”這話昨日雲擎就說過了，怕玉熙不聽又特意再囑咐了美蘭。

　　玉熙可是個閑不住的，特別是現在事情最多的時候，她怎麽可能安心休息。

　　梳洗好，白媽媽就端了早膳過來。
早膳很簡單，就素菜餃子跟兩個雞蛋，還有兩樣爽口小菜。

　　玉熙問道：“給王爺送去沒有？
”

　　白媽媽搖頭說道：“送去了。
可易護衛說王爺正忙，讓我等會再送去。
”再忙，也不能不用早膳，隻是這話卻不是她能說的。

　　“你去下一碗面條，等會我給王爺送去。
”除非是緊急要務，否則一到點玉熙就會用膳。
這點，雲擎就做得不怎麽樣了。

　　用過膳，玉熙就帶著美蘭去了禦書房。
站在門口，看著頭頂上“禦書房”三個金光爍爍的大字，忍不住笑了下。

　　易琨忙走上前給玉熙行禮：“王妃。
唐大人跟申大人在裡面。
”唐子柯跟申春亭昨日就開始忙開了，片刻都沒歇。
這個時候，誰都沒時間休息。

　　玉熙正擡腳想走進去，就聽見易琨朝著他背後叫了一聲：“陳大人，你來了。
”也是知道陳然跟玉熙訂過親所以他特意叫這一聲，目的是提醒玉熙。

　　玉熙一轉身，就看著離她不遠站著一個中年男子。
男子穿著紫色的朝服，腰間系著深紅色暗花錦帶。
很瘦，腰杆倒是挺得很直，看著倒是有幾分精乾。

　　玉熙今日穿的是一件大紅色的長裙，梳了一個高髻，發髻上插了一對羊脂玉發簪。
在鎬城除非是舉辦宴會，玉熙才會上妝，其他時候都是略施粉黛，今日也不例外。

　　陳然看向玉熙，愣住了。
沒想到二十年了，玉熙比記憶之中更加美麗。
好像時光，沒有在她身上停留一般。
再反觀他，已經是個老頭子了。

　　“你是陳然？
”不怪玉熙不確定。
原本兩人見面的次數就很少，又相隔二十年，早不記得陳然長什麽樣了。

　　陳然看著玉熙平靜無波的眼神，不由自主地低下頭道：“是，下官正是陳然。
”

　　玉熙皺著眉頭問道：“你為何沒去遼東？
”陳然很有才乾，要不然燕無雙不會最後提拔他為戶部尚書。
可這樣一個人才，燕無雙竟然會讓他留在京城，很反常。
這不由讓玉熙懷疑，燕無雙是故意的。

　　陳然垂下頭說道：“臣生了一場病，耽擱了行程。
不過臣的老父跟妻兒，都去了盛京。
”陳然不是裝病，而是真病了。

　　玉熙笑了下，意味深長地說道：“還真是巧了。
”

　　陳然心頭一凜，頭垂得越發低了。
眼前的女人，是手握大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明王妃，而不是他記憶之中的韓家四姑娘。

　　想到這裡，陳然百感交集，真沒想到，他跟韓玉熙有朝一日竟然會在乾清宮門前相見。

　　玉熙沒再多看一眼陳然，轉身進了禦書房。

　　一走進禦書房，玉熙就聞到一股甜膩的香味。
轉頭看了下，就見雕刻著日月星辰的三足鼎升起一陣嫋嫋的煙霧。

　　玉熙走到雲擎身邊說道：“怎麽點起香來了？
”在鎬城，書房從不點香的。

　　雲擎笑著說道：“這是龍誕香，聞了能提神。
”前些日子他有些氣悶，結果聞了這香味頓時就好了。

　　“這味太濃了，我聞著難受。
”玉熙更喜歡聞鮮花的香味，而不喜歡聞這種調製出來的香味。

　　雲擎聽了這話忙叫了易琨進來，將這三足鼎搬出去。

　　玉熙又讓美蘭將窗戶全部都打開，通風了，香味很快就能散去。

　　陳然在外面看著易琨搬著三足鼎，不用想也知道是玉熙讓搬出來的：“易大人，可是這三足鼎有問題？
”

　　易琨對陳然的印象不好也不壞：“王妃不喜歡在屋子內燃香。
”不過是小事，告訴陳然也不會有什麽妨礙。

　　玉熙的這些習性，燕無雙是一清二楚。
至於陳然，他還沒那麽靈通的消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