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36章 家書
自京城送信到蜀地,快馬加鞭日夜兼程,要耗費十日。
一個往返,便是二十日。
謝鈞的家書送出去之後,心中一直默默計算時日。
這期間,有關蜀王“行事荒唐”的流言沸沸揚揚, 喧囂塵上。
哪怕陸閣老保持沉默趙閣老試圖為蜀王說話,也堵不住眾人的嘴。
說到底,此事實在太過離奇,遠遠超過了眾人能承受的底線。
女子出內宅進書院,讀書習字,到底還未挑戰到男子的統治地位。
如今廉夫子進了軍營,卻是入侵到了女子從未進入過的領地。
一個廉夫子還不算什麽,蜀地再鬧騰, 其實也影響不到國朝大計。
然而,此例一開,卻令朝堂上的官員們隱隱生出“後患無窮”“女子焉能和男子平起平坐”的憂慮不安。
也因此,眾人不遺餘力地貶低蜀王。
陸閣老自然深諳眾人微妙的心思,並不出言為蜀王說情,一直緘默不語。
然而,一朝首輔未曾出聲斥責這等荒唐事,已隱然表明立場了。
一位姓周的禦史憤而寫了奏折,彈劾陸閣老“屍位素餐”“徇私枉情”“庇護蜀王”。
可惜,這份奏折未能呈到聖前,就被林禦史無情地壓了下來。
林微微現在也在蜀地,進書院做夫子不亦樂乎。
蜀地風氣開放些,自然是件好事。
再說了,蜀王請了女子做總教頭,又礙著誰了?
疼女如命的林禦史,理直氣壯地利用職權袒護蜀王一回。
和蜀王有私交的, 少不得紛紛寫信去蜀地, 關心蜀王一二。
其中,便有陳湛。
……
蜀王就藩之前,曾邀趙奇陳湛一同去蜀地。
趙奇在家中磨了許久,蜀王親自登門,才令趙閣老松了口。
年輕人都有離京闖蕩自立門戶的野心。
再者,有好友相伴,亦是人生一大快事。
陳湛本來想隨著一起去。
奈何他是家中嫡長子,兄弟們要麽年紀還小,要麽資質平庸魯鈍,父親陳侍郎堅決不允。
陳湛隻得無奈地留在京城,先進吏部做了從七品的書令。
每日負責整理吏部來往的文書公書。
所有要緊的公文,皆能過目。
在吏部當差也有好處,官職雖然低微,消息卻十分靈通。
蜀地駐軍以廉夫子為總教頭之事,鬧得沸沸揚揚,陳湛當然知曉。
當即便寫了一封信,將京城朝堂動向皆告訴蜀王。
京城動向頻頻,陳湛每隔三日去信一封。
沒等來蜀王的回信,陳湛已寫了幾封信去了。
陳湛回府後,見嬌妻秦思蕁一臉悵然若失,不由得一愣。
秦家和陳家亦是通家之好。
秦思蕁和陳湛年少便相識,順理成章地定親成親做了夫妻。
成親一年,秦思蕁便懷了身孕,次年生下一子。
少年夫妻,自是恩愛。
秦思蕁一蹙眉,陳湛心憐不已,上前擁住嬌妻:“思蕁,你怎麽了?
為何心情低落?
”
秦思蕁擠出一絲笑容,輕聲說道:“顏妹妹啟程去蜀地了。
在途中閑著無事,給我寫了封信。
”
陳湛一聽便知是怎麽回事。
陳家家風頗嚴,秦思蕁嫁入陳家後,等閑不能出內宅。
如今見好友顏蓁蓁去了蜀地,心中不知是何等豔羨。
其實,他也很羨慕去蜀地做了一地知縣的好友趙奇。
知縣雖隻是七品官職,卻是正經的一縣之首。
比起整日對著枯燥的文書,做知縣治理縣城可就有趣多了。
隻是,陳湛最多心裡想想,當著長輩的面不敢多言。
私下裡對著秦思蕁時,才會一吐心聲。
“來日方長,你且別急。
”
物以類聚人以群分。
能和盛鴻趙奇成為好友,陳湛也不是什麽安分守己之人,心中早有打算:“我身在吏部,一直在留意蜀地的官員升遷。
待蜀地有了合適的官缺,我就悄悄謀個實差。
到時候吏部下了公文,我爹不準也得準了。
”
秦思蕁先是精神一振,很快又蹙了眉頭:“公爹便是吏部侍郎。
你在他眼皮子底下做這些小動作,他焉能不知?
”
陳湛咧咧嘴,笑得十分自得:“你這就不懂了。
六品以下的京外官員任命,其實根本到不了我爹面前。
我隻要背著我爹暗中活動,謊稱我爹想令我出京外任鍛煉便行了。
”
“等我爹察覺的時候,木已成舟。
他一個堂堂吏部侍郎,絕不可能徇私任意更改調令公文。
到時候,我便能領著你去蜀地了。
”
所謂燈下黑,便是如此了。
秦思蕁聽得眼睛熠熠閃亮,下意識地握住陳湛的手:“湛哥,你說得都是真的?
你就不怕,公爹大發雷霆?
”
想到自家親爹鐵青著臉發怒的樣子,陳湛雙腿略軟。
不過,對蜀地的向往和對好友的惦記,到底壓過了對親爹的敬畏。
陳湛咬牙道:“不怕!
”
秦思蕁:“……”
秦思蕁默默握緊自家夫婿顫抖的手。
……
收到陳湛來信的蜀王殿下,壓根不知道陳湛私下有這等打算。
說實話,他當日是抱著“能拐幾個就拐幾個”的心思,對好友皆發出了邀請。
最終真正響應並隨之同行的,隻趙奇一人而已。
陳湛未能同行來蜀地,盛鴻略有些遺憾,不過,絕不會見怪,更不會耿耿於懷。
蜀地確實窮。
在別的地方,五兩銀子的軍餉招募士兵不是易事。
在蜀地,一聽聞有五兩銀子的餉銀,男子們心甘情願地進軍營。
招募私兵之事,也頗為順遂……一個月十兩銀子的軍餉,足以令壯漢們趨之若鶩。
兩處軍營裡,陸續多了私兵。
粗略一算,數字已不在駐兵之下。
照此速度,或許不必三年,兩年之內,便能招募訓練五萬士兵了。
盛鴻行事並不張揚,竭力低調。
不過,蜀王招募私兵之事還是悄然在蜀地傳開了。
蜀地官員們有志一同地保持沉默。
天子遠在千裡之外的京城,蜀王可是實打實地蜀地之王。
誰會不長眼地說些逆耳之言,主動開罪蜀王?
反正養私兵之事對藩王們來說也不稀奇,大家都睜一眼閉一眼得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