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家人(一)
“我們一起去飲宴,謝大人同去如何?
”
面對同僚的熱情邀約,喜好飲宴作樂的謝鈞卻未應下,歉然笑道:“對不住諸位。
我得回府,酒宴便不去了。
”
臉上的傷,用上好的藥膏塗抹幾日, 已好了大半。
謝鈞硬著頭皮到鴻盧寺點卯當差。
好在混跡官場的都是圓滑之輩,誰也不會不識趣地問謝鈞臉上的傷從何而來。
謝鈞一反常態地不肯赴宴,眾人心照不宣地以為謝鈞是急著回郡主府哄永寧郡主。
待謝鈞走後,幾個官員湊在一起說閑話。
“以前我一直羨慕謝郡馬,現在才知,郡馬的日子也不好過。
”
“可不是麽?
一張俊臉被揍得不輕,定是言行不慎,觸怒了郡主。
”
“軟飯哪裡是這麽好吃的。
”
都言女子喜歡閑談, 其實,男子們湊在一起,八卦碎嘴的程度絲毫不弱於女子。
幾個官員各自擠眉弄眼,心中湧起“看別人不好過我心裡就好過了”的滿足。
“不過,謝郡馬的女兒著實爭氣。
”其中一個官員張口稱讚:“一舉考中蓮池書院頭名,成了皇後娘娘的高徒門生。
連李閣老府上的孫女也被壓了一頭。
”
可不是麽?
謝鈞的好運道,著實令人羨慕。
娶了才貌雙全的永寧郡主,生的女兒也這般爭臉。
謝三小姐日後前途不可限量。
說不得,謝鈞日後靠著女兒也能升官加爵。
眾官員唏噓感慨一回,便去了酒樓。
……
謝鈞回到府中,已是酉時。
此時天色已暗,謝府門外懸掛起了風燈。
門房管事殷勤地開了門:“老爺,姨娘早就在這兒候著了。
”
話音剛落,丁姨娘便出現在謝鈞眼前, 盈盈一禮:“見過老爺。
”
丁姨娘本就是美人,著意裝扮過了,愈發顯得風姿綽約,楚楚動人。
此時彎腰躬身,滿身風情。
比起冷若冰雪的永寧郡主,丁姨娘顯得柔情似水。
在丁姨娘身上,謝鈞才有了身為堂堂七尺大丈夫的尊嚴。
“一家人,總這般多禮做什麽。
”謝鈞伸手扶起丁姨娘,手掌順勢落在丁姨娘的胳膊上。
丁姨娘嬌嗔地白了一眼過來,卻未閃開,反而依偎了過來,輕聲慢語道:“老爺忙了一整日,一定餓了。
我早已吩咐廚房備好飯菜。
老爺去蘭香院用飯如何?
”
謝鈞十分受用,笑著點了點頭。
回了謝府,永寧郡主又不在,他便是說一不二的家主。
這種高高在上以一己喜怒影響他人的感覺,實在是很美好。
丁姨娘滿心歡喜,唇角含笑。
往日謝鈞一個月總會回府幾日。
像此次這般連著住上多日的,卻從未有過。
牢牢壓著她一頭的永寧郡主不在,兒子謝元亭每日回謝府,晚上也會來蘭香院用晚飯……
對丁姨娘來說,這簡直是她生命中最美好的時光。
唯一堵心的,便是謝明曦了。
偏偏謝鈞張口便提:“明娘也早該散學回府了。
派人去春錦閣一趟,叫她一起來用晚飯。
”
丁姨娘笑不出來了,悶悶地應道:“你當我沒派人去請嗎?
她就是不肯來,我有什麽辦法。
”
打發文綺去春錦閣,連院門都沒進,便被打發回來了。
謝鈞皺了皺眉:“明娘這丫頭,氣性實在太大了。
你也是,前幾日說話行事不妥,傷了女兒的心。
這幾日就該放低身段,好好哄一哄明娘。
怎麽還和孩子慪氣上了?
”
丁姨娘一臉幽怨:“老爺說的輕巧。
我哪裡沒低頭了?
三番五次去春錦閣,可她連見都不見我。
難道還要我這個親娘對她下跪求饒不成?
”
往日溫順聽話的女兒,像是變了個人。
尖銳冷漠,翻臉無情。
一切,都因替考之事而起。
可她又有什麽錯?
在那樣的情形下,她隻能求女兒委屈退讓。
不然,元亭該怎麽辦?
現在鬧至這個地步,也不知永寧郡主會有什麽後招……她整日提心吊膽,惶惶難安。
哪裡還有心情去哄謝明曦?
謝鈞也有些頭痛:“罷了,我親自去一趟。
”
……
一盞茶後,春錦閣。
“……明娘,她到底是你親娘,你還要和她慪氣到何時?
”謝鈞溫和勸慰:“今晚隨我一起去蘭香院,我們一家四口坐在一起,和和美美地吃上一頓晚飯。
”
一家四口,和和美美。
謝明曦目中閃過一絲譏削,聲音淡淡:“不必了。
”又笑道:“廚娘已將晚飯備好,父親若心疼女兒,便留下陪女兒一起用飯吧!
”
謝鈞:“……”
“今日皇後娘娘為我們授課一日,有諸多趣事,我正想說給父親聽一聽呢!
”謝明曦笑著扔出誘餌。
謝鈞果然立刻應了:“也好。
”
謝明曦彎起嘴角,笑的十分愉快。
……
丁姨娘和謝元亭可就沒那麽愉快了。
謝元亭闆著臉孔,不快地冷哼一聲:“父親真是偏心,說是要親自叫三妹來,結果倒留在春錦閣了。
”
丁姨娘氣悶不已,還得擠出笑容來哄謝元亭:“想來你父親有事要問明娘,這才留下用飯。
他們不來正好,我們母子兩人樂得清靜。
這一桌子都是你愛吃的菜肴,我來替你布菜。
”
謝元亭沉了臉,聲音中有幾分慍怒:“什麽母子!
我和你說過幾回了,我是謝家唯一的兒子,我的嫡母是郡主。
你身為妾室,豈能自稱母親。
若傳了出去,我這張臉要往哪兒放?
還怎麽和同窗好友來往?
”
丁姨娘:“……”
丁姨娘目中泛起水光,滿面委屈難堪。
可惜,謝元亭並無憐惜之心。
看著丁姨娘泫然欲泣的樣子,心中隻有不耐和鄙夷。
妾室就是妾室,上不得台面。
遇到任何事,隻會哭哭啼啼。
和深沉厲害的永寧郡主一比,立刻就被比進了塵埃。
“我不餓,今晚不吃了。
”
謝元亭起身便走。
丁姨娘一驚,不敢再哭啼抹淚,一把拉住謝元亭的衣襟:“元亭,你別生氣,你別走。
我什麽都不說了。
你吃了晚飯再走!
”
可惜,謝元亭根本不願理會,硬是抽身走了。
留下丁姨娘,空對著滿桌的佳肴垂淚。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