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時候,對一些事情,哪怕心底已經有所猜測且確定,可當真正發生的時候,還是難免會讓人心頭升起波瀾。
這波瀾的大小,取決於對當事人而言,事情重要的程度。
程度越大,波瀾越強烈。
此刻,在人皇的右側,其目光所望的空曠之處,那裡虛無波動,隨之而來的是一句溫和之聲。
“陛下心中已有答案,外人如何去說,難道可以讓陛下您改變想法嗎?
”
聲音的傳出的同時,一道背影也在人皇右側的虛無裡漸漸顯露出來,引得眾人目光凝望。
一身白色的道袍,滿是清雅,一頭紫色的長發,給人如魔之感,而挺拔的身形如鍾靈了天地間的風雲,變化無常。
聽著聲音,再看此背影,許青面無表情,但他的右手已經緊緊的捏住,握的很用力,更有青筋在手背上鼓起。
不需要正面去辨認,這個聲音,這個背影……已經讓他確定了對方的身份。
一個月前,在泥狐狸的提醒下,他對國師的身份有所猜測,但當真正看到的一刻,意外以及波動,還是在其內心化作了風暴。
他不知道為何這個人,可以成為國師,且堂而皇之的出現在這裡。
也不知曉,對方和人皇之間到底存在了什麽樣的聯系或交易。
他隻知道,對方是燭照,殺了六爺,主導了封海郡之變,與自己之間……不共戴天!
他隻知道,對方……是自己一定要弄死的烏鴉!
但如今的許青,已不是從前,再次看見紫青太子,他的情緒不會崩潰,他已經可以將極緻的情緒,隱匿在心中,不顯露在外。
所以,許青目光微垂,深深的呼出一口氣,直至耳邊傳來眾人之聲。
“拜見國師。
”
殿外眾人,紛紛低頭,恭敬的開口。
國師,在人族正統之中,雖沒有實權,但身份尊高,僅次於人皇與大帝之下。
而此刻的人皇,注意到眾人對國師的拜見,嘴角露出一抹淺笑,看向古皇星。
至於其旁現身的國師,則是轉過了身,露出了衣袍下的面具。
那是一張白色的笑臉,模樣詭異,但與其對望時,人們會本能忽視面具的存在,因為國師的雙眼,要比旁人更有神,成為了璀璨,可吸引一切注意。
他面向群臣,頷首之餘,其目光在眾人身上一一看去,最終……落在了許青那裡。
許青擡起頭,與其對望。
國師笑了。
他有自己的驕傲,也有自身的行事之法,今日之事若換了旁人身為國師,那麽可能會礙於一些原因,不去露出真身,會進行遮掩。
但他是紫青太子!
他做事情,從不遮遮掩掩,也不會為了某個目的,去影響自己的行為。
所以,他出現了,更是擡手將戴在臉上的面具摘了下來,將自己的真容,顯露在了群臣眼中。
這是群臣,第一次看見他的臉。
在這之前,看到他臉的唯有人皇,至於旁人所見的他,永遠都是一身白袍,一張白色笑臉面具。
此刻,隨著面具被取下,顯露在眾人面前的那張臉,讓所有人都神色有所變化,內心升起驚疑。
實在是……這張臉,竟與許青有七分相似!
但更為蒼白一些,似乎更冷,似乎更邪。
可璀璨的雙眼內,又仿佛不含任何雜質,清澈無比。
至於雙目之上斜飛的英挺劍眉,以及削薄輕抿的唇,還有棱角分明的輪廓,這一切,使得國師若天地間的白龍,美麗至極,又冷漠至極。
這一幕,讓殿外眾人各自沉默,思緒升騰,因為國師與許青之間的相似,不僅僅相貌,還有內質。
雖術法可以做到這一點,但如此做法,顯然不符合國師的身份。
所以……就隻有一種解釋了。
這個解釋,讓所有人陷入沉思,想起了皇都刺殺之事的同時,也有人隱晦的看向人皇,個中想法,不露於表。
而國師那裡,他沒有去在意眾人的目光,此刻望著許青,臉上露出笑容,目中帶著一如既往的溫和,柔聲開口。
“阿弟,又見面了。
”
許青表情平靜,望著眼前的國師,沒有說話。
“皇都行刺,不是我做的,我不屑,也不會。
”
國師笑著開口,說完轉身,坐在了人皇的一旁,與其一同望著古皇星上的人族天驕。
殿前眾臣,一樣如此。
許青神情依舊,就仿佛今天沒有看見紫青一般,坐在那裡一切如常,擡頭凝望古皇星上的寧炎,心底計算著離去的時間。
他需要這個行為,來分散自己心中的風暴。
殿外,安靜,如無風無浪的湖面。
但此地每一個人的心,都有波瀾,若聯合在一起,怕是會形成驚濤大浪,翻騰所有。
而時間,就在這外在的安靜與內在的波瀾中一點點流逝,很快過去了一個時辰。
古皇星人族天驕的感悟,也在這個時候,出現了層次的變化。
放眼看去,雲霧不斷繚繞的古皇星外,盤膝在那裡的數千修士,有人身上出現了祥瑞,幻化出了一幕幕異象的同時,也有霞光閃耀。
那代表成功或者是即將成功,祥瑞異象與霞光越多,代表感悟的層次越高。
但更多人還在過程中。
不過這些成功者,他們感悟的不是天候傳承,而是無數年來戰死的那些天候以下的英烈,留在此地的傳承之道。
其內有神通,有功法,雖不如天候傳承,但也有獨到之處,能被感悟,也是機緣。
“那是當年追隨執劍大帝的萬夫長陳清海的合劍之術,不錯不錯,執劍宮這一次派出的天驕,的確非凡,這是僅次於天候的傳承了!
”
“不僅僅是陳清海先烈的道被感悟出來,你們看那裡,陰陽雕像幻化,這是古籍裡描述過的黑白化煞功,感悟者有些面生,看其衣著應是神禾滄宇宗的弟子。
”
隨著觀看,殿外的安靜被打破,一些大臣相互之間重新笑談點評,漸漸有些熱鬧之時,感悟成功者陸續增加。
一時之間,古皇星外霞光不斷,祥瑞頻頻。
而每每成功之後,感悟者都會被送出古皇星,出現在彩虹橋上,每個人,隻有一次感悟的機會。
至於許青,他的目光落在古皇星寧炎所在之處,一個時辰的時間,寧炎那裡沒有任何變化,可以看到他似乎很努力,但顯然沒效果。
許青不急,寧炎的資質不差,這種感悟,哪怕最終獲取的不是天王層次,但必定有所收獲。
帶著這樣的思緒,許青的目光從寧炎那裡挪開,落向其他人,繼續分散自己心中升騰的風暴。
隨著目光掃過,雖這些天驕幾乎全部他都不認識,不過通過衣袍,能看出誰是皇子,尤其是裡面也有那麽幾位,許青見過。
比如三公主。
比如七皇子。
後者,是許青來到皇都後,首次看見。
望向七皇子的一刻,許青目光冰冷,凝神少傾,察覺對方身上沒有任何祥瑞與霞光後,許青目光挪開,正要看向三公主。
可就在這時,許青內心忽然一動,目光隨心而轉,看向一片沒有人感悟的雲霧區域。
那裡的雲霧此刻在流轉間,與其他區域比較相對稀薄,甚至可以看到雲霧下古皇星的一些山巒地貌。
吸引許青的,正是那片古皇星的山巒之地。
雖距離很是遙遠,且古皇星隻開了第一層雲霧,任何人都無法進入古皇星本土,但許青卻感受到一股微弱的波動,從那山巒之地傳來。
這波動很輕微,來自山巒之下,存在於這古皇星的內部,且更像是一種召喚。
許青沉吟,目光掃過古皇星外那片稀薄雲霧的四周,雖稀薄之處無人,可周圍其他地方,還是存在感悟者的。
但似乎……他們都沒有察覺這個召喚,仿佛此召喚,有著特指。
“那是什麽……也是傳承?
”
許青思索,對比其他人的獲得,他發現這所謂的傳承其實大都是遊離在雲霧之間的一些意識所形成。
相比之下,那從山巒內傳出的召喚,似乎更像是某個實質之物所散的特殊氣息。
許青這裡正沉吟時,古皇星上忽然雲霧加速流轉,霧氣升騰淹沒四方,將所有天驕的身影都籠罩,唯獨有一人,被顯露出來,成為矚目。
因這雲霧潮汐,就是由此人引起,遠遠看去,一個巨大的漩渦正以此人為中心,向著四周轟隆隆的轉動。
更有一尊古之聖像,帶著威嚴與神聖,在此人身上升起,足足萬丈之高,震撼心神,還有金色的火焰擴散,燃燒天地。
“天候傳承!
”
“這是一百零八天候中列位第十的炎戟天尊的道法。
”
“感悟者是……太尉之孫孟雲白!
”
皇都內,各方勢力以及散修,都在遙望古皇星,此刻眼看這一幕,紛紛動容。
就連古皇星上被雲霧遮蓋的其他感悟者,也都有不少睜開眼,看向孟雲白那邊,神情各異,有的複雜,有的羨慕,有的不甘。
皇宮殿外,群臣含笑,人皇目有欣賞。
唯有許青,目光在孟雲白那裡掃過後,再次看向那處被遮蓋的山巒之地所在方向。
“對我的召喚,更強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