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好心
男孩直勾勾盯著她,目光沉沉。
所以,她並不是真想剜出徐氏肚裡的胎兒,隻是嚇唬人家?
千歲哼了一聲又道:“你們人類執念太深,隻能看得清自己所失,鮮能記起自己所得。
”
執念是什麽?
“或因求不得,或因不甘心,或因放不下,而堅持太過,那就是執念。
”她知道男孩理解不了這個概念,拍了拍他的心口位置,“化開她的執念,她才不會尋死。
現在,懂了麽?
”
男孩似懂非懂。
千歲明白自己說的這些,對一個八歲孩子而言太過艱深。
可是她也沒料過,木鈴鐺這等天下至寶會落在一個小乞丐手中!
這算是什麽狗P的天意?
吱呀,被石子兒踢中的那扇門打開了,有個老太婆躲在裡面探頭探腦。
她看見男孩微微一怔,眼裡透著謹慎,卻沒有出聲詢問,很快又關閉門扉。
這一路走來,也遇上了兩三行人,都是這條巷子裡的住戶。
大家行色匆匆,都是低頭快走。
城主府的命案,就像是盤旋在人們頭頂上的陰影,揮之不去。
這個彈丸小城的居民,心頭恐慌難消。
千歲默默感受這種氛圍,一邊對男孩道:“你換了這身裝束,見過的人也越來越多,他們難免起疑。
唯今之計,要盡快做完木鈴鐺的任務,離開黟城。
”
小城裡來了個生面孔的男孩,在熟人社會,這種訊息也會快速傳播。
在黟城耽擱越久,那夥黑衣人得到風聲的概率也就越大,他們遲早會把他和當時的小乞丐關聯起來。
到得那時,或許就是殺身之禍。
“現在,你想好怎麽替朱渙報仇了麽?
”
男孩默然。
方法哪是那麽容易想的,他們在暗,對方也在暗。
快要走到巷口,兩人卻停下腳步。
前面就是南大街了。
平日裡街上沒幾個人,現在卻燈火通明,衛兵來回巡弋。
命案發生以後,全城警戒,夜裡有宵禁。
先前在居民巷裡也就罷了,現在男孩可不能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過主街去。
他沒有合適的身份。
男孩看向千歲,眼裡有詢問。
這女人神通廣大,就沒辦法助他瞞天過海嗎?
千歲難得秒懂他的眼神,攤了攤手:“換在全盛時,幫你潛行不過舉手之勞;可現在麽,沒有餘力。
”
也就是說,不成了。
男孩想了想,轉身就往回走。
“去哪?
”
他揉了揉眼,比了個睡覺的手勢。
千歲:“……”這小子心可真大。
罷了,夜已過半,今晚就到這裡罷,再折騰就天亮了。
兩人折回劉詮家。
千歲提著他翻過圍牆,穿堂入室,沒有驚動任何人。
屋裡隻有一張床。
男孩看了看她,睡覺麽?
“你睡吧。
”千歲走到角落,抱起那隻奄奄一息的白貓,“我還有事要做。
”
畢竟年幼,男孩其實已經很乏了。
他躺到床上,才打了個呵欠就睜不開眼。
沉入夢鄉之前,他望見貓兒被放到桌面上,千歲撫著它,指尖發出一點柔和的微光。
那光照亮了她的眉眼,軟化了她的淩厲,讓她看上去像慈眉善目、救苦救難的神明。
當然男孩知道,這隻是假象。
他隱約覺得奇怪:花力氣去救助一隻貓,這女人有那麽好心?
然後,他就睡著了。
……
次日天晴,陽光明媚。
劉詮特地出門買了早點,也有男孩一份兒。
芝麻燒餅和羊雜湯。
劉詮的老娘牙口不好,羊雜自然是咬不動的。
老太婆一邊喝著豆漿,一邊打量男孩。
才睡過一覺,家裡突然就多了個孩子,真是古怪。
劉詮笑呵呵對她道:“還記得肇縣的老王?
”
“那個老鰥夫?
很多年沒聽你提起了。
”
“就是他,娘記性真好。
”劉詮誇了一句,緊接著就道,“他要出趟遠門辦差,時間挺久,就把兒子暫時寄到咱家來。
”
老太婆哦了一聲:“昨個兒怎沒聽你說起?
”這麽一碗羊雜湯就要十文,劉詮平時哪裡舍得買,如今竟然特地出門給他打上一碗。
別人投注過來的眼神,男孩從來視若無睹,隻是悶頭用飯。
劉詮嘿嘿一笑,摸了摸自己腦袋。
不是他喜歡撒謊,可是老娘最討厭滿街跑的小乞丐,他們不僅討飯還偷錢。
“害羞還是不會說話?
”再不討喜的孩子,進門總要叫人吧?
可這男娃從頭到尾一聲不吭。
劉詮吞吐兩下:“這孩子,嗓子有點兒麻煩。
”
原來他領了個小啞巴回家,難怪先前不敢說。
老太婆瞪他一眼,才問男孩,“好吃麽?
”
這孩子也太嚇人了,比巴掌還大的燒餅,十幾次呼吸的功夫就能啃完。
她和兒子才說了幾句話啊,男娃就吞了三個大燒餅。
他隻顧著喝羊雜湯,抽空點了點頭。
熱乎乎的鮮湯,香噴噴的餅子,他從沒吃過這樣的好東西!
一張嘴好像都不太夠用。
老太婆把盤子裡最後一個燒餅也夾進他的碗裡,“長身體的時候,要多吃點。
”
他毫不客氣,拿起來就啃。
過去幾年的流浪生活教會他,吃東西千萬不能矜持,否則就要餓肚子。
吃過早飯,老太婆就拐著杖去院子曬太陽了。
男孩正舔著指頭上的芝麻粒兒,劉詮就湊過來低聲道:“你接下來有什麽打算?
”
孩子動作一頓,劉詮就趕緊擺手:“我不是催你走啊。
反正你在城裡舉目無親,不如認我作義父,今後就住在我家如何?
”
他早年喪妻,膝下無子,如今年紀大了,家裡又無餘財,城裡的女人未必看得上他。
不如收養這個孩子,家中可享天倫之樂,他自己也算真正報答人家的救命之恩。
男孩沒有吱聲,像在考慮。
院裡,老太婆喚他。
劉詮笑道:“你慢慢想,不用急著回復。
”說罷,站起來走了出去。
他的老娘就站在院門邊上,把他招到身邊才低聲問:“這孩子要在咱家住上多久?
”
“少則幾日,多則兩三月吧。
”劉詮打算先應付掉這一關再說,“你也知道,出趟遠門回家,哪有那麽準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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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