竇昭和宋墨正在給宋宜春問安,來竇昭回門的竇濟昌到了。
宋宜春滿腹的話隻好悶在了肚子裡,匆匆交待了竇昭和宋墨幾句,就讓他們出了門。
風吹著傾盆大雨如潮水般一陣陣地湧過來,抄手遊廊像被水洗了似的,更不要說走在上面的人了,鞋襪和衣裾立刻會被淋得透濕。
大家披著蓑衣穿著木屐。
竇昭比平時又高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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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心吃力地幫她打著傘。
“我自己來吧!
”竇昭笑著,伸手去接素心的傘。
卻有雙晶瑩如美玉般的手伸了過來,趕在她前面接過了素心的傘。
竇昭愕然地擡頭,看見宋墨淡淡面孔。
“我來吧!
”他不動聲色地持傘,攬著竇昭的肩膀朝外走去。
給宋墨執傘的陳核不知道如何是好,愣了半天才追上去。
竇昭齊宋墨的耳根。
她略傾,就可以靠在他的肩膀上。
兩世為人,竇昭從來都是那個持傘的人,何嘗有人這樣為她持傘?
她半天沒有回過神,懵懵懂懂地朝前走著,等她反應過來,她已站在了門前的馬車前。
車夫已放好了腳凳。
宋墨略一猶豫,扶了竇昭的手,道:“快上車,小心淋濕了衣裳。
”將傘移到了腳凳上,竟然要親自服侍竇昭上馬車。
豆大的雨點落在了宋墨的臉上。
竇昭忙彎腰鑽進了車廂。
陳核跑了過來,雙手高舉著桐油傘,為宋墨擋風遮雨。
宋墨把傘遞給了身邊的武夷,上了馬車。
素心幾個面露異樣的表情,低下了頭,魚貫著上了後面的馬車。
看到這一幕的竇濟昌腳步微滯。
他有些意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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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都誰不知道英國公府的世子爺出身顯赫。
性子清冷,不易接近,沒想到他卻能放下身段照顧四妹妹……可見再清冷的男子,在妻子面前都有柔情的一面。
他笑著跳上了竇家的馬車。
雨落在車頂劈劈啪啪地作響。
竇昭望著沒有一滴水漬的衣裙,心中很是感慨,真誠地向宋墨道了聲“多謝”,遞了帕子給宋墨,示意他擦擦臉上的雨水。
宋墨笑著接過了帕子。
很普通的白色的綾緞,在一角繡著叢素蘭。
這讓他想起竇昭的花圃。
宋墨擦了擦臉。
帕子上有淡淡的香味。
像是蘭香,又像是茉莉香,再仔細一聞,又好像玉簪花香,非常的清雅。
他把帕子塞在了衣袖裡。
撩了車簾,透過鑲著玻璃的車朝外望:“你要不要回趟真定?
”
路上沒有什麽行人,狂風驟雨吹打滿地的落葉,顯得有些狼狽不堪。
竇昭眼睛一亮:“可以嗎?
”
“什麽事,隻要想,總是能抽出時間來的。
”他回頭,眼睛在光線有些黯淡的車廂裡熠熠生輝。
亮如星子。
“也是!
”竇昭失笑,認真地思考了片刻。
如果宋墨能和她一起回真定就好了。
讓祖母見見宋墨,也能放心些。
可宋墨在金吾衛當值,未必走得開。
這件事還得從長計議。
“我到時候和嚴先生商量吧?
”她笑道,“國公爺那邊,也得有個交待才行。
”
宋墨點了點頭。
心裡有些傷感。
如果母親還在世,有母親幫竇昭擋著。
竇昭又怎麽會想回趟真定都這麽困難!
他不由握了握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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竇昭見他情緒有點低落,笑著湊到了車前。
“這秋雨。
下一場天氣就冷一場。
”她問他,“我們這是在哪裡?
”
前世,她雖然在京都住了十幾年,可也不過對富貴坊周圍比較熟悉。
“我們在安定門大街。
”宋墨說著,若有所思,吩咐車夫,“走江米巷去靜安寺胡同。
”
車夫傻愣了半天,這才高聲應“是”,進了旁邊的一個小巷。
竇昭好奇道:“為什麽要走江米巷?
是不是走江米巷離靜安寺胡同近一些。
”
下次她回娘家,就知道該怎麽走了。
“比走皇牆北街遠大約半個時辰,”宋墨笑道,“不過六部衙門、五軍都督府都在那邊,你可以看看。
”
竇昭窘然。
宋墨把她當成了沒出過遠門的深閨弱質了。
但宋墨細心地帶她去轉悠,還是令她心情大好。
跟著他們馬車後面的竇濟昌卻是滿臉的困惑。
宋墨他們怎麽改道住南走啊?
這可是越走越遠了!
再一看,車馬慢慢地停了下來,在翰林院,上林苑監,太醫院等衙門佇立了片刻才徐徐地朝前駛。
他不由問跟車的護衛:“他們在幹什麽呢?
”
護衛也不知道,忙過去問了一聲,回來稟道:“世子爺正告訴四姑奶奶六部衙門在哪裡呢?
”
竇濟昌愕然,道:“六部衙門與五妹妹有什麽關系?
”
護衛搖頭,顯然也很納悶。
倒是竇濟昌的小廝猜道:“姑奶奶剛到京都,平日難得出趟門,就是出門,不是在幾個寺廟裡轉悠,就是在那南大街、鼓樓大樓的那幾家賣綾羅綢緞、金銀首飾的鋪子裡轉悠,想必是世子爺有意讓四姑奶奶開開眼界!
”
竇濟昌恍然大悟,又忍不住笑道:“也虧他想得出來。
”竟然帶著妻子來看六部衙門,又不是兒子,要激勵他參加科舉。
好在今天風大雨大,路上沒有什麽行人,又是回門的日子,沒什麽時間限制,竇濟昌懶得打擾他們,躺在馬車聽著雨聲,走走停停,多花了半個時辰才到靜安寺胡同。
竇家的親戚都到了。
聽說竇昭他們到了,迫切想知道女兒過是好不好的竇世英不顧竇世樞的阻攔,到大門口迎接。
宋墨下了馬車,接過陳核手中的大傘。
擋在風口,扶著竇昭下了馬車,自己的衣擺卻被淋濕了。
匆匆趕過來的竇世英看著不由喜笑顏開,不待宋墨站穩,就上前攜了他的胳膊:“快到屋裡坐!
這雨太大了!
”又高聲吩咐高升,“快去找件乾淨衣裳給四姑爺換了。
”十分的熱情,就是宋宜春和宋墨關系沒有破裂的時候,也不曾這樣情感外露地對待宋墨,竟讓宋墨一時間有些傻眼。
片刻後才緩過神來,忙恭敬地謝竇世英道謝:“多謝嶽父大人!
”
竇世英望著眼前玉珠似玉的宋墨,想到剛才他扶著竇昭的樣子,真是越看越滿意,越看越覺得順眼。
一面拉著宋墨往花廳裡去,一面笑呵呵地道:“一個女婿半個兒,你不用和我這樣客氣。
隻要你們夫妻和美,我看著就高興。
”
宋墨想到竇昭出嫁時竇世英的眼睛,心頓時軟了下去。
他恭謹地應“是”,和竇世英進了大門。
高升捧著一疊衣裳跑了過來。
“老爺,這是您前幾些日子做的新衣裳。
都還沒來得及穿。
”他氣喘籲籲地道,“您看哪件合適?
”
竇世英就挑了件紫紅色的寶相花絲直裰,對宋墨道:“先去換衣服,這秋天的雨。
傷人,小心淋病了。
”
望著那豔麗繁複的花紋,宋墨額頭和竇昭都不禁額頭冒汗前者是因為嫌棄這衣服華麗外露,又因為是竇世英所謂。
不敢辭;後者是沒有想到父親竟然做了件張揚的衣裳。
宋墨由高興陪著去換衣裳,竇昭忍不住道:“現在還流行寶相花的面料嗎?
”
“寶相花的布料什麽時候是流行布料了?
”竇世英反問。
竇昭語。
隻能在心裡嘀咕:但以您的年紀。
這也太花哨了些。
念頭剛剛在心頭掠過,就看見宋墨跟著高升走了過來。
紫紅色的織錦,用金絲銀線繡各式的花卉和花草圖案,五彩斑斕,色如流霞,映襯著宋墨白皙至暇肌膚,如那姹紫嫣紅中的一點素,有種纖塵不染的高華和矜貴。
竇世英不由得眼睛一亮,道:“這件衣裳倒挺合適你的。
”不待宋墨說話,已擡腳朝前走,“我們去花廳喝茶去家裡的親戚早到了,就等著你們了!
”
宋墨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可當他擡腳的時候,已變得泰然自若,跟著竇世英去了花廳。
竇世樞和竇世橫坐在中廳的太師椅上和魏廷瑜說著話,竇文昌幾個則神色謙恭地站在旁邊聽著,紀氏和五太太等女眷則圍坐在西廳的圓桌前,竇文昌的兩個兒子,濟昌的兩個兒子和竇博昌的女兒則由一大群丫鬟婆子服侍著,在花廳裡嘻笑打鬧著,到處灑落著孩子們歡快的笑聲。
見竇世英和宋墨、竇昭走了進來,竇世樞等人打住了話題,婆子們也忙把幾個孩子抱到了一旁。
花廳裡霎時安靜下來。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了宋墨的身上。
宋墨從容地微笑,跟著竇世英拜見了竇世樞和竇世橫。
一旁的魏廷瑜望著穿著端莊大方又不明豔的竇昭,眼神顯得有些熱烈。
竇昭卻意和魏廷瑜多說什麽,低眉順目地跟在宋墨身後,給竇世樞和竇世橫行禮。
魏廷瑜摸了摸頭,神色尷尬。
不知道什麽時候,竇明走了過來。
她拉著魏廷瑜的衣袖,悄聲笑道:“侯爺在看什麽呢?
”她瞥了眼看也沒看他們的竇昭,視線卻停留在了宋墨的身上。
這,就是英國公府的世子?
他竟然長得如此……驚豔!
竇昭可是比他還大一歲!
他……會瞧得上竇昭嗎?
竇明難掩其驚異和震撼,朝竇昭望去。
竇昭安靜地站在宋墨的身後,有著與其年齡不相符的沉穩和內斂。
竇明目光微閃,看見宋墨朝著丈夫拱了拱手,笑著稱了聲“佩瑾”。
沒有用敬語!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