甄妙也不羅嗦,直接道:“四表妹年紀小,等二表姐出閣後,一及笄,就安排她嫁人。
”
這話一出,姐妹二人都是臉色一變。
“雅琦已非完璧之身,若是嫁人,一旦被察覺,後果不堪設想,再說,也害了人家。
”溫雅涵搖搖頭,不讚同甄妙的安排。
“那依三表姐的意思呢?
”甄妙問。
要是溫雅涵有更好的主意,她也懶得摻合她們姐妹的事。
“就說雅琦得了惡疾,不適合嫁人,自梳吧,或者出家。
”
“我不要出家,也不要自梳!
”溫雅琦驚叫道。
溫雅涵神情冷漠的看她一眼:“四妹放心,我和四弟,都會照顧你的。
”
“二姐,二姐,我求求你了,我真的不想出家,也不想自梳,我才十三歲啊!
”溫雅琦真的慌了,拽著溫雅涵衣袖哭求。
到底是嫡親的姐妹,溫雅涵眼中閃過不忍,隨後又變得堅決。
無論如何,她也不能讓妹妹禍害了姑母一家。
不是她心狠,一個人總該承擔自己犯下的錯誤。
或者是以前,她承擔的太多,把妹妹護的太好了。
不知生計的艱難,不知對家人的責任,隻養成了虛榮的性子,才惹出這番禍事來。
要說錯,她身為長姐也是有錯的。
家裡那邊,一切責難就由她擔著好了。
甄妙看著溫雅涵的眼神多了幾份暖意。
無論這位表姐性子多硬,她的人品。
還是令人佩服的。
若是兩個都是拎不清的,那真是哭都沒處哭去。
“二表姐,這樣不妥。
四表妹無論是自梳還是出家,都不能住在伯府了,也沒有跟著你的道理,除非是跟著四表哥。
可四表哥將來娶的妻子容不容得下不說,又怎麽對外祖母那邊交代。
到時候來人,給四表妹診治一番,所謂的惡疾。
是瞞不住的。
”
溫雅涵冷了臉:“家裡那邊,都由我擔著,實在不行就說了實話,我娘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
”
甄妙笑笑:“二表姐想的雖好,卻漏了人心。
”
說著指向溫雅琦:“四表妹不願,那總會攪出事來。
甚至是更大的禍事,堵不如疏。
”
溫雅涵看自己妹妹一眼,無奈道:“難道任由她嫁人,那我們不成了欺瞞他人,不仁不義之流?
”
“我是想,隻給四表妹安排一個嫁人的身份。
遠離京城在外住一兩年,然後就以新寡的身份回來。
當朝寡婦再嫁是許可的。
到時候再給四表妹尋一戶合適的人家。
”甄妙說出了自己的打算。
她和溫雅涵想的一樣,溫雅琦是絕對不能留在伯府,給大哥當妾的。
不然無論是溫氏,大哥,還是大嫂,都將陷入一個尷尬無比的境地,就連建安伯府。
都將成為京城的笑話。
溫氏在京城,將會再也擡不起頭來。
甄妙看向溫雅琦:“四表妹。
你明白了嗎?
”
“啊?
”溫雅琦一時回過神。
“二表姐和我說的,你都可以選擇,但唯有一個選擇是不存在的。
”
甄妙沒有說出來,溫雅琦卻聽得明白,臉色發白,啞著嗓子道:“我聽二表姐的。
”
甄妙松口氣,看向溫雅涵:“三表姐呢?
”
溫雅涵歎口氣:“若是能安排妥當,就聽表妹的吧。
”
真有好的選擇,她又怎麽願意看到親妹妹毀了一輩子呢。
甄妙起了身:“那我就先回去了。
”
溫雅涵跟著下了床榻:“我送你。
四妹,在屋裡好生呆著。
”
溫雅琦被溫雅涵之前的舉動嚇破了膽子,猛地點頭。
溫雅涵送甄妙出了門,邊走邊道:“京城外能有哪裡讓雅琦住上一兩年呢?
”
“這事還不急,等我回去和祖母商量一下。
總要等四表妹到了嫁人的年紀才成。
”
“要和老夫人商量嗎?
”溫雅涵怔了怔。
甄妙笑了:“祖母走過的路比我吃過的鹽還多,既然你同意這個辦法,祖母知道了怎麽安排,比我們莽撞行事要強得多。
”
她可從不覺得自己是萬能的。
祖母之所以不願意插手這事,為難的是四表妹的身份。
既然她們有了這個主意,以祖母的手段,定會把這事辦妥當的。
見甄妙說的理所當然的樣子,溫雅涵深深歎息。
表妹和她,到底是完全不同的。
她很羨慕,卻學不來。
“三表姐還是回去勸好四表妹吧。
這事她被迫答應了不管用,還是真正想明白才成,不然以後好好的日子也過不下去的,害人害己罷了。
”
“嗯,我知道的。
”溫雅涵點點頭,轉了身子回去。
甄妙看了看院中隻剩枯枝的桃樹,才驚覺來回奔跑衣裳早都濕透了,風一吹,冷颼颼的,忙攏了攏鬥篷。
頭一次來了沉香苑卻沒有心思去看錦言,擡腳往外走去。
卻聽破空之聲傳來,猛然回頭,一隻白嘴黃腳的八哥落了下來,大概是落得太猛了,一下子紮進甄妙懷裡。
看著兩隻爪子緊緊扒住自己前胸的八哥,甄妙額角青筋直冒:“錦言,你給我下去!
”
疼死她了好嗎,她一對袖珍小籠包,哪經得起這種摧殘!
錦言大概也知道自己闖了禍,撲棱著翅膀飛起,落到甄妙胳膊上。
匆忙間幾根羽毛落下,其中一根正好落進已經被抓破的衣襟裡。
甄妙臉都黑了。
她胸前衣裳都破了,這樣出去怎麽見人!
“錦言!
”
錦言蔫搭搭的垂了頭,用爪子來回刨著甄妙胳膊。
聲音卻很平靜:“美人,我可想你啦。
”
甄妙有種被寒風吹過的感覺。
這八哥真是隻奇葩,口吐人言不足為奇,奇的是它似乎沒有學會把情緒融進語言裡。
無論是驚恐,氣憤還是害羞討好,調子都是平靜無比,
配合它明明是表達情緒的肢體語言,就讓人又氣又笑。
此時甄妙就氣不起來了,認倒黴的撫了撫額:“錦言。
我還有事,你快回去。
”
錦言不為所動,睜著圓溜溜的小眼睛,平靜的道:“美人兒,我想你啦。
”
一人一鳥對視,還是甄妙敗下陣來。
帶著錦言去了寧壽堂。
或許她自己都不明白怎麽就心軟了。
大概是發生了太多糟心事,唯有錦言,是讓她會心一笑的。
見了老夫人,把打算說了一下。
老夫人點頭:“如此也好,四丫頭,你這些日子就好好陪著你娘吧。
長公主府那邊我已經派人送了信。
說你要侍疾,就不過去了。
”
“多謝祖母。
祖母。
那我這幾日就搬到我娘那裡住吧,等她好了再回來。
”
“等你娘好了,你就搬回沉香苑吧。
”老夫人看著甄妙,眼中滿是慈愛。
原本把四丫頭安排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是不放心,可如今看來四丫頭行事倒是越發穩妥了。
長公主那邊在回信裡,對四丫頭是讚不絕口。
特別提了幸虧四丫頭,大丫頭的孕吐才好了。
甄妙有些意外。
卻笑眯眯的道:“孫女都聽祖母的。
”
“趕緊先去收拾一下,再去你娘那,這大冷的天,要是受了涼就麻煩了。
”老夫人揮揮手。
甄妙回了自己住處洗了個熱水澡,換上乾淨厚實的裙襖這才辭了老夫人去了和風苑,就見三老爺在溫氏房門前徘徊。
“父親。
”甄妙不冷不熱的行了個禮。
見是甄妙,三老爺臉上閃過尷尬,扯著嘴角道:“妙兒,來看你娘啊?
”
目光落到甄妙肩膀上的錦言身上,嘴角抽了抽。
眼神古怪的看她一眼,想開口責備,又有些開不了口。
畢竟是在溫氏門前。
他真的沒想到,溫氏也會死的。
想一想溫氏真的死了,從此再見不到這個和他吵了十多年的人,竟有些後怕起來。
幸虧,她還活著。
“嗯,父親來看母親嗎?
”見三老爺眼中有責怪,甄妙的語氣實在熱絡不起來。
“妙兒先進去吧,我忽然想起還有事,等會兒再來。
”三老爺匆匆走了。
甄妙眨了眨眼。
這男人的心,上到她親爹,下到她未婚夫,可真是難懂。
推門進去,溫氏並沒有睡,衝甄妙眨了眨眼算是打了招呼。
甄妙又把事情說一遍:“娘,您就別操心了,這事祖母定會安排妥當的。
府裡知道的人不多,祖母有的是法子讓她們把這件事爛在心裡的。
”
溫氏輕輕點了點頭,看著甄妙的眼神無比溫柔。
是她衝動了,不該一時想不開就尋了短見。
再難堪,再痛苦,什麽也比不了女兒的終身幸福重要。
想想若是她真的死了,妙兒可就要守孝三年了,那豈不是誤了女兒一輩子!
溫氏生病的事傳了出去,陸續有人來看,長公主那邊更是送了不少名貴藥材來。
甄妙守在溫氏身邊端茶倒水,事事親為,倒是得到了不少稱讚。
等溫氏好利落了,帶著錦言搬回了沉香苑。
回到自己的地盤,甄妙更是自在,天越發冷的狠了,除了例行的請安,就窩在屋子裡繡被面枕套之類的。
經過那事,溫雅涵對甄妙看法有了變化,兩人關系緩和不少。
溫雅涵主動指點了幾種繡法訣竅,甄妙的女紅倒是又進益了。
日子流水般過,很快就進了臘月。
伯府收到一封信,二老爺要進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