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4章 傻子阿福
徐福跪坐在那裡一動不動,像是沒有聽到他的話。
天空中還有風在呼嘯,戰鬥已經結束,隻有一些天神的血肉還掛在天空上,有的空中還有血在流淌。
還有些天神血肉跌入昆侖群山,這些血肉活性太強,還帶有天道屬性,落地便化作詭異的天道生物,鬼鬼祟祟,四處亂跑。
陸吾很是興奮,昆侖群山中竄來竄去,時而人立起來,揮舞利爪對著那些天道生物出擊,時而九尾搖動,將那些天道生物啪啪砸死。
祂還沒有打過癮,這場戰鬥便結束了。
祂恨不得把那些天神抓出來,再打一場,現在隻能對著這些天道生物出手。
“剛才我便這麽出招,同時對戰祂們六個……”
風如歲月,呼嘯而逝。
“四千年前,祖龍征調三千名門大派,三千門派的飛升期強者帶來他們的鎮教仙器,齊聚鹹陽,撬開我的腦殼。
”
許應坐在徐福身邊,望著昆侖群山雲卷雲舒,心情便也如這雲彩,卷卷舒舒。
他盡量面色平靜,述說著過往的歷史。
徐福交給他的那個圄字破解法門,讓他回憶起更多的東西。
關於渡海尋仙山和不死藥的那一世記憶,也越來越清晰。
仙光籠罩鹹陽,讓這座帝都像是仙界一般,自古以來,很少有大帝有如此的統治力,但祖龍做到了。
“三千門派,窮盡智慧,盡一切可能,搜尋我的記憶封印。
那時,我隻是一個西北放羊的牧童許應,我驚恐地看著你們,無法抵抗。
”許應平靜地說道。
歲月太久遠了,四千年前的記憶,對他就像在看古老無比的畫卷。
雖然許應知道自己會在過去的歲月吃過很多苦,但他沒想過,他吃過的苦竟是如此險惡如此可怕,以至於他現在回憶起那段時期,依舊不寒而栗。
三千鎮教仙器,破解他第一世記憶封印的情形,對他來說,就是酷刑。
生不如死的酷刑!
而且,上刑的時間漫長,以至於讓他精神崩潰,人格瓦解。
終於,祖龍、徐福他們撬開了一絲封印。
“我的一部分記憶蘇醒,我不知自己該恨你們,還是該感謝你們。
恨你們為了自己的私欲而折磨我,感謝你們幫我撬開一絲封印。
嘿嘿……你們怎麽敢?
”
許應臉上露出笑容,道,“但我知道,憑我的力量無法對抗封印我的那些家夥,他們能在我全盛時期將我暗算,將我打落,那麽擊敗現在的我更是輕而易舉。
我須得為未來做準備。
”
他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事情,道:“渡海時,我終於想清楚了。
祖龍利用我,他想獨自長生,永遠統治世界。
他是個獨夫,為了長生可以做任何事,他得到仙山和不死藥,必將永遠統治天下,之後的歲月必然黑暗無比。
所以,不死藥和仙山不能交給他。
”
“三千門派的童男童女,他們也利用我,各懷鬼胎。
他們有的想要永生,有的想成仙,有的想拿我人頭邀功請賞,有的想尋到仙山和不死藥獨吞。
他們也不是掌握仙山和不死藥的最佳人選。
“我算來算去,最後還是決定,把仙山和不死藥留給你這個最不合適的人。
”
許應站起身來,遙望遠方,道:“你冷靜,無情,覺得人命如螻蟻,隻是數字,犧牲多少人,犧牲任何人,你都不在乎。
隻要能達到目的,一切都值得。
仙山和不死藥落在你這樣的人之手,你將會造成更大的災禍。
”
徐福木木呆呆的坐在那裡。
許應道:“你絕頂聰明。
你看到別人的神通,便可以學會,你看到鎮教的仙器,甚至可以揣摩出上面的仙道符文的含義,你甚至能夠仿製出來。
即便我的神通,你看過幾遍,也可以施展得似模似樣。
你這樣的才智,幾乎是另一個我。
”
徐福眼中沒有任何神采,目光混沌。
“然而你又極為危險,樓船上,你可以算計任何人,把他們當成祭品,當成工具,他們在你眼中根本不是人,他們是低等的生物,存活在世上的意義,就是用來獻祭,就是用來讓我們存活。
”
許應道,“甚至,連你身邊的人你也可以利用,也可以犧牲,喜歡你的姑娘,也被你當成了祭品。
你沒有朋友,不需要朋友。
但你把我當成朋友,這是我不解又感動的地方。
你這樣的人,我本應該殺死你。
”
許應重複道:“我本應該殺死你。
在我洞穿你的額頭時,我突然猶豫了,給你服下不死藥,把方丈仙山也給了你。
你問我為什麽殺你,當時我沒有回答。
現在我答覆你,憑你的作為,你就應該死。
”
徐福依舊枯坐。
“為何又要救你,讓你活下來?
大概是因為,我的確需要你。
”
許應惆悵的歎了口氣,道,“我需要有一個人,遠離元狩大陸,躲過大清洗。
我需要這個人帶著金書,幫我破譯金書上的文字。
我還需要這個人適時回來,帶著金書回歸元狩,無論他是報復我還是幫助我,都會用到金書,都會給我以希望。
這個人的智慧,需要很高很高。
”
那時,他將徐福留在海外,孤身一人返回神州。
他剛剛踏足元狩大陸,便迎來仙神的鎮壓和封印。
但是希望,已經被他留下。
兩千年後,徐福結束了兩千年的海上飄零生涯,帶著金書和仙山歸來。
終於有一天,他做好了充足的準備,決定向許應復仇。
他要把許應變成他的影子,變成另一個他,他要用自己的舉動表明許應才是錯的,自己才是對的!
他完成許應也無法做到的壯舉,複辟煉氣士,重現煉氣士的榮光,恢復昔日的盛世!
他籌劃了兩千年,終於在某一日斬殺竺度之民,用屍體獻祭瘟神,召喚瘟神降劫,引發竺度國大瘟疫。
陰間的奈河因此而改道,陰陽兩界的碰撞,自此而起。
但自從他拿出金書試圖操控許應的那一刻起,事情便漸漸回到四千年前許應預訂的軌道。
“四千年前,我用一指,刺穿你的額頭,讓你的傷勢四千年不愈。
這一指,折磨你四千年。
”
許應向玉京城外走去,聲音越來越遠,越來越淡,“你用瑤池仙水治愈了道傷,但這一指同樣也烙印在你的頭腦中。
當你被仙印摧毀一切時,我的這一指神通,保留了你的一絲殘魂。
”
“阿福,你輸了。
”
許應站在神橋上,遙遙揮手,“我做了四千年的白癡,但你還是輸了。
”
玉京城的天壇廢墟上,徐福跪在地上,眼中兩行眼淚滾落下來。
鳳仙兒站在他的身邊,見狀不知所措。
突然,她醒悟了什麽,又驚又喜,看向徐福。
徐福的腦袋依舊破開一個大洞,腦袋裡依舊空無一物,隻剩下一團光,但卻像是漸漸有了一絲生機。
鳳仙兒帶著他離開昆侖,返回九嶷山的梧桐樹,定居下來。
梧桐樹下,是一座荒墳,裡面埋葬的不知是誰,也無人來拜祭。
鳳仙兒居住在梧桐樹中的宮闕中,四周群山中的鳥獸前來參拜,也有煉氣士前來求學。
鳳仙兒傳授他們功法,喚醒鳥獸的太古血脈的力量,漸漸在九嶷山上紮根下來。
她身邊的這個腦袋裡隻剩下一團光的年輕人,被九嶷山附近的鳥獸和煉氣士稱作傻子阿福。
傻子阿福經常去樹下的荒墳邊坐下,一坐就是一天。
他也不修煉,也不聽講。
“你既然是利用我,那麽為何還要留下一指神通,保我性命?
”
阿福嘴裡叼著狗尾巴草,仰面躺在墳頭上,雙手墊在後腦上,心中默默道,“你是不是把我當成朋友……”
昆侖玉珠峰上,殘磚斷瓦淩空飄浮,在空中相互疊加融合,廢墟中古老的神殿在浩瀚神力的乾預下,像是時光逆流,讓曾經輝煌的建築重現往日的景象。
許應和元未央來到玉珠峰,恰逢其會,便見白玉為階,玉石鋪道,在他們前方嘩啦啦不斷堆疊堆砌。
他們上山,沿途玉石道路便一路鋪到山上去。
陸吾跟在他們身後,竄來竄去,呼喝連連,將山間各種危險逐一清除,時而從山澗中抓來一具冰封的老屍,時而轟碎天神的頭顱。
越是接近山頂,祂便越是賣力。
蚖七和大鍾也跑過去,與祂一起賣力的鏟除山中危險。
“七爺,咱們這樣獻殷勤,是否落了行跡,會被人嘲笑咱們下作,討好西王母,哄騙一些寶貝兒?
”大鍾有些不安,詢問道。
蚖七道:“咱們再下作,能有陸吾下作?
祂長著九條尾巴,都是用來搖的!
鍾爺,咱們隻管討好,西王母能賜點寶貝兒,夠你我受用終身!
”
大鍾聞言道:“讓西王母看我們賣力又賣命,賞賜更多的寶貝兒!
對了七爺,你咬破舌頭,往我身上噴點血,好顯示我浴血奮戰……等一下,別用毒牙咬舌頭!
七爺,七爺,你醒醒!
七爺?
”
紫色仙草圍繞元未央竄來竄去,打量這個少女,很是狐疑,向許應比劃一下,似在詢問你身邊的女孩,怎麽與從前你身邊的女孩模樣不一樣?
許應面色一沉,做出抹脖子狀。
紫色仙草坐在元未央肩頭,根須舞動,暗藏威脅,倘若你抹我脖子,我便控制這小妞抹她脖子。
許應伸手去抓,仙草慌忙溜走。
他們經過稻田,紫色仙草看到那株稻草,頓時激動萬分,立刻根須舞動飛撲過去,打算吸收這株仙稻,壯大自己!
下一刻,這株仙草被那株仙稻摁在地上暴打,倉皇逃回,躲在許應身後。
那株仙稻把自己連根拔起,根須舞動,如同一尊金光燦燦的殺神,氣勢洶洶殺來。
“稻兄給個薄面,給個薄面。
”許應連連欠身,仙稻認得他,便沒有追究。
到了半山腰,紫色仙草注意到山崖對面的珠樹,不由大喜,飛撲過去。
過了片刻,這株仙草被珠樹吊在城外,一鞭又一鞭抽打。
許應裝作沒看見,拉著元未央往山上趕。
元未央不住回頭,道:“阿應,不管它了?
”
許應搖頭道:“那顆仙樹,連鳳瑤青鸞都照樣抽,恐怕等閑仙人都不是對手。
咱們一起上都打不過它,估計會和草爺一起吊在城外打屁股。
”
他們終於來到山頂,隻見瑤池煥然一新,隻是連接仙界的洞天還封印著。
許應和元未央來到瑤池邊,忽然背後傳來一個威嚴的女聲。
“許家子,別來無恙?
”
許應和元未央回頭,隻見一尊神女華貴無比,從層層疊疊的神光中走來。
她走出神光,便見那神光鋪地,華美無比,仿佛她的衣裙,又有神光飄起,形成華麗的飄帶,層層環繞,飄蕩在玉珠峰外。
她便是昆侖的神,諸神之母。
西王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