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停在潭福寺外兩百米處的露天停車位裡。
三人先後下車,剩下的路需要步行。
上午的陽光也很強烈,沈嘉念從帆布包裡拿出一頂漁夫帽戴上,望著那長長的、不見盡頭的石梯,心想還好昨晚睡得比較早,不然可能爬不動。
“東西給我吧。
”傅寄忱朝她伸出一隻手,掌心向上。
沈嘉念掂了掂帆布包,裡面是臨走時程錦裝的一盒切好的水果和幾瓶水,有點分量,但她嘴硬地說:“不是很重,我能拎得動。
”
傅寄忱不由分說拿過去。
柏長夏站在一旁看著這一幕,眼神輕飄飄移到別處,不吭聲。
第一次有了自己是電燈泡的覺悟。
“等等,你要跟我們上去嗎?
”沈嘉念似是才反應過來,眼底閃過一抹詫異,“今天人多,可能要在寺裡耽誤很久。
”
傅寄忱扯著她的胳膊邁開步子,嗓音低淡,聽不出情緒:“走吧,再磨蹭下去人更多。
”
沈嘉念被他拽著走了兩步,腦子還是一片朦朧,他真的打算陪她們去寺裡?
接下來的路,兩個女生走在前面,傅寄忱亦步亦趨跟在後面,與其他前來上香祈福的香客沒有兩樣,一步一步往上攀登。
春暖花開的時節,石梯旁成片綠樹蓊鬱蔥蘢,有微風吹來,松濤陣陣,攜來淡淡的草木香,混合著不知名的花香。
如果不趕著上香,這裡倒是一個適合遊玩放松心情的好去處。
柏長夏一周至少健身四次,偶爾還去打拳,練就一身顯而不露的肌肉,爬山對她來說不在話下,一邊欣賞沿途風景,一邊健步如飛。
她挽著沈嘉念的手臂,幾乎是拖著她前行。
沈嘉念漸漸體力不支,腳下邁動的步伐綿軟無力,越來越緩慢,但她沒說什麽,一隻手扶在腰際,勉強跟上柏長夏的節奏。
“距離寺廟不遠了,休息一會兒。
”
傅寄忱發話,柏長夏停了下來,擡頭眺望一眼前方,寺廟正門確實就在不遠處,不急於這一時。
沈嘉念臉頰通紅,手撐在旁邊的石壁上大口喘氣。
傅寄忱擰開一瓶礦泉水,遞到她手裡,而後又拿出一瓶給柏長夏。
“謝謝。
”
柏長夏受寵若驚地接過來。
沈嘉念長時間沒鍛煉,爬這麽久的石梯小腿直打顫,不顧形象地一屁股坐在石階上。
為了不妨礙過往的行人,她特意坐在靠邊的位置,留出供人行走的空間。
柏長夏喝了幾口水,看她上氣不接下氣的樣子,突然意識到傅寄忱提議休息的意圖,笑道:“嘉念,你的體力不如上大學的時候啊。
”
上大學的時候,兩人一間宿舍,作息基本保持一緻,一般早上不到六點起床,到操場上跑幾圈,再回宿舍背上各自的琴,到一個偏遠的人工湖邊練琴。
沈嘉念拉大提琴,柏長夏拉小提琴。
兩人都不是大眾所認知的天賦型選手,比別人優秀全靠自身刻苦努力。
提起往事,沈嘉念一手托著臉,手掌擋住半邊臉頰,大有“不提也罷”的意思。
柏長夏抿唇輕笑,側了側視線,傅寄忱站在台階下方,姿態隨意松懈,與周圍遊客休閑輕松的裝扮不同,他即便登山也是西裝革履,身上自然而然攜帶一股清貴之氣,配上那張過分英俊的面龐,引得男女老少頻頻投來關注。
沈嘉念擰上瓶蓋,把剩下沒喝完的礦泉水遞給傅寄忱。
他接過來裝進那個黑色帆布包裡,眉眼間不見商人的冷肅,有的是溫和清潤,如這山間的潺潺泉水一般。
柏長夏清了下嗓子,坦然道:“不會耽誤傅先生的正事吧?
”
今天畢竟是她拉著沈嘉念上山拜佛,因此影響到傅寄忱的行程,她理應說些客套話。
傅寄忱在回答問題時,朝她的臉看過來,目光短暫停留,唇邊有淡淡地禮節性的微笑:“不會。
”
柏長夏:“那就好。
”
稍作歇息,三人繼續往前,一刻鍾左右,到了潭福寺的正門。
紅牆黛瓦掩映在蒼翠綠樹之中,樹枝的光影在牆上作畫,一幅是生動的竹枝圖,一幅是清雅的桃花圖,一幅是雋永的青松圖,還有各種相映成趣的“畫”。
人群絡繹不絕,其中不乏來自外地的遊客,大多是聞名前來,當旅遊景點拍照打卡,也有誠心進香祈福的。
柏長夏尋找了一圈,看到賣香的地方,拉著沈嘉念的手過去買香。
傅寄忱不愛擠在人群中,站在空地遙遙注視著那道身影。
“嘉念,給。
”柏長夏排在前面,買好以後轉過身遞給沈嘉念幾支。
“我就不要了吧。
”她早上跟傅寄忱聊起拜佛,還說自己無所求。
“來都來了,還是拜一拜吧。
”柏長夏道,“聽說這裡很靈。
”
“那好吧。
”
沈嘉念笑了一下,拿著香回頭看向佇立在柿子樹下的男人。
春天樹上沒有結柿子,隻有翠綠的枝葉互相擠擠挨挨,遮下一片陰涼。
傅寄忱單手抄袋,神情閑適而悠遠。
在沈嘉念看過來的時候,他唇邊微揚,露出一個淺笑。
沈嘉念從排隊的人群裡出來,走到他跟前,向他晃了晃手裡的香:“夏夏塞給我的,我陪她進去上香,你在外面等我?
”說著話,她瞥了眼大雄寶殿前的如織人流,“可能需要等很久。
”
傅寄忱把手從褲兜裡拿出來,撥了撥她帽簷下一縷碎發:“去吧,注意安全,別燙到了。
”
她手裡的香是大號的,筷子那麽粗,想必點燃起來煙火繚繞。
沈嘉念抿著唇“嗯”了聲,跟柏長夏一塊進去。
排了好久的隊,終於輪到她們。
沈嘉念兩手舉著香,跪在黃色的蒲團上,擡頭仰望殿中寶相莊嚴的佛祖,結跏趺坐,雙手擺出禪定印,低眉的神態透出慈善,一副普度眾生的樣子。
沈嘉念收回視線,低低地伏拜下去,心中默念著保佑殿外那個人平安順遂。
柏長夏跟佛祖求的是希望母親能戰勝病魔、早日康復。
跪拜完,在香爐裡插上香,轉過頭來,沈嘉念仍然跪在那裡,雙眼微閉,神情比她方才還要虔誠。
沈嘉念睜開眼,把點燃的香供奉在佛像前,對著柏長夏微微一笑:“走吧。
”
柏長夏問:“你向佛祖求的什麽?
”
沈嘉念笑而不語。
柏長夏眼珠轉了轉,手指輕挑地刮了下她的下頜,玩笑道:“我猜猜,是不是求佛祖保佑你跟傅老闆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
沈嘉念唇邊的笑緩緩斂起,搖了搖頭說:“不是。
”
兩人穿過人群往出走,柏長夏細看她的表情:“我一直沒有問過你,你對傅寄忱到底是什麽樣的感情?
”
沈嘉念一隻腳邁過門檻,愣了愣,她看出什麽了嗎?
自從跟傅寄忱談過解除交易的事,他們之間好似隔著一層看不見摸不著的膜,具體又說不上來。
“嘉念,你喜歡他嗎?
”
柏長夏還算了解沈嘉念的性子,她這個人簡單純粹,不善於說謊和偽裝,隻要你用心,很容易看透她的心思。
她的確從她和傅寄忱的相處之中窺探到一點東西,隻是不太確定,所以才問出來。
沈嘉念眼底溫熱,許久,她看著遠處水光四濺的許願池:“我是不是不該……”聲音低下去,後面的話她沒有說出來。
“不該什麽?
”柏長夏替她說完,“不該喜歡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