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笑看着方圓，開始了他帝王級的表演。
是的。
之前所有的舉動，都是開胃小菜而已。
那些詢問被他演成了明知故問，那些震懾以及假的賜死，都成了知曉真相下的試探。
“看在你甯死不出賣主子的份上，朕今日也跟你說幾句掏心肝的話。
哎~莫要緊張，朕又不是豺狼虎豹，你怕什麼？
來人啊，快給方圓賜座，再上些茶果點心~瞧把這小夥子給吓的！
”
皇帝重新回到榻上坐下，立即就有人給方圓搬來了圓凳和小桌。
就連茶果跟點心，也是轉眼的工夫就擺滿了桌。
方圓看着前後兩幅面孔的皇帝，腦子像被灌滿了漿糊樣，糊裡糊塗的。
他是坐呢？
還是不坐呢？
這是個問題！
“杵着作甚？
”
皇帝滿臉笑意，邊端起茶杯邊指着闆凳，讓方圓坐下。
旁的皇後見此，也笑着開口：“皇上讓你坐你便坐吧，剛受了驚吓，喝口茶緩緩。
”
皇後的聲音帶着母儀天下的大氣，又有着賢良淑德的輕柔。
方圓隻覺得心頭松，也不再那麼警惕了。
“是，草民多謝皇上，多謝娘娘。
”
他小心翼翼挪到凳子旁邊，隻敢往下坐半個屁/股，腰杆子挺得筆直。
皇帝隻當什麼都沒瞧見，佯裝喝茶，卻深深看了皇後眼。
皇後感受到皇帝的目光，心裡頗為無奈。
――我就知道，留我下來準沒好事兒。
――調查暖寶就調查暖寶，拉我下水作甚？
經過皇帝方才這系列的操作，皇後早已明白發生了什麼事情。
她倒是不想‘助纣為虐’去拆暖寶的台，但偏偏夫君為天她為地。
皇帝讓她出馬，她哪裡有選擇的餘地？
隻能笑看着方圓，道：“你也莫怪皇上方才吓唬你，皇上這是關心則亂。
暖寶是蜀國皇室數百年來唯的閨女，咱們衆人對她疼愛不已。
不管她要做什麼，皇上和本宮都是同意的，即便是開店做買賣，我們也隻有支持的份！
隻是她到底貴為國郡主，身份上多有拘束，不宜抛頭露面。
再加上百寶居的生意太好，不知招了多少人的恨。
為了她的安全起見，她是百寶居幕後東家這件事兒，絕對不能暴露！
這是我們身為長輩的心，你能理解吧？
”
方圓：“……”
――理解，還是不理解？
――現在的情況跟剛剛的差别好大，我該不該開口說話？
――不過皇後娘娘看起來溫柔多了，說話也有理，倒是很可信的樣子。
“回娘娘的話，草民……草民好像能理解吧？
”
“哈哈哈，能理解就好！
”
皇帝見方圓松了口，便笑着接棒：“朕瞧你就是個機靈的，定能理解朕和皇後的苦心。
畢竟暖寶也是你的主子，相信你也會為她着想。
百寶居開店至今，不過年多的時間，就已經把分号開到了北國。
光是總号年上繳的商稅，就足足有十萬兩，更别提那些分号。
如此紅火的店，自然免不得被賊惦記。
”
話說到此，高公公正巧端着百兩黃金進來。
皇帝個眼神示意，那百兩黃金就被端到方圓面前。
“這做買賣啊，跟治國是樣的。
蜀國有朕在，尚且都被北國盯着，更何況你們東家還是個孩子？
倘若讓别人知曉百寶居的幕後東家是暖寶，那勢必會對她不利。
她年紀小，她父親逍遙王又是個随性的人，有些事情處理得還是不夠細緻啊。
朕身為長輩，為了這事兒擔心得整宿整宿睡不着。
尤其是害怕百寶居裡有人會對暖寶陽奉陰違，做出出賣暖寶的事兒！
所以啊，朕今日才會随意尋個由頭，讓人将你帶來，好好試探番。
沒想到，你倒是個忠心的，甯死也得護着暖寶的秘密，這很好。
”..
說着，皇帝又指了指那百兩黃金，道：“你是個值得重用的，确實沒有辜負暖寶的信任，前程好着呢！
有你這樣的人為暖寶辦事兒啊，朕也能放心了。
這百兩黃金你拿着吧，就當是暖寶嘉獎你的！
這世上能遇到像你這樣忠心的人不容易，朕的暖寶也是個有福氣的。
”
方圓才多大啊？
哪怕他在百寶居裡是個優異的，也終究不過十幾歲，如何會是皇帝的對手？
皇帝先是擺出威嚴冷聲逼問，後是端上東西直接賜死，把方圓的那根弦繃得緊緊的。
等到方圓不想活了，再來個大翻轉，又是掏心窩說心裡話，又是誇獎和賞賜，整得方圓那叫個迷糊。
方圓哪裡見過這種陣仗？
在聽到皇帝說暖寶是他主子時，他也想繼續否認啊！
可皇帝跟他說心裡話耶！
字句，都是對他主子的關心和擔憂，讓他找到了共鳴。
是啊。
他個普通老百姓，居然會跟國之君有共鳴！
老天爺啊，這哪裡能遭得住？
方圓内心感動不已，下子就把皇帝劃為自己人，将之前說過的話都抛之腦後。
信誓旦旦道：“皇上！
您這是折煞草民了！
草民能跟着郡主，是草民三生有幸。
郡主年紀雖小，卻很有主意，對草民等人也很好，草民此生絕不會背叛郡主，還請皇上放心！
”
皇帝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面上自然是滿帶笑意。
“你的忠誠朕已經見識過了，沒什麼不放心的，隻是那個叫芳兒的姑娘，你回去後得想個法子打發了。
像那等容易招供的人，既不能讓她繼續在百寶居待着，也不能讓她出去亂說話。
”
眼瞧着天都要黑了，皇帝也不打算再在方圓身上浪費時間。
他還要殺到逍遙王府去問個究竟呢。
于是，便命桑科帶着方圓去尋芳兒，讓方圓把芳兒給安排妥當。
隻是那百兩的黃金，方圓死活不要。
口口聲聲說自己忠于暖寶是應該的，不該以此讨賞，整得皇帝欽佩之餘，又有點無語。
這百兩黃金是皇帝忽悠方圓的補償。
方圓不拿，皇帝的心裡就有點不得勁兒了。
看着方圓離去的背影，沖皇後歎了口氣道：“這個小夥子是不錯，但還是太天真了。
”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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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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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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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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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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