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暖寶這丫頭最擅長裝傻。
她隻當自己什麼都不懂,露出副天真無邪的笑臉來。
那太監是個人精。
瞧見躲不過,便趕緊給暖寶行了個禮:“奴才見過郡主!
”
“哦,你是誰呀?
”
暖寶瞥了眼那太監,奶聲奶氣問了句。
畢竟這太監眼生得很,她和秀兒都不認識。
“回郡主的話,奴才是小金子,在内務府當差。
”
“哦,小金子呀?
我記住了!
”
暖寶點點頭,又看向了旁的年輕女子。
問:“這位漂亮的小姐姐又是誰呀?
”
年輕女子還沒來得及開口呢。
小金子便連忙應道:“回郡主的話,這位是譚采女。
譚小主今日是出來賞花的,正巧跟奴才遇上了。
奴才也是剛剛過來,給譚小主請安。
”
這小金子,還真當暖寶是個三歲小孩了。
三言兩語的,就想将他倒賣繡品的事情給蓋過去。
好在暖寶也沒想着揭發誰,愛怎麼說就怎麼說咯。
擺擺手,就直接将人打發:“哦,那你請完安了嗎?
請完了就走吧,别耽誤我給譚娘娘拜年~”
言畢,還當真笑盈盈開了口:“譚娘娘新年好呀!
暖寶祝譚娘娘事事順心,事事如意哦~”
小金子見此,趕忙彎着腰退了下去,跑得比兔子還快。
生怕跑慢了步,就走不成了。
譚采女也是愣,沒想到暖寶會給她拜年。
畢竟以她的身份,連去參加除夕夜宴的資格都沒有。
像小郡主這樣矜貴的人,怎麼也不會跟她有交集才對。
躊躇了會兒,這才給暖寶行了個禮:“嫔妾多謝小郡主了。
也祝小郡主在新的年中,可以健康快樂的長大。
”
說着,又從小籃子裡拿出了塊手帕。
道:“今日嫔妾出門比較急,也沒帶紅封。
若是小郡主不嫌棄的話,就将這塊手帕收下吧。
”
“好呀!
謝謝譚娘娘~”
暖寶都還沒看到那手帕長什麼樣子呢,就十分爽快地答應了。
等到秀兒将手帕接下,遞給她看時,她才看到手帕上繡的正是臘梅花。
雖說這手藝比不上張貴嫔,但也是極其難得了。
至少在暖寶的眼裡,這臘梅花繡得挺逼真的。
“真好看呀……”
暖寶誇了句,又看向了譚采女的小籃子。
“譚娘娘?
籃子裡還有手帕嗎?
可不可以讓暖寶看看呀~”
“好……”
譚采女點點頭,蹲下。
她将籃子裡的繡品遞給了暖寶,輕聲道:“除了有幾塊帕子,還有幾個荷包。
小郡主若是喜歡的話,也可以送給小郡主。
”
譚采女還是有些緊張。
她入宮三年了。
這還是第次跟身份如此矜貴的人說話呢。
“哇,好好看呀。
”
暖寶把小籃子裡的繡品翻了個遍,發現每件繡品的花樣都不樣。
或是蓮花、或是芍藥、或是蝴蝶。
每件都繡得很好,用料也确實不錯,摸起來很舒服。
“譚娘娘~這些東西我都好喜歡呀,你能忍痛割愛賣給我嗎?
”
“這……”
譚采女徹底愣住了。
她想過暖寶會喜歡這些繡品,卻沒想過暖寶要花錢買。
說實話,她其實很缺錢。
如若不然,也不用淪落到賣繡品的地步。
隻是眼前的人是個孩子啊。
自己這麼大個人,非但沒紅封給小孩,還要掙小孩的銀子……
想到此,終是咬牙道:“小郡主喜歡的話,就盡管拿去吧。
不過是些繡品罷了,我回去再繡就是。
”
“那不行哒~”
暖寶想也沒想,便搖搖頭拒絕了。
“譚娘娘已經送過暖寶手帕了~暖寶不能再白拿啦。
除非……除非譚娘娘不想将繡品給我~”
“不……不是的!
我是真心要将繡品給小郡主的!
”
譚采女聽暖寶這話,不免有些驚慌。
“隻是我久居深宮,對這些東西的價格也不清楚。
所以……”
“那還不簡單?
”
暖寶直接将小籃子遞給了秀兒,道:“你不知道,秀姑姑知道呀。
譚娘娘要是信得過暖寶的話,就讓秀姑姑幫忙算下吧~”
“是,奴婢遵命。
”
秀兒接過小籃子。
還不等譚采女答應呢,便拿起了繡品端詳。
“譚小主的女紅還真是不錯,繡什麼就像什麼。
不過就是可惜了,花樣太簡單了些。
用料雖說不差,但也算不上是頂好的。
這樣的繡品若是在繡莊裡,荷包能賣三百文左右,手帕差不多百五十文。
”
秀兒數了數小籃子裡的繡品。
又道:“手帕共五塊,荷包共六個。
譚小主若是不怕奴婢看走了眼,奴婢就共給您二兩半的銀子吧。
”
說着,就從錢袋子裡掏出了些碎銀子,交到譚采女手上。
又小聲提醒道:“譚小主以後若出門,還是帶個宮女吧。
”
譚采女身子微震,連忙垂下頭去:“多謝姑娘提醒。
”
帶人?
她何嘗不知道身邊要帶人?
宮裡人多口雜。
即便是跟個太監,也不該單獨相處,以免落了口實。
可她沒有辦法啊。
她身邊真正能信任的人,就隻有個從家中帶來的丫鬟,翠兒。
偏偏翠兒年前又染了風寒,到現在都沒好。
她這麼着急要賣繡品,也是為了多拿些銀子,打通太醫院那頭的關系。
即便請不來太醫,能抓些藥也是好的。
至于别的人?
她宮裡哪裡還有别人啊?
皇宮裡踩低拜高的牆頭草數不勝數。
那些太監宮女瞧見她入宮後始終不得恩寵,早就另尋出路了。
整整兩年。
她都是與翠兒相依為命過着的。
譚采女将手中的碎銀子握得緊緊的,滿腦子皆是這些年的不易。
待她再回過神時,暖寶和秀兒已經折完了臘梅花,說說笑笑地離開了。
“謝謝。
”
她看着暖寶那小小的背影,低喃道:“小郡主,謝謝你。
”
譚采女不傻。
當暖寶非要花銀子來買她的繡品時,她就意識到了。
――小郡主何等矜貴?
想要什麼繡品沒有?
何苦跟我買?
――她分明是聽到我和金公公的對話了。
――如若不然,她不會花這個冤枉錢。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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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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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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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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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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