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将軍聽了逍遙王的提醒後,原本是打算按兵不動的。
隻先派人盯着楊氏,若發現楊氏對姜姒君真有陽奉陰違的地方,他定會跟她算賬!
可這路回來,姜姒君鞋子上的破洞就像是把鋒利的匕首,狠狠刺痛了他的心,讓他刻都不願意等下去。
他想起亡妻還在時,二人對姜姒君極其疼愛。
夫妻倆甚至都舍不得讓孩子穿舊衣物,更何況是已經破損的鞋子?
再想想今日高公公來将軍府帶人來得突然,定不會留時間給她們重新梳妝打扮。
可見,這雙破鞋是直穿在姜姒君身上的,不存在慌亂之中拿錯了鞋的情況。
鞋子上的破洞雖不明顯,但近身伺候的人定能看見。
除非,那些人對姜姒君根本就不上心。
想到此,姜将軍不得不多心。
開始懷疑以往所見到的切,究竟是不是真實的?
直到姜老夫人誤會姜姒君,楊氏明明知曉切都跟孩子無關,卻給出了個棱模兩可的回答。
【君兒已經很乖了。
】
看似是為姜姒君說話,實則卻在暗中拐着彎肯定了姜老夫人的想法。
姜将軍醍醐灌頂。
去他娘的按兵不動,派人盯梢。
這又不是在打仗!
閨女穿破鞋是事實,險些被冤枉也是事實。
他的确懦弱,不敢面對很多東西。
但擺在台面上的事兒,他沒辦法裝聾作啞。
孩子究竟過得如何,他問孩子就是,孩子總不會扯謊。
倒是楊氏,彎彎腸子還挺多。
他是個武将,俗稱粗人,沒功夫和别人彎彎繞繞。
姜将軍抱着姜姒君回了她的小院。
路上,姜姒君都有些蔫蔫的,還沒回過神來。
――爹爹居然抱我啦?
――他都好久沒抱過我啦!
姜将軍察覺到孩子有些不對勁兒,但也不知該如何開口。
自打亡妻死後,他幾乎就沒跟閨女親近過了。
雖說經過了今日的事情後,他突然有了種頓悟的感覺,腦子清醒了很多。
但此時此刻,他内心的想法還是很複雜的。
想想自己這些年對姜姒君的冷落,他既内疚又無措,實在不知該如何跟孩子相處。
直到姜姒君回過神,歪着腦袋問他:“爹爹?
您剛剛說小叔在小郡主那裡當差,是真的嗎?
”
“嗯。
”
姜将軍用鼻音應了聲。
“那您說我早晚會跟小郡主做朋友,也是真的嗎?
”
姜姒君眼下對暖寶很好奇。
任何有關于暖寶的事情,她都想問問。
“她真的會武功啊?
很厲害嗎?
我什麼時候能見她啊?
”
問着問着,心裡又有些酸酸的:“爹爹經常見小郡主嗎?
經常抱她嗎?
”
姜将軍微愣。
面對着姜姒君的諸多問題,他竟不知從何開始答起。
垂眸想了想,問了句:“你想見她嗎?
”
“想啊!
”
姜姒君毫不猶豫就點了頭:“雞叔的女兒定很可愛~”
“好。
”
姜将軍看着臉期待的姜姒君,答應道:“今年帶你去逍遙王府拜年。
”
“真的!
”
姜姒君直接從椅子上蹦了起來:“我能出府嗎?
能去雞叔的家?
”
“為什麼不能?
”
姜将軍看着反應如此之大的女兒,皺緊了眉頭。
“母親說我性子急躁,不能常見人,要待在小院裡修身修心。
”
姜姒君垂下頭。
說起這件事情時,情緒有些低落。
“以往要是出去的話,隻能去郡王府和楊府,别的地方都不能去。
有時候我想吃小零嘴了,讓母親帶我出去逛逛,母親也不答應……”
“不能見人?
”
姜将軍聽到這時,雙眸頓時變得冷冽。
他突然想起前兩年,逍遙王夫婦每次登門來看姜姒君,都會被各種各樣的理由擋回去。
要麼是沒睡醒,要麼是不小心病了。
隻是當時,他還沉浸在永失愛妻的悲痛中。
再加上續弦的事兒,完全是被姜老夫人逼的。
理由就是為了姜姒君好,說姜姒君年紀太小,沒有母親養育不合适。
因此,本就不願意多見姜姒君的他,更不會為了姜姒君的事情上心。
如今仔細想想,哪裡又有這麼巧的事兒?
說到底,不過是不想讓姜姒君見人罷了。
可為何不讓姜姒君見人呢?
個孩子就算性子再跳脫,與大多數文靜的小姑娘不同,也沒有見不得人的道理。
姜将軍想到此,便順勢問了姜姒君些楊氏教導她的事情。
這問,便是個多時辰。
而楊氏呢?
此時還在正廳裡跪着呢。
自打姜将軍抱着姜姒君離開後,姜老夫人就再也忍不住心中的怒火,把那隻破了洞的鞋子狠狠砸向楊氏。
“好你個楊氏!
我看你是好人家的女兒,嫁過來就當了繼母,着實委屈了你!
為了不讓你日子太過難熬,我給足了你信任和機會,讓你在府中立威,成為真正的當家主母!
可你呢?
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姜家是缺那幾兩銀子嗎?
還是你缺心眼了!
君兒縱使不是你親生的,那也是我将軍府的嫡小姐!
你連讓她穿破鞋這種事情都幹得出來,真是我小瞧了你啊?
”
姜老夫人對姜姒君素來是冷淡的。
隻因姜姒君的母親是南骞國人,性子與蜀國這些大家閨秀截然不同。
可偏偏自己的兒子愛慘了她,為了她屢次頂撞自己不說,甚至還與自己離了心。
自古以來,婆媳之間就最難親近。
姜老夫人瞧見兒子有了兒媳婦便忘了娘,如何能高興?
她對這兒媳婦有怨氣,便也連帶着不喜歡姜姒君。
但話又說回來。
再不喜歡,這也是她的孫女,是姜家的嫡出小姐!
身為祖母的她都沒有蹉跎過這孫女,楊氏竟敢如此怠慢?
“诋毀小郡主,怠慢嫡長女,難怪連将軍都要責罰你!
你這當繼母的不想要臉面和名聲,我姜家還是要的。
”
“母親……”
楊氏見姜老夫人勃然大怒,吓得渾身是汗。
自打她嫁到将軍府以來,姜老夫人和姜将軍都是不管事兒的。
府中大大小小的切事務都由她說了算。
她隻需要将軍府面上好看就成,沒人會盯着她管着她,去與她作對。
而将軍府的人見她獨掌大權,也都是阿谀奉承,為她所用。
她哪裡能料到,自己會有這日?
三月,初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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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凰洲東部,隅。
陰霾的天空,片灰黑,透着沉重的壓抑,仿佛有人将墨水潑灑在了宣紙上,墨浸了蒼穹,暈染出雲層。
雲層疊嶂,彼此交融,彌散出道道绯紅色的閃電,伴随着隆隆的雷聲。
好似神靈低吼,在人間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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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色的雨水,帶着悲涼,落下凡塵。
大地朦胧,有座廢墟的城池,在昏紅的血雨裡沉默,毫無生氣。
城内斷壁殘垣,萬物枯敗,随處可見坍塌的屋舍,以及具具青黑色的屍體、碎肉,仿佛破碎的秋葉,無聲凋零。
往日熙熙攘攘的街頭,如今片蕭瑟。
曾經人來人往的沙土路,此刻再無喧鬧。
隻剩下與碎肉、塵土、紙張混在起的血泥,分不出彼此,觸目驚心。
不遠,輛殘缺的馬車,深陷在泥濘中,滿是哀落,唯有車轅上個被遺棄的兔子玩偶,挂在上面,随風飄搖。
白色的絨毛早已浸成了濕紅,充滿了陰森詭異。
渾濁的雙瞳,似乎殘留些怨念,孤零零的望着前方斑駁的石塊。
那裡,趴着道身影。
這是個十三四歲的少年,衣着殘破,滿是污垢,腰部綁着個破損的皮袋。
少年眯着眼睛,動不動,刺骨的寒從四方透過他破舊的外衣,襲遍全身,漸漸帶走他的體溫。
可即便雨水落在臉上,他眼睛也不眨下,鷹隼般冷冷的盯着遠處。
順着他目光望去,距離他七丈遠的位置,隻枯瘦的秃鹫,正在啃食具野狗的腐屍,時而機警的觀察四周。
似乎在這危險的廢墟中,半點風吹草動,它就會瞬間騰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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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少年如獵人樣,耐心的等待機會。
良久之後,機會到來,貪婪的秃鹫終于将它的頭,完全沒入野狗的腹腔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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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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