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就是我覺得奇怪的地方。
”
上官軒皺眉看向自家媳婦兒:“我與他無冤無仇,今日更是第一次相見。
實在想不明白,他為何會對我懷有敵意?
打從他看到我的那一刻開始,眼神就從沒友善過。
”
說罷,想了想又道:“倘若信中的内容是真的,他就是那個誰誰誰,倒也好理解。
畢竟他想挑撥我們的關系,自然不願意我尋到他家。
但你也說了,這些事情都是假的,那為何他對我還是橫眉冷目,陰陽怪氣?
”
溫眉聽言,忍不住揉了揉太陽穴。
――為何?
――人家為何這麼對你,你心裡沒點數嗎?
隻是,還不等溫眉開怼,上官軒又小心翼翼道:“眉妹,我知道有些話你不願意聽,但我還是想告訴你,莫把這家人想得太簡單了。
你可知道,我是怎麼認識暖寶的?
什麼太平湖釣魚,我抽筋了栽進湖裡?
那都是假的!
”
“我知道是假的。
”
溫眉皺眉,像看傻子一樣看着上官軒。
“你知道?
”
上官軒一愣,有點懷疑自己的耳朵。
“知道。
”
溫眉點點頭:“你水性素來極好,又是個習武之人,怎麼可能說抽筋就抽筋?
再說了,即便不小心抽筋,以你的身手,也絕對不會栽進湖裡,等着一個小丫頭來救。
什麼太平湖偶遇,暖寶正巧救下了你?
不過都是子越和暖寶相互打配合,哄逍遙王和逍遙王妃罷了。
”
言畢,想起今日上官軒的配合,又道:“你方才表現得很好,抽筋的借口找得也不錯。
要我說,你跟暖寶兩個人還有點默契呢?
”
“什麼默契?
都是暖寶的大哥事先叮囑過我。
他帶我下去梳洗時,說逍遙王和逍遙王妃對暖寶管教嚴苛,希望我能幫一幫暖寶,适當的時候打打配合。
我見那小子溫文爾雅,進退有度,看着可比他父親順眼,便一時心軟答應了他。
”
“哦?
慕華?
原來是他請你幫了忙?
”
溫眉一聽,露出了欣慰的姨母笑:“也是~我早該想到的!
他們哥兒幾個呀,誰不把暖寶捧在手心上?
”
說着,想到上官軒竟誇了魏慕華幾句,又道:“溫文爾雅,進退有度?
倒難得你沒眼瞎。
人家慕華那孩子啊,年紀輕輕就已經在蜀國朝廷任職了,職位還不錯呢。
”
“皇室子弟入朝為官,這很新鮮嗎?
但凡是皇室子弟,哪怕什麼本事兒都沒有,長大後也能身居要職。
”
上官軒是誇了魏慕華,但卻不認為入朝為官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兒。
“哼。
”
溫眉冷哼一聲:“這就是你小瞧人家了吧?
人家慕華的職位啊,可是正兒八經靠自己得來的!
”
“靠自己?
”
上官軒挑挑眉:“靠自己有個當王爺的父親?
”
“你會不會說話?
”
溫眉剛消散的火氣,又要燒起來了。
“好在現在夜已深,你那些話沒被别人聽了去,否則,那該多寒人心啊?
若是有人住在我家,還要說我兒子不好,我鐵定拿着菜刀把他砍出去!
”
說罷,又道::“上官軒啊上官軒,要不怎麼說你這個人固執迂腐冥頑不靈呢?
人家慕華有個當王爺的父親怎麼了?
合着出身高貴,就不配有自己的本事兒呗?
我告訴你,人家慕華啊,可是跟蜀國所有的學子一起,參加了科舉,成為了當朝狀元的!
在蜀國,他還有個外号,叫‘魏六元’~你知道為什麼叫‘魏六元’嗎?
那是因為他在科舉中,連中六元!
不管是縣試、府試、院試、鄉試、會試、還是殿試,他都考取了第一名!
這多不容易啊?
你瞧不起人家?
那你去考一考?
我倒要看看,你能考得多好!
”
“連中六元?
他竟這般有能耐!
”
說實話,上官軒也有些驚了,覺得自己的臉臊得慌。
不過,轉念一想,又起了小人之心。
――連中六元,哪有這麼容易?
――那小子的科舉不會有水分吧?
――蜀國皇室那頭給他開了後門?
隻是,這些話還沒來得及問出口呢,就見溫眉白了他一眼:“你以為呢?
全天下就你兒子最有能耐是吧?
我告訴你吧,你引以為傲的大兒子若是遇到了什麼不懂的地方,都得去跟人家慕華請教!
還有你二兒子,他為什麼不願意回靈劍山莊?
回去了孤獨呀!
他在這裡每天都能跟慕華和思華他們探讨學識,交流技藝,不知過得多有意思。
哦,還有你小兒子!
有魏家幾兄弟帶着,他那一手字寫得是越發漂亮了。
”
“仲景?
”
上官軒多少有些懷疑:“短短半年的時間,他那蚯蚓一樣的字能漂亮到哪裡去?
”
“你不相信?
”
溫眉忍着掐死上官軒的沖動:“罷了,愛信不信,我懶得再跟你廢話。
”
“不是,你别惱啊,我是說……唉,你扯遠了。
”
上官軒見溫眉又氣着了,連忙轉移話題:“咱們方才不是在說暖寶嗎?
怎麼會說到仲景身上?
眉妹,我跟你将,暖寶沒有她表面上看到的那麼簡單……”
上官軒放軟了聲音,将今日在城外與暖寶相識的過程給說了。
最後,還總結道:“那個丫頭啊,武功了得,殺伐果斷,根本就不像一個五六歲的孩子。
”
“我知道啊。
”
溫眉無奈地看向上官軒:“她若沒本事兒,當初怎麼會救下我和仲景?
關于暖寶的事情,我曾跟你說過無數遍,她古靈精怪,聰慧過人,身手了得,是個難得的好孩子!
可你呢?
從來沒把我的話放在心上啊!
如若不然,你今日也不至于猜不出她的身份。
”
“這不是重點。
”
上官軒看着溫眉,耐心道:“重點是逍遙王府能把暖寶那丫頭養成這樣,說明這家人不簡單!
就更别提,還有一個魏慕華,年紀輕輕就連中六元,憑着自己的本事兒入朝為官!
”
言畢,上官軒又道:“說起這逍遙王府不簡單,我似乎明白了逍遙王為何會對我懷有敵意……”
“哦?
你又明白了?
”
溫眉都不期盼上官軒狗嘴裡能吐出象牙了,整個人懶懶的,連眼皮都沒擡。
――明白?
――你明白個der。
雖然溫眉并不知道‘der’是什麼意思,但常常聽到暖寶拿來怼人。
既是用來怼人的,那用在上官軒身上最合适不過。
而上官軒呢?
根本就不知道溫眉心裡的想法。
隻是分析道:“有時候啊,這敵意未必是因為我們有過節,而是他們對我們别有用心。
就像方才我說的那樣,倘若他是那誰誰誰,想要挑撥離間,自然不歡迎我的到來。
所以,有沒有一種可能,即便他沒想勸我們合離,也有其他目的?
比方說,想蠱惑你們,以你們為突破口,從而利用我們靈劍山……”
“你可拉倒吧你!
”
溫眉忍不住了,已經開始摩拳擦掌:“上官軒,你是不是想打一架?
都什麼時辰了,還在這尋思呢?
人家為什麼不歡迎你,對你有敵意,你心裡頭不知道嗎?
本來想着給你留點面子,不好把話說得那麼直白,可你偏偏不要老臉啊?
好,我且問你!
往近了說,誰登門拜訪會送一窩老虎崽?
你這是送禮嗎?
是送下馬威吧?
還有,誰到别人家裡做客,會穿一身黑,手持大砍刀?
你是來做客嗎?
是來給别人送葬吧?
”
上官軒一聽,臉色頓時尴尬了幾分:“眉妹,你這話難聽了,老虎崽子暖寶是喜歡的……”
“你閉嘴!
”
溫眉瞪了上官軒一眼:“近的說完了,咱們說說遠的吧?
你覺得自己挺委屈是吧?
又沒招惹逍遙王,逍遙王怎麼還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呢?
上官軒啊,我看你是忘了當初咱們讓子越給人家帶來的回禮了!
那靈芝,那人參,那隻有靈劍山莊才有‘還魂丹’,哪一件不是充滿了試探?
這世上啊,不是隻有咱們夫妻倆是聰明的,人家逍遙王夫婦心裡也清楚着呢!
”
說着,溫眉又道:“他們心疼子越,把子越當自己孩子來對待,一是因為子越救過他們的孩子,二是因為子越值得他們去疼。
他們不求回報,真心實意對待咱們的孩子,可咱們呢?
不是懷疑人家居心叵測,就是害怕人家像螞蟥一樣纏上來,攀附咱們靈劍山!
上官軒你說說,這換了誰誰不生氣?
人家也是有骨氣的啊!
”
言畢,溫眉給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咕噜咕噜喝下。
老倔驢。
罵得她嗓子都冒煙了。
一杯冷茶喝完,嗓子終于舒服了些。
瞧見上官軒垂着頭在思考什麼,又道:“當然,這也不能完全怪你~當初送那樣的回禮來試探逍遙王府時,我也有參與。
再加上我剛跟逍遙王府的人相處那會兒,也是處處小心謹慎,對他們的一舉一動都充滿了懷疑和防備,他們都看在眼裡。
逍遙王妃是個好說話的,還是女子,自然能理解我的苦楚。
但逍遙王有他的脾氣,幾次三番被我們這樣懷疑,心裡難免不爽快!
隻是他身為男人,到底不好與女子計較,所以對我倒還算客氣~至于你?
你是男人,他對你當然不用客氣。
”
說罷,想了想又道:“再說了,你天天懷疑人家别有用心,人家對你客氣也沒用啊。
還不如把不喜歡不歡迎都擺在臉上,一來自己輕松,二來你也能放心不是?
人家對靈劍山啊,就是沒有攀之心~之所以能讓咱們倆進門,還是托了子越的福!
你沒瞧見嗎?
一聽說你要帶我們回去,逍遙王比誰都高興~若不是這幾天天氣不好,指不定明日就想讓我們走人!
”
言畢,打了個哈欠:“回屋洗洗睡吧,少想那些有的沒的。
明日一早起來,我還得跟逍遙王妃說一說留下來多住一個月的事情。
”
溫眉瞥了上官軒一眼,便轉身出了花廳。
上官軒見此,趕忙跟上。
現下的他,不敢輕易開口說話。
一來,是怕惹惱了溫眉,真在逍遙王府打起來,平白讓人看了笑話。
二來,則是溫眉說的那些話,竟讓他莫名覺得有點道理?
他得好好消化消化。
隻是還沒等他消化完呢,剛躺到床上的溫眉又推了推他:“對了,你對子越好一點,别總是冷冰冰的。
”
“嗯?
”
上官軒不解:“我對子越不好嗎?
”
“你說呢?
”
“你知道的,我最看重他,對他的愛不比其他兩個兒子少!
但他是我們的長子,又是少莊主,所以我才會……”
“好了,我隻是提醒你一句。
”
自從溫眉改變了教育方法,就再也聽不進上官軒那些老生常談的話了。
她轉過身去,背對着上官軒:“其實逍遙王對你沒有好臉色,還有别的原因。
其中一個,就是因為他心疼子越。
我聽逍遙王妃說的,子越有一次受傷,來了逍遙王府。
逍遙王看到子越身上全都是傷,沒少罵咱們倆,說是沒見過這樣當父母的。
”
“唉。
”
上官軒歎了口氣。
這一次,他倒沒再說逍遙王夫婦是挑撥離間。
而是想起上官子越那張冷峻的臉,内疚道:“我也不想我的兒子受傷,更不想他小小年紀,臉上連一個笑容都沒有。
可他是靈劍山的少莊主啊,更有幸能修煉神功!
我身為靈劍山的莊主,除了狠下心來錘煉他,還能如何?
”
溫眉聽言,一滴淚水從眼眶流出。
沉默良久,才說了句:“你也是個父親。
”
上官軒身子一震,久久沒有說話,隻是轉過身去,抱住了溫眉。
大半年沒同床了,溫眉還有些不習慣,下意識就想往後踹一腳。
隻是擡腳時,突然感覺到脖子有些濕糧,心中一顫,暫時打消了這個念頭。
“上官軒?
”
她試探地喊了一聲,但上官軒沒應他。
于是,又輕輕拍了拍上官軒的手:“軒哥?
”
“睡吧。
”
這一次,上官軒終于應了一聲,隻是聲音有點悶。
溫眉通過這短短的兩個字,确定脖子上的濕涼是眼淚而不是哈喇子,也就徹底放心了。
――嗯。
――老倔驢哭了。
――還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