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越自當不會在顧明暖面前示弱,皮笑肉不笑的回道:“皇後娘娘中毒,本侯受陛下所托牧守北地三洲,燕京又是三洲重地,皇後娘娘在燕京驛站中毒,本侯怎能不來?
”
器宇軒昂,一身正氣,完全是一副忠臣的做派。
“反倒是嘉寧郡主為何到驛站?
”
蕭越目光似刀似利箭,那略顯低沉的聲音直接傳向顧明暖耳中,隱藏的鋒芒似能刺穿她的耳膜,仿佛看穿她所有的歹毒手段,逼她認罪伏法。
周遭的女孩子和命婦一個個直打哆嗦,有的身軀僵硬無法移動,有的強一些也不敢再哭,小心翼翼退遠。
顧明暖隱隱覺得頭皮發麻,穩定心神,無所畏懼擡眼同蕭越冷如冰,隱晦莫名的眸光相碰,嘴角微微揚起,“我來驛站做什麽,不必向靜北侯報備吧。
”
從窗欞斜射進來的光線包裹住顧明暖,令她唇邊淺淡的笑容明媚。
她的笑不是最完美的,卻衝淡不少蕭越帶進來的冷冽氣息。
果然,蕭越心頭閃過一縷悵然,本想憑著武力震懾住顧明暖,掌握全盤的主動,可惜他面對的是小叔的心上人,不是尋常徒有虛表的女孩子。
被小叔疼愛維護,依然能保持本心,上善若水般的女孩不好對付。
遇強則強,遇弱也不弱!
蕭越扯了扯嘴角,坐到顧明暖對面,兩人中間隻隔了一張方桌。
正是這張方桌仿佛將屋子分割成勢均力敵的兩半,一時之間,誰也奈何不了誰。
顧明暖穩穩當當的坐在椅子上,從她臉上看不出任何憂心的神色,隻有她自己能聽到七上八下的心跳聲,能感覺到指尖是冰涼麻木的。
不能輸!
娘娘昏迷前還擔心她,她不能讓疼愛關心自己的人失望。
蕭越早就知曉顧明暖出色漂亮,但前幾次顧明暖都有‘依仗’,或是說獨特的環境讓她更有魅力,而且幾次碰面都是急匆匆的,他很少有機會看清楚顧明暖。
不佔任何‘優勢’的顧明暖。
近在咫尺的女孩子肌膚賽雪,清麗秀美的臉龐一雙沉靜的眸子格外引人側目,湖藍素面褙子沉穩大方,袖口領口勾勒出的幾簇花紋,耳上帶著一對玉蘭花墜藍寶石的耳環,精緻閃亮,纏在手腕上的血玉珠串為她平添一抹貴重。
眉宇間露出的灑脫從容,坦蕩銳利足以證明她不是尋常閨閣女子。
蕭越不錯神的盯著顧明暖,沒有祭天時的肅穆,沒有跳戰曲時的鼓舞,沒有同殷茹比試時的針分相對,她隻是靜靜的坐著,也有另外一番韻味。
讓任何男人無法忽視。
想到小叔對她的珍視維護,容不得旁人傷害她一絲一毫,為她甚至要收繳教子不嚴的夏侯易軍權……以前蕭越會覺得小叔有點糊塗了,今日之後,他有點理解小叔為何獨愛顧明暖。
顧明暖漫不經心的目光撇過來,毫不在意蕭越打量自己的目光。
她再能,蕭越也不準自己在她面前弱了氣勢,如何也要把主動權拉牢牢抓到手上才是。
“本侯方才聽說皇後娘娘用了你送來的點心吐血昏迷的,另外亦有好幾位北地貴女受牽連中了毒。
”
見顧明暖面色微凜,蕭越心道,這才對嘛,到底是女孩子,經不住這些。
蕭越又加上一把火,“前幾日本侯聽屬下回稟,你同義母皇後娘娘起了爭執?
你一慣受寵,小叔和令尊把你寵得太霸道,受不得委屈,一時想不通,也是難免的,到底年輕啊。
”
“聽說,又是聽說。
”
顧明暖淺淺一笑,擡起帶著血玉珠串的手抿了抿發鬢,慢吞吞的說道:“莫非侯爺的小叔沒教過侯爺耳聽為虛,眼見為實?
”
血玉反射陽光射進顧明暖眼中,使得她漆黑的瞳孔染上一抹妖豔的紅。
“娘娘剛入城時,一路車馬勞頓,精力不好,我在車架上說錯一句話,招惹了娘娘不快。
”
顧明暖笑了,“我生母早逝,父親多年不曾續娶,最盼著母親的疼愛,得陛下和娘娘看重,娘娘收我為義女,她不僅為我請封郡主,還多次幫我陽揚名,真真是把我當親閨女看待,我雖不才,卻一知道以德報德,以直報怨,別說娘娘隻是趕了我,即便她教訓我一頓,做人兒女的還能心存怨恨不成?
”
在以直報怨上加重了語氣,令靜北侯等人明白顧明暖的恩怨分明!
還留在屋中的閨秀暗暗點頭,站在最最角落裡的夏氏低眉順目,毫不起眼,默默感歎,六妹妹又長進了,自己同她的差距又拉大了。
夏氏暗暗警告自己,不能同顧明暖比,她得沿著既定的路走下去。
顧明暖沒給蕭越還嘴的機會,一戰徹底掌握主動,提了一個令蕭越十分難以回答的問題:“侯爺會因為惹令堂不快,就給令堂下毒?
當年侯爺娶尊夫人時,同令堂鬧得天翻地覆,當時侯爺也很年輕,也是年輕衝動時,也沒見您做什麽啊。
”
蕭越握緊拳頭,面色極是不好看,“我娶夫人時,嘉寧郡主剛剛降生,這事你是怎麽知道的?
難道也是聽說?
”
這是拿顧明暖的話堵她的嘴,也順利岔開方才的問題。
隻有畜生不如的東西才會因同母親拌嘴便下毒殺母,皇後隻是顧明暖義母,但也是母親!
顧明暖笑道:“我再教靜北侯一句話吧,雖然耳聽為虛,眼見為實,關鍵是話是誰告訴你,倘若那人值得信任,人品出眾的話,他說的話未必就是不可信的,畢竟我們隻長了一雙眼睛,沒千手千眼觀音的法力,看不盡所有的事兒。
”
正話反話都被她說了,偏偏蕭越找不到把柄,按惱自己當時怎麽就沒想到?
他堂堂靜北侯,比顧明暖年長一倍有餘,竟然被一個尚未及笄的女孩子教訓了。
夏氏愉悅的扯了扯嘴角,乾得好!
往後這樣的局面越來越常見,因為顧明暖是要嫁給蕭越的小叔,成為靜北侯名正言順的嬸子。
“同說起當年靜北侯府事情的人是侯爺的小叔叔,我估摸侯爺也會認同令叔的卓越誠信的人品。
”
顧明暖笑盈盈的給了蕭越會心一擊,“侯爺若有所懷疑,我請蕭陽來同你說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