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招娣等人一聽顧明暖要去見主子,興高采烈的圍著她忙個不停,積極準備出行用的物什。
並以極快的速度簇擁顧明暖坐上馬車,仿佛怕慢一點,顧明暖就會改變主意。
其實她也很想去見蕭陽的。
本是想讓蕭陽自己想明白,誰知不碰面的決定不僅罰了他,也困住了自己,以前總會碰見的人好幾日看不到,她做什麽都有點提不起精神。
不找個能說服的理由,她又覺得下不來台,蕭越納妾,想看殷茹笑話是最好的借口了。
更令顧明暖憂心的是——蕭陽病了。
即便有想到蕭陽在裝病,顧明暖還是忍不住擔心他,從他染病的消息傳進耳中後,她一直心神不寧,眼前總是浮現著前生蕭陽吐血的畫面……發誓不對他心軟,怎麽可能不去心疼他呢?
女孩子就是這麽矛盾,恨起來不管蕭陽死活,可蕭陽真有個好歹,她比誰都惦記著。
出門時還晴空萬裡,轉瞬陰雲密布,狂風驟起,淅淅瀝瀝的雨水落下,地上凝聚水窪。
馬車在府門口停下,蕭陽沒成親,又把北苑讓給顧明暖,他自然而然居在靜北侯府。
不僅是蕭陽,蕭家嫡脈近枝大多都居住在靜北侯府,因此原先的齊王府經過擴建,完全佔據兩條主要街道。
顧明暖隔著雨幕看向靜北侯府,恢弘龐大的府邸完全不像臣子的宅邸,簪越之處數不勝數,比帝王的行宮還顯尊貴。
不愧是北地霸主的府邸,裡裡外外就差明晃晃的刻上不臣之心幾個字了。
馮招娣在顧明暖頭頂撐起雨傘,熱情的介紹:“我們從二門進入,穿過垂花門和一條甬道就能看到主子在侯府的院落,其實從側門走更近一些。
”
蕭陽的部屬或是來探望他的客人都是走側門的。
顧明暖身份非比尋常,她第一次登門,實在不適合走側門,而且她也不想走側門。
侯府門房下人忙迎上來,“嘉寧郡主安。
”
聲音客氣有禮,仔細一聽卻能感到幾分好奇。
嘉寧郡主回絕太夫人幾次相邀,今日突然登門……隻為看望四老爺?
涉及四老爺連侯爺都不敢多說什麽。
成年後蕭陽大部分日子都住在北苑,隻是偶爾回來看望太上夫人而已,有時候四老爺去遼東處理事物,一年半年不照面。
顧明暖矜持的點頭,從馮招娣手中接過雨傘,向侯府走去。
在外看靜北侯已經蔚為壯觀了,真正走進侯府,她覺得這座府邸就是一個稍稍縮小版的金陵皇宮,恢弘宏偉的建築宮殿,亭台樓閣林立,比北苑更加彰顯蕭家煊赫權柄,蕭越把自己的野心深深鐫刻在侯府的每一寸地方。
難怪前生殷茹對在帝都金陵的攝政王府不大滿意。
王府竟然比不過侯府的規模和氣勢。
殷茹就是因為掌握住侯府的中饋和庶務,坐在高人一等的位置上才不曾後悔拋夫棄女嗎?
顧明暖眼睛閃過幾分酸澀,心中某個地方還能感覺到痛楚。
“顧小姐,請上肩輿。
”馮招娣低聲道:“下雨路有點滑,您穿著繡鞋不大方便。
”
見顧明暖沒有動作,眸子似暈染上一層水霧,她打了個哆嗦,倘若被主子看到顧小姐落淚,不知心疼成什麽樣。
偏偏她不知如何安慰顧小姐,更不知顧小姐為什麽傷心,忙扶著顧小姐上了肩輿,“您在裡面也能看到外面的景色,我讓他們挑路走。
”
“不用,我對靜北侯府沒有一點興趣!
”
話語堅決,沒有任何回轉餘地,顧明暖閉上眸子:“我隻想快點見到蕭陽。
”
她的手下意識抓住腰間的墨玉,方才她能感到蕭越就在某一處望著自己……如今蕭越不敢對她硬來,但他的目光令她很惡心,心頭似沾了一層粘膩的東西,怎麽都甩不掉。
以後還是把蕭陽叫到北苑去吧。
她不想再到靜北侯府了。
肩輿轉過回廊,在顧明暖方才站著的不遠處,蕭越閃身走出來,他強健挺拔的身材在雨幕中顯得格外高大,俊朗的面容染上一層陰鬱,“給我娘送個消息,嘉寧郡主到了。
”
“太夫人把幾位小姐留在身邊……”
“她們有嘉寧郡主好嗎?
”
蕭越的話直接讓隨從愣住了,仔細比較嘉寧郡主和被太夫人看重的千金小姐,輕聲說:“有兩位小姐堪稱絕色,顏色上比嘉寧郡主更好些,隻不過才學名聲,以及出身遠遠不如。
”
如今就算是謝家小姐都比不上顧明暖了。
南陽顧氏因顧衍的突然崛起和顯赫的戰功起碼在聲望上壓謝家一頭。
太夫人除了看重門第外,還留下幾個顏色極好的女孩子,她還能不清楚兒子的性情?
蕭家男人大多愛好顏色的女孩子。
蕭越扶著一旁的柱子,手慢慢攥緊拳頭,“為何我隻能撿小叔看不上的,或是不要的?
我才是靜北侯,才是蕭家的家主!
”
雨幕中飄蕩著他不甘心的呐喊。
*****
蕭陽在侯府的院落不大,一如既往的乾淨精緻,陳設奢華舒適。
他不經常住在侯府,顧明暖邁進院落後雖然感到有明顯的蕭陽風格,但四周卻沒有蕭陽獨特的氣息。
蕭陽仿佛不是這座院落的主人,他同顧明暖一樣都是客人。
江恩見顧明暖到來明顯松了一口氣,俊臉帶著苦澀鬱悶,小心翼翼看了眼聽雨軒那邊,不自覺在顧明暖面前告狀,“主子不肯吃藥,又不肯好好歇息,方才嚷嚷著要酒喝,說是借酒消愁……”
“你把酒送過去了?
”
“我哪敢不聽主子的吩咐?
”江恩擺著苦瓜臉,嘀咕道:“該犯愁的也是侯爺啊。
”
“這麽說他的籌謀很順利?
”
顧明暖見江恩點頭,笑眯眯的問道:“是我讓他發愁?
”
江恩不敢說話了。
顧明暖冷哼道:“前面帶路,我去哄哄咱們的大少爺。
”
一絲絲對蕭陽的寵溺縱容蠻滲人的。
隻有顧小姐敢這麽說主子了。
江恩心中琢磨,沒準主子挺喜歡被顧小姐哄著。
推開聽雨軒的門,顧明暖看向窗口,蕭陽坐在臨窗的軟塌上,雙腿疊加在一起,往後靠在軟墊上,手中拿著酒杯,酡紅的臉頰,微微淩亂的黑發,因醉意而迷蒙的眸子,略顯感傷的表情,毫無疑問蕭陽有些醉了,他借酒消愁的意圖相當明顯。
江恩等人連門都沒敢進,在顧明暖邁進屋中後,利落的關上房門。
他們退開很遠,同守在聽雨軒的死士一般,站在隨時可以支援保護主子卻聽不見房中任何說話聲的地方。
蕭陽從雨幕中收回目光,轉而歪頭看向門口,似在甄別漂亮的女孩子是誰,她靜靜的站著,一雙明亮的眸子盛滿溫柔和笑意。
“又是白日做夢?
”
他煩躁又惱怒般揉了揉僵硬的眉心,打了個酒嗝,嘀咕一句:“她怎麽回來?
”
聲音低沉且沙啞,散發著滲入骨髓的思念和惆悵。
顧明暖很難不去想蕭陽這段日子過得並不好,很難不去心疼他,哪怕他有裝醉的嫌疑。
蕭陽揉了眼睛,發覺女孩子並沒消失,傻傻的問道:“你是幻覺,是嗎?
”
撲哧,顧明暖笑出了聲,她身上仿佛有一層光暈,蒸騰乾陰雨的潮濕,優雅堅定的走向蕭陽,笑盈盈坐在他身邊,執起他的手貼上自己的臉頰,唇邊蕩起一抹溫柔的笑意,“還是幻覺嗎?
蕭陽的手從她臉頰下滑至腰間,手指輕輕彈了彈墨玉,眸子一瞬間似被點亮,得寸進尺道:“親我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