錘子視線在時落跟明旬身上轉一圈，又看向首領，他覺得這時候不開口為好。

　　直到明旬握緊時落的手，時落仰頭，朝他露出笑，明旬頓時跟喝了蜜似的，他說，“我們去看看。
”

　　錘子這才跟在二人身後，問道：“時大師，我怎麽覺得那首領篤定你會跟去，他好像知道什麽內情一樣。
”

　　不光錘子看出來了，明旬當然也看出來了。

　　事關落落，他要去一探究竟。

　　這是一處寬敞的山洞，從遠處看，洞口黑黝黝的，仿佛正張著大口，準備將人吞吃，等到了洞口，眾人才發覺，這處山洞竟要比黑袍老人居住的山洞要明亮寬敞些。

　　洞口還有一扇石門，上頭刻著時落幾人看不懂的字。

　　黑袍老人跟他們解釋，“這是天神廟。
”

　　看字跡，顯然是經過了許多年的風吹日曬的。

　　不管來時那些野人面上多麽兇狠，此刻站在天神廟前，所有野人都滿臉肅穆恭敬，比見著他們巫師大人更小心在意。

　　首領站在最前方，他左手橫在胸前，低聲說了幾句，而後躬身。

　　身後的野人也跟著鞠躬。

　　起身後，首領才走向石門。

　　石門厚重，光靠力氣推是推不動的，首領墊腳，伸手，按住石門右側上方一處凹陷處。

　　吱呀聲響起。

　　首領退後一步。

　　石門緩慢打開。

　　一股古怪的味道鋪面而來。

　　幾人屏住呼吸，錘子甚至擡起胳膊，擋住的口鼻，他總覺得這味道有點像燒完的香灰，但是又有些不同，裡頭還泛著一股腥氣。

　　中年野人朝黑袍老人做了個手勢，“巫師大人，您先請。
”

　　黑袍老人又招呼時落，“你們跟在我身後吧。
”

　　時落點頭，牽著明旬跟在黑袍老人身後。

　　首領看了一眼兩人交握的手，神情看不出異樣。

　　其他野人就沒有首領鎮定了，幾個年輕些的野人憤怒，憑什麽天神廟他們進不去，這些外人卻能進？

　　在他們眼裡，時落已經是他們的所有物了，他們隻兇狠地瞪著明旬，唐強跟錘子。

　　明旬跟唐強不屑理會，錘子哼了一聲，他繃著臉，看著比野人還不好惹，有年輕的野人攥著弓箭要上前，被中年野人擡手攔住。

　　進了山洞，錘子才知道為何會飄出血腥味。

　　他一眼看到天神像腳邊供奉的東西。

　　在錘子的想象裡，一般神像面前供奉的都是瓜果點心，這天神像面前供奉除了一種看不出材質的香外，還有一碗血。

　　許是放的久了，血的顏色變深，也粘稠，散發著一股讓人作嘔的味道。

　　順著石像的腳，幾人緩緩擡頭。

　　在正前方有一尊石像。

　　幾人視線才落到天神像的胸口處，中年野人在他們身後提醒，“我勸你們不要直視天神大人。
”

　　若不是擔心會節外生枝，這些人可能會找茬，中年野人是絕不會提醒這幾人的。

　　“為什麽？
”錘子分明看到時落跟明旬都擡頭看了。

　　“天神大人會降下懲罰。
”中年野人嘲諷，“他們是修士，天神可能會對他們手下留情，對你們就不會客氣。
”

　　錘子不信，他還是擡頭。

　　下一刻，他隻覺眼前一片白光，接著眼睛一陣刺疼。

　　哪怕再能忍，這種像是有針朝眼睛裡刺的痛感還是讓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唐強也不適地閉了閉眼。

　　中年野人冷笑，開始挑撥離間，“我是不知道你們兩個是怎麽厚著臉皮扒上人家，你們以為跟著人家，就能跟人家一樣，什麽都不用怕了？
也不看看自己有幾斤幾兩！
”

　　唐強跟錘子又不是十幾歲的孩子，隨便被人一激就怒，連唐強都忍不住冷笑，錘子更是做出一副驚訝的模樣，“這你就不知道了吧？
跟著時大師，我們就是什麽都不怕，都有時大師給我們兜著呢，是吧時大師？
”

　　“是。
”時落不是在配合錘子，她還真是這樣想的，忍著眼睛的不適，時落繼續朝上看，她對錘子說：“這石像被設了陣法，你們看了會不適，回頭用冷水衝洗一下眼睛就行。
”

　　要糊弄住這些野人，當然得有一些讓野人敬畏的‘神跡’。

　　錘子還真隨身攜帶著水，他先遞給唐強，自己也衝洗了一下，果然舒服許多。

　　錘子挑釁似的，洗完眼睛又擡頭看兩眼，然後再洗洗眼睛，之後又看兩眼石像。

　　“這到底怎麽回事？
”中年野人不敢置信，“這是天神降下的懲罰，不可能輕易這麽被解的！
”

　　因為‘神跡’，他們所有人都不敢直視天神大人。

　　錘子憐憫地看著他，將瓶子裡還剩的半瓶水遞給中年野人，“你也看看你們天神長什麽樣，然後再用水洗洗。
”

　　中年野人一把拍開錘子手中的水瓶。

　　水瓶落地，在乾淨的地上滾了幾圈，水灑了大半。

　　他們整個寨子對天神有無上的崇敬之情，別說隨便扔水瓶了，就是一根頭髮絲他們都不敢落在地上，生怕惹怒天神。

　　可時落的話對他打擊實在太大。

　　跟進來的其他野人沒聽懂錘子跟中年野人的話，可中年野人臉色太差，他們有人就問。

　　中年野人低頭不說話，拳頭捏的死緊。

　　首領不在乎其他人的動靜，他忍著疼痛，擡頭，看向天神像，嘴裡低聲說了幾句。

　　隨後，首領轉頭，對黑袍老人說，“天神說，我們種族的繁衍隻有靠她。
”

　　這個‘她’指的自然是時落。

　　黑袍老人無奈地搖頭，“天神根本不存在。
”

　　首領搖頭，嚴肅地開口，“天神親口跟我說的，不會有假。
”

　　“天神是怎麽與你說的？
”黑袍老人是從沒進過這裡的，上一任首領跟這任首領都邀請過，既然知曉這裡隻是忽悠野人的，黑袍老人實在做不到站在‘天神像’前還要繼續糊弄他們。

　　首領又恭敬地朝天神像行了一禮，這才說：“天神去我夢中告訴我的。
”

　　“山下有句俗語叫日有所思夜有所夢，你之所以會做那樣的夢，是源於你與他們才打過交道，心裡有一直有這個想法，才會在夢裡借著天神說服你自己。
”黑袍老人知曉這世上或許真的有鬼神，但是寨子裡卻不可能有天神的存在。

　　他在山上住了幾十年，若有天神，他不該感覺不到。

　　“巫師大人，您說的不對。
”首領卻更信任天神跟他自己，“我活到今天，天神一共出現在我夢裡三次，每一次天神的預言都成真，這次也不會有假。
”

　　在剛遇到時落時，他驚豔與時落的容貌跟鎮定，單純的想將美好的人跟事物搶奪過來，後來時落他們殺了他的族人，他也氣惱，回去後，他突然失去意識，天神就出現在他夢中。

　　再醒來，他對時落就勢在必得了。

　　“你之前夢到的是哪兩次？
”黑袍老人不知道這些。

　　首領回道：“第一次是我七歲時，天神跟我說我父親會死於毒蛇口中，醒來後我提醒過父親，父親信天神，一直沒有離開過寨子，他還跟您討要過驅蛇藥，第七天夜裡，父親還是被蛇咬死了。
”

　　第一次他昏睡了整整三天。

　　黑袍老人微微失神。

　　首領繼續說：“第二次是我二十二歲，我遇到黑熊，重傷，天神告訴我有一種草藥能救我命。
”

　　那一次他傷勢極重，被族人擡回來時已經沒多少氣了，族人去請巫師大人，巫師大人也救不了他，後來他掙紮著醒來，讓族人去采藥。

　　他活下來了。

　　那一次他昏迷了一天。

　　天神對他有救命之恩，首領確信天神是存在的。

　　首領清楚，若非遇到大事，天神不會無緣無故出現在他夢中。

　　這次他隻昏迷了半個時辰。

　　天神說今日進寨子的女人是他們寨子繁衍的希望。

　　在首領看來，這群人當中有老有少，有年輕力壯的，卻都以這個女人為首，這女人必然有厲害之處。

　　他轉頭對時落說話，說的有些磕巴，是他才跟中年野人學的，“你，這裡——”

　　他指著山下寨子，而後看著時落眼睛，想直到她有沒有理解。

　　時落不言語，首領接著說：“跟，跟我一起坐。
”

　　中年野人冷靜了些，他解釋，“首領說要是你願意待在寨子裡，你就能跟首領平起平坐。
”

　　千百年傳下來的習慣，女人在寨子裡負責生孩子做飯，在食物匱乏的時候，地位甚至不如獵物。

　　能讓時落平起平坐，那是首領能做到的最大誠意。

　　“我不願。
”時落拒絕。

　　在他面前搶奪時落，明旬怎能忍？

　　他平常也不是愛顯擺的人，可到了這會兒，他也不由開口，“落落不留在這裡，會擁有我的一切。
”

　　包括他的命。

　　錘子替明旬說：“你們住在這深山野林裡，恐怕還不知道明總的身份。
”

　　“明總是明氏集團的總裁，明氏集團你應該聽過吧？
”這話是對中年野人說的。

　　中年野人沉默，哪怕沒有去過上京，他也知道。

　　錘子看完他表情，又說：“明氏集團旗下有賣房的，賣汽車的，賣奢侈品的，還有賣小商品的。
”

　　“對吧，明總？
”錘子問明旬。

　　明總的一切都是時大師的，那這一切都隨時大師支配。

　　區區一個寨子的首領怎麽能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