婦人激動地看向時落,“大師,我妹是不是還有救?
”
“是否有救,還要親眼看過才知。
”時落並未斷言。
時落的意思婦人懂。
她說要親眼見她妹妹,那就是願意救她妹妹。
婦人急不可待地問:“大師,那您今天夜裡不走吧?
您住在哪?
您什麽時候能有空?
”
若她妹能清醒過來,那她媽高興,身體肯定也會好點,她爸也能輕松點。
婦人恨不得連夜就把妹妹帶過來。
“明日有時間。
”
錘子又將他們暫住的酒店名字告訴婦人。
他們訂的就是普通的連鎖酒店,離街上近。
婦人記下,這才千恩萬謝地離開。
走了沒多久,又快步回來,手上提了兩袋子水果,塞給時落就跑,她生怕時落會拒絕。
屈浩將兩袋不輕的水果從時落手裡接過來。
一行人錘子說的烤肉店。
店裡客人隻剩下一桌。
門口閃著燈光的牌子上寫了,店門十一點關。
幾個人不喝酒,也沒話要胡侃,他們就是為了填飽肚子,還有店員幫忙烤肉,吃的也快,將將到十一點,幾人都吃了七八分飽。
他們吃得多,又是最後一桌,結帳時,老闆給他們抹了個零頭。
等幾人準備走了,老闆還送了兩瓶飲料。
原以為時落會拒絕,卻見時落接過兩瓶飲料,跟老闆道了謝。
等出了門,走了約莫一刻鍾,錘子幾人算是知曉為何時落沒有拒絕飲料跟水果了。
這個縣城不大,從最熱鬧的主街往南走不到半個小時就是火車站。
因這裡是離山林最近的一座縣城,雖然還未通高鐵,不過每天來往的火車卻也不少趟。
一行人正要往酒店去,便聽身後一道說話聲。
“我能不能借你的手機打個電話?
”
這是個看起來不到三十歲的年輕女人,她背著包,拖著行李箱,風塵仆仆的。
年輕女人出站晚,出來時,路上已經沒幾個人了。
倒是有過路的車輛,但是人生地不熟的,她也不敢隨便攔。
她方才觀察了時落好一陣,才鼓起勇氣上前的。
這一行人看著高冷疏離,可周身圍繞著一股極和諧的氣場。
這世上就是有一些人,相處起來輕松自在,哪怕不是愛人親人,可感情也是旁人羨慕不來的。
想到自己的遭遇,年輕女人眼神微黯,隨即又打起精神。
“我手機跟錢包都在火車上丟了。
”年輕女人解釋,“我在車站時報了警,一直到現在才出來,我想借你電話,跟我家人打個電話。
”
剛才她跟警察也借過電話,可是遠水救不了近火。
時落將手機遞過去。
她打電話前又跟時落商量,問時落能不能幫她收一筆轉帳,而後時落再給她現金。
剛才太著急,她借警察手機打電話的時候也沒想到這一茬。
時落點頭。
年輕女人先用時落手機加了她家人的聯系方式,她家人先轉了一筆數額少的。
時落身上有現金,她看了眼轉帳的數目,將現金給了年輕女人。
年輕女人接過錢,眼眶發熱,同時也愧疚。
“我家人剛才沒敢一次性把錢走轉過來。
”年輕女人覺得對不住時落的真誠,她跟時落道歉,又問時落,能不能再接一筆轉帳。
“可以。
”
這回轉了五千。
她打算先找個住的地方,明天再去買個手機。
明旬沒在跟前,時落這一趟賺的錢都自己裝著了,上回明旬見她,她本打算將錢都給明旬,他沒要,隻說等她回上京了,再一道給他。
時落又何嘗不知道這是明旬想讓她自己多留些錢。
很久之前,她出門時,明旬就給了她一張卡,明旬說了,這張卡沒限額,她想花多少都可以
不過時落出門,她自己賺的夠自己花,那張卡一直沒動過。
被偷怕了,年輕女人將現金分成三份,分別裝在上衣跟褲子口袋,還有包裡。
夜裡十一點多的縣城,除了可見的幾家燒烤店鋪,其他店鋪都關了門。
女孩坐了一天火車,沒怎麽吃東西,她將錢收好後,才揉著餓的發疼的胃,說要請時落吃燒烤。
時落將其中一袋子水果跟兩瓶飲料遞給年輕女人。
女人想推拒,可肚子又發出一陣咕嚕咕嚕的叫聲。
她隻好紅著臉接過水果,又不好意思地看了錘子幾人,而後打開袋子,掰了根香蕉,狼吞虎咽吃起來。
吃了一根香蕉,又喝了一小瓶飲料。
這飲料還是熱乎的,讓她的胃疼得到了緩解。
“真的很感謝你。
”
在之後的寒暄中,她知道時落暫住在酒店,年輕的女人便問:“我能不能也住那個酒店?
”
陌生的地方,陌生的人,因被偷了身份證跟錢包,他對陌生人的警惕心更重。
哪怕她年近三十,一個人出門在外,也會心裡不安,她想找個能給她安全感的人暫時靠一靠。
“隨意。
”
幫她一把也不過是舉手之勞,時落不會拒絕。
年輕女人心裡暖流陣陣。
看著女人背著包,又拉著箱子,齊曉波過去,接過女人的箱子,替她拉著。
女人跟時落介紹,她叫高嘉雯,是J省人,這段時間她休假,就想著到處走走。
她雖說的灑脫,明眼人都能看出來她眼底揮不去的憂傷。
這是別人的私事,時落不會過問,錘子幾人就更不會多說話。
高嘉雯很喜歡時落這一行人,他們行事進退有度,不過分熱情,卻又會在陌生人需要幫助時伸出援手。
她感歎,要是能多跟他們相處一段時間就好了。
她的壞心情總算是被撫平了一些。
如今雖是六月,不過氣候還是不穩,又不是節假日,來這裡旅遊的人不多,酒店大多數都是空著的,高嘉雯直接開了一間離時落近些的房間。
回到房間,時落打開手機。
明旬已經有七八個小時沒跟她聯系了。
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情況。
她撥通明旬電話,竟是關機。
她又撥了張嘉跟曲愛國的電話,同樣是關機。
看來他此刻正在回國的飛機上。
知道明旬是擔心她,才早些回來,明旬不是個衝動的性子,他必然覺得自己能回來才會行動。
時落有些想見他了。
她關了手機,洗漱完,盤腿坐在沙發上打坐。
她對抗大松樹並不如表面那般輕松,靈力已經耗的差不多,合氣丹雖能短時間內提升她的靈力,可丹藥是外物,不會錘煉她的經脈。
最好的修煉便是她靠自己。
靈力在體內運轉一個周天,正待繼續修煉,時落突然睜開眼,往門口看。
外頭腳步輕巧,落在地上悄無聲息。
她起身,打開門,往外看。
隻見一道身影正木愣愣地朝時落走來。
而後在時落面前站定。
時落望著他木然的眼神,沒有動作。
女人僵硬的擡起手,手中銀光閃過。
目標正是時落的脖頸。
落微微側頭,避開女人的手。
她望進女人的眼底,女人手臂頹然放下。
唐強跟錘子幾乎同時睜開眼,他們是聽到了時落的開門聲,兩人穿著整齊,等二人出門時,女人已經轉身離開,時落則跟上前方的身影。
“那是高嘉雯?
”錘子奇怪地看著前方赤腳往電梯口走的女人,“她這是夢遊吧?
”
按如今的科學解釋,夢遊是一種睡眠障礙。
而在古時,夢遊則有另一種說法,人之夢也,佔者謂之魂行。
《莊子》最注重“遊”的體驗,追求超越肉體的精神暢遊,於是便有莊周夢蝶。
多數夢遊是一種常見的睡眠夢遊症,這高嘉雯卻不是。
時落打了個手勢。
唐強跟錘子噤聲,跟在時落身後。
隻見前方的消瘦身影毫無阻礙地下了樓,直往大堂走。
大堂內原本正在打盹的前台突然驚醒,她正要開口,時落看了她一眼,跟她搖了搖頭。
前台點點頭,看著一行四人依次出了門。
不過她到底是不放心,這幾個客人要是在他們酒店出了事,那他們也有責任的。
前台打電話給經理,得了經理指示,便不遠不近地跟著時落幾人,還拿出手機,拍了視頻,若有意外,視頻就是證據。
前台的動作並未逃過時落三人的眼睛,不過三人也沒為難她,等今夜這事結束,讓她刪了視頻便是了。
此刻是淩晨,遠遠看去,街上已無行走的路人,隻偶爾有車子路過。
女人雖然走的緩慢,卻目標明確。
唐強跟錘子快步趕上時落,錘子壓低聲音問:“時大師,我看她不太正常。
”
“她這不算睡夢障礙。
”時落回道,眼睛卻未離開過前面的身影。
唐強跟錘子都知道,若這女人是常見的夢遊,時落不會跟這麽遠。
走過主路,女人朝旁邊的小道拐過去。
路兩旁是一些小店鋪,此刻店鋪皆關了門。
漆黑的小路,周遭安靜隻餘下自己的呼吸聲。
虧得三人膽子大,腳步未有絲毫停頓。
那前台跟了小半段路,便停下腳步。
她不敢再往前。
這幾人要是存了壞心,她將會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
時落三人不在意前台的去留。
穿過小道,再往前走了約莫一裡路,便是一個小廣場,廣場一角有些運動器材,正對面則是一個小涼亭。
此刻涼亭內正坐著另一道身影。
“我去!
”錘子忍不住低咒一聲,“大半夜的在這裡裝神弄鬼。
”
淩晨三四點,正是人們睡的正熟的時落,有個夢遊的人出來見另一個人。
這場景怎麽想怎麽恐怖。
時落卻不再往前走,她站在一家照相館的門邊,看著女人一步步走向涼亭。
涼亭內的人起身,轉過頭來。
這處並未路燈,唐強跟錘子看不清那人的相貌,不過看身材,應該是個男人。
兩人面對面站著,並未說話。
很快,高嘉雯從口袋裡掏出一個物件,遞給男人。
男人接過,放入口袋,而後掏出另一樣東西,給了高嘉雯。
高嘉雯從男人手心接過,直接放入口中,男人揮手,趕蒼蠅似的將人趕走。
女人跟來時一樣,邁著一樣的步子,往回走。
“你們送她回去,我去去就來。
”時落對唐強跟錘子說。
“時大師,你一個人行嗎?
”錘子不太放心,“要不,隊長送她回去,我跟你一起。
”
時落未拒絕。
“保護好大師。
”唐強叮囑錘子。
再跟上時,時落並未刻意放輕腳步,前方的人很快察覺到。
再經過一個拐角時,那道黑影慢慢出現在時落面前。
“你是何人?
為何要跟著我?
”這人喉嚨像是被傷過一般,說話聲音嘶啞難聽。
時落神色冷淡,錘子卻心生警惕。
隻因對面這男人著實古怪。
不光聲音,還有他的面容。
按說隔得如此近,哪怕周遭漆黑,錘子也不可能丁點看不清對方的面容。
可事實便是如此。
對方面上像是被刻意模糊了一般,錘子眨了眨眼,仍舊看不清對方的五官。
他知道此人恐怕也是一位修道者。
“你處心積慮讓她與我們相識,應當早知道我是何人。
”時落開口。
錘子驚詫地看向時落,“時大師,那高嘉雯結識我們是另有目的?
”
“她並不知情。
”不過是被人控制利用罷了。
話落,時落擡起胳膊,她手心朝上,用另一隻手劃破自己的中指指腹。
錘子便看到一隻黑色小蟲自時落的傷口中爬出。
“噬心蠱。
”時落看著蠱蟲試圖往她的傷口處爬,想重新鑽進時落體內。
時落的血液對蠱蟲來說是最好的養料。
錘子撥開蠱蟲,小蟲子落了地,被錘子一腳踩碎。
對面的人呼吸明顯粗重許多。
這蠱蟲是他培育了許久,耗費了許多心血,才得了這麽一隻。
竟然這麽輕易就被人一腳踩死。
這丫頭比他想象中的要難對付。
“為何要跟著我?
”時落問。
“你既是鐵口直斷,亦能未蔔先知。
”沙啞聲音不難聽出其中的嘲諷,“那你不妨猜一猜。
”
時落沒心情跟他玩文字遊戲。
作為她臨時的代言人,錘子看向對面,“藏頭縮尾的宵小之輩,不用猜,你乾的都是齷齪之事。
”
而後錘子又看向時落,笑問:“時大師,沒想到你都這麽出名,竟然能讓這鼠輩千裡追蹤過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