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父不愧是做了二十多年木匠的人。
不過兩天,便做出一個完整的木頭人偶出來。
因家裡實在沒錢了,買不起上等的黃花梨木跟檀木,任父便用的荷木材質,好好保養,這木偶也能用幾十年。
以前從未做過,剛開始有些手生,失敗了許多回,任父有耐心,他找了許多人問,也讓任奎幫他在網上搜,而後自己琢磨。
兩天兩夜沒合眼,總算做出第一個成型的人偶。
關節處很順滑,胳膊能活動自如,任父做的人偶關節並不是以前那種尼龍繩,而是用的圓形木塊,鐵絲跟螺絲做成的。
任父甚至還給木偶做了套衣服。
不過他還是有些擔心,這關節用久了,會脫落。
“我會給他加固。
”時落的話讓任父放下心來。
這段時間任父是數著日子過的。
這回有時落三人陪著,相較於上回那種無能為力的絕望,這回似乎也不那麽難以忍受。
任奎這幾天不光能走,也能乾點家務活,他們一家三口都愛乾淨,哪怕院子不大,也沒什麽高檔家具,父子兩仍舊把院子拾掇的乾淨整潔。
任奎也有一手好廚藝。
他有點力氣的時候就想給時落做點拿手的菜。
“大師,我就會些家常菜,你別嫌棄。
”任奎生病前就是在一個飯店做廚子,今天精神比先前都好,他做了一桌子,其中拿手的是土豆燉牛腩,小炒肉,回鍋肉,及魚香茄子。
另外的水煮肉跟獅子頭,還有雞蛋羹是張嘉悄悄跟任奎說的,這幾道菜時落喜歡。
幾人胃口都不錯,任奎都吃了滿滿一碗米飯。
這邊才放下碗筷,任家大門又被敲響。
村民趁著任父出門的時候問過他時落何時離開。
這種有能耐的大師,恐怕一輩子都碰不到第二回。
知道時落在這裡待不了多久,許多村民就趁著這機會來找時落幫忙。
不光是本村的,周圍十裡八村都知道時落是真大師。
今天找過來的是一個女孩子。
女孩子見著時落直接哭了。
她求時落為她找隻貓。
“大師,求你幫幫我,我的貓陪了我三年,它救過我的命,我不能沒有它。
”女孩子家住在鎮子上,她到處找貓的時候聽街上人討論時落,女孩就想過來試一試。
“這貓是我媽走了以後我養的。
也許對別人來說,貓狗不過是消遣的寵物,沒了也就沒了,可我的貓對我來說是不一樣的。
”女孩掏出手機,裡面大部分都是貓的照片,這是一隻白色短毛貓,女孩邊哭邊說:“我們家有個米廠,是我爸跟我媽一起開的,但是主要是我媽在忙,尤其農忙的時候,簡直是腳不沾地,一天就睡三四個小時,三年前有一天夜裡,我媽又是淩晨一點多才回來,剛到家,一口水還沒喝完就突然暈了過去,沒送到醫院就沒了,醫生說我媽是猝死。
”
女孩子盯著手機裡的貓看,她眼神柔軟,“沒了媽媽之後不到三個月,我爸就娶了後媽,後來我才知道我爸早就跟那女人暗中在一起了,連那女人的孩子都是我爸的,知道這事以後我難過,想不開,就抑鬱了。
”
一個還不到二十歲的女孩子,原本一直以為自己有個幸福的家,家裡雖不算多富裕,可也是小康,她吃喝不愁,想要什麽爸媽也能給她買。
她覺得自己很幸運。
直到她媽去世。
直到她爸再婚。
直到見到跟她爸幾乎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孩子。
那是個男孩,是她爸一直想要的兒子。
“我知道不該便宜那一家三口,可是明白歸明白,我就是走不出來。
”女孩子捂著臉哭,“外公外婆放不下我,把我接過去住,是我外公外婆一直看著我,我試圖自殺過好幾次,都是他們救了我,後來外婆聽人說養個動物會好點,她就給我買了一隻貓,我的貓名字叫可樂。
”
“雖然是白貓,但是可樂就喜歡在地上打滾,把身上弄的髒兮兮的,所以我給它取名叫可樂。
”
“因為有了可樂陪著我,我才漸漸走出來的。
”女孩翻看手機裡白貓的各種形態,“我的可樂特別可愛,也特別懂事,我難過的時候它一直陪著我,還喜歡蹭我的腿。
”
“它是如何丟的?
”時落將手機拿近些,她問。
“五天前,我出門倒垃圾,沒有把門關嚴實,等我回來,可樂就不見了。
”女孩抽噎。
“這貓是在你父親家丟的,還是你外婆家丟的?
”時落看了看手機裡的貓,又看了眼女孩子,她突然問了一句。
女孩沒料到時落會問這話,她愣了一下,才回:“是在張松林家丟的。
”
“張松林是我爸。
”女孩說。
想到張松林,女孩不免就想起了她媽,她到現在都記得她媽對她爸一直很好,小時候他們家還沒米廠的時候,家裡窮,但是他們一家三口住在狹窄的屋裡,卻很溫馨,每天她爸去工廠上班,她媽除了做家務,要照顧她,還會出去擺攤,賣桔子蘋果之類的。
她爸晚上回來晚,她媽就給他捏肩捶背,燒水給他泡腳,她爸逢年過節也都會買禮物給她媽,雖然禮物都不值錢,有時候就是一個發卡,但是她媽特別珍惜,把這些禮物都珍藏起來,直到去世前還在。
可是那個女人的孩子已經七歲了。
她媽多不值啊!
女孩眼神逐漸迷茫。
時落擡手,在女孩眼前打了個響指。
女孩陡然清醒。
“大師,求你幫我找找可樂,我給你錢。
”女孩拉開包的拉鏈,取出兩捆現金,“這是兩萬塊,我剛取出來的,大師,都給你,你幫我找可樂,好不好?
”
女孩子很清楚,要是沒有可樂,她還會再抑鬱的。
她活不下去。
在時落問完方才的問題,張嘉跟薛城相視一眼,覺得事情似乎並不是女孩子想的那麽簡單。
張嘉跟薛城都清楚,自打認識時落以後,宮心計之類的算計在時落眼裡統統是透明的。
那句話怎麽說來著,在絕對實力面前,一切陰謀詭計都是徒勞。
張嘉好心地提醒,“你可能沒聽懂,時小姐的意思是,你的貓丟了可能不是偶然。
”
女孩不是笨人,她瞬間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