鱷龍洞天裡的一切,是那麽的閑適,相比於紛亂的星羅洲,不僅盧悅喜歡,飛淵也是極喜歡的。
“你今天心情好?
”
讓他吃養身餐的語氣,怎麽聽著那麽幸災樂禍呢?
盧悅橫他一眼,“呵呵!
我什麽時候心情不好了?
”
師弟的傷快好了,金盞的傷也穩了下來,她怎麽可能心情不好?
“對了,你怎麽釣雲蟹的?
它再不濟,在水中,也算二階妖獸呢?
”
沾了調料,蟹黃鮮美又鹹香,勾起盧悅滿肚子的饞蟲後,又忍不住好奇沒靈力的師弟,是怎麽釣的,“要是因為這口吃的,再受傷了,我看你丟不丟人。
”
飛淵摸摸鼻子,從不覺得在她面前丟人是多大的事,“我沒釣,它自己爬上來,送到面前的好東西,我總不能不收吧?
”
自己爬上來?
盧悅連忙把神識探到那個不算大的蟹塘,“以前泡泡就說過,雲蟹繁殖的快。
”雲蟹是泡泡喜歡的,可小家夥自弄好蟹塘後,卻一直沒什麽機會吃一口。
而她因為身體的原因,這些年吃的都是要人命的養身餐。
“可能太多了,回頭我先幫泡泡收一半吧!
”
小家夥在搬山,現在一定一肚子火。
不弄點好東西先哄著,那火她肯定要承受一些的。
“行,到時我陪你一起。
”
“哈?
陪我?
你現在能幫我幹什麽?
”
某人從眼裡蕩漾出來的笑意,帶了種說不出的朝氣,飛淵本來就好的心情,因為她而更明媚。
“我想想啊!
”
飛淵好笑地從身後摸出一片樹葉,“你收蟹,我給你吹秋豐。
”
“真的假的?
”盧悅很懷疑,“你會吹嗎?
”別弄出來一堆的噪音,讓她耳朵受罪。
然而,她的懷疑,在飛淵高深莫測的笑容下,敗下陣來。
直到歡快的小調,響在鱷龍洞天,盧悅還有些不敢相信。
她以最快的速度,收取大半的雲蟹後,坐到他身邊。
“這是什麽葉子?
是不是很好吹?
”
在憶埋絕地,常聽小徒弟嚴星舞彈琴,這一段時間沒聽,乍然聽到飛淵這野路子吹出來的秋豐,也覺得很洗耳。
“那邊山頭,龍桔樹的葉子。
”
盧悅望過去,幾株最早種進來的仙樹,已經開花結果,遠遠看著,極為喜慶。
她的嘴角忍不出上翹,鱷龍洞天已經被經營出來了。
“那一株是什麽樹?
看著像桃,怎麽獨佔了半邊山坡,到現在一點開花的影子都沒有。
”飛淵在這裡呆了一段時間,基本每個人地方都去過了,“浮屠峰好像也沒這樣的樹。
”
“……”
盧悅臉上的笑意,慢慢僵住。
曾經寄神的桃樹,這麽多年,她從來沒虧待過,那一片山坡,因為它甚至撒了不少域外饞風的神核粉。
但是,山坡上種下的靈草,鬱鬱蔥蔥長得極好,這桃樹,卻真的隻長個,一個花骨朵都沒有。
“你覺得,它長得怎麽樣?
”
“……還行!
”
飛淵遲疑了一下,“這株桃樹給我的感覺很奇怪,好像能寧神靜氣一般。
”
心浮氣躁的時候,體內傷痛讓人受不了的時候,隻要靠近它,就有種特別的安寧舒心的感覺,“你從哪弄到的異種?
還有嗎?
給我也弄一顆。
”
給他也弄一顆?
盧悅轉頭看他一瞬,“你不嫌它……不開花結果嗎?
”
“這世上能開花結果的仙樹多著了,可是能讓我寧神靜氣的,目前為止好像隻有它一株。
”
“……”
盧悅不知道這算不算誇獎,笑了笑,“你再誇也沒用,我隻有這一顆。
”
“那它叫什麽?
你從哪弄來的?
”
飛淵再問,他和它的親和力,讓他忍不住懷疑,這桃樹與鯤鵬一族有什麽特別的關系。
“靈界!
”
盧悅起身,把飛淵也帶著,縮地成寸,幾步跨到桃樹下。
她圍著它慢慢轉了一圈,“你不說,我都沒在意,它居然長這麽粗了。
”
直徑已近六尺,分出七株大的枝椏,如碧玉般的桃葉,隨風伸展時,嘩嘩啦啦,熱鬧中,又透出一種讓人安心的歲月靜好來。
“你聞聞!
”
飛淵在碧葉拂來時,輕嗅一口,“你有沒感覺,這種特別的寧神清香,與你……”
“停!
”
盧悅把他扯一邊,“它是它,我是我,別亂說。
”
做為後手的桃樹,雖然還沒有一點啟靈的樣子,可它曾經就是她。
盧悅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一直好好的,所以……它無法啟靈。
就好像,她不想它真的成了她一般,或許,它感受到了,所以就隻長身體。
“好好好,你說什麽就是什麽。
”飛淵不跟她爭,“望仙藤那邊的長春谷可以采收了,要不然,你現在就去把它收了吧!
”
“放心,有陣法護著,長春谷不會壞。
”
盧悅順勢把他帶離桃樹,“要是閑得慌,我給你工具,割著玩也行!
”
“要是一起割著玩,我同意,要是我一個人,免談!
”
盧悅無語,一個旋身,把師弟送到仙石屋前,“你現在隻能一個人,回頭有時間,再來看你。
”
“……好!
”
時間是個非常奇怪的東西,它似乎是勻速前行的,卻又似乎是由心決定的。
快和慢,常常給人一種特別的錯覺。
飛淵知道,今天盧悅陪他的時間挺長,可是真到她又要走時,卻又覺得,時間過得真是太快太快了。
“好好養傷!
”
盧悅知道他一個人寂寞,摸出一隻小玉盒來,“真閑了,就好好研究這個,看看它和季雁山的地圖什麽地方最像,等你傷好,我們一起尋寶去。
”
“藏寶圖?
”
飛淵把玉盒打開,真是驚訝了,“你從哪弄的?
不是忽悠我的吧?
”
“不信還我。
”
“信信信……”
飛淵忙抓著玉盒衝進仙石屋,“告訴梅枝師伯,我讓蛟肉吃吐了。
”
雖說鯤鵬喜歡吃蛟,可他跟正常的鯤鵬又不一樣。
別的妖族化成人後,也一樣能吃生肉,可他卻隻喜歡熟的。
“那明天我給你弄蛇肉?
”
盧悅在外面大笑著說一句就閃人,根本不給師弟回嘴的機會。
……
陰尊不知道,大仇人的日子過得這般快活。
雖有同濟牌,可是太甲七人,顯然在多方防著他,哪怕把他們的族地全都轉完了,也沒找到他們的一點痕跡。
“最想不到的地方,可能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
南庚沉吟良久,“我才收到的消息,季雁山那裡,婦好又增加人手了。
”
什麽?
陰尊看著他。
“盧悅無路可去的時候,想的是季雁山。
”
南庚養了一段時間的傷,腦子回來了些,“那裡的古怪禁製多,不論是誰,不論修為有多高,本事有多大,在那裡,神識都透不出十米,就是飛,也沒人敢離地兩米以上。
既然……既然他們早就懷疑我與你的關系,焉知沒想過他們自己的退路?
”
這?
陰尊雙目中的幽火跳了跳,“你的意思是,他們可能也在季雁山?
”
“是!
”
事到如今,南庚知道自己再無退路,“婦好的棋是厲害,人品……也確實過得去,可若說因為這兩點,就讓三千城的洛夕兒折節相交,甚至為了她,放沃壬,得罪吳露露,這幾天,我怎麽想,都感覺有些過了。
”
“你的意思是,婦好……拿盧悅的消息,跟她們做了交易?
”
“確有此懷疑。
”
南庚點頭,“最想抓到盧悅的是你和我,可她回了明林城,卻還加派人手到季雁山,把我們的事,這般放在心上,你能信嗎?
反正我是不信,所以,再進季雁山的人手,不是她給盧悅陰我們的幫手,便是……保護某些人的。
”
“……”
陰尊很高興,他當年看上的南庚,在經過一系列的打擊之後,沒了自大,沒了驕狂,又回來了。
“你的設想,很有可能。
”
他知道南庚還是有些人手的,“那現在準備怎麽做?
”
“我們就順一順婦好的意,去季雁山。
”
南庚眼中的寒芒一閃,“金盞已廢,飛淵的修為還沒回復,盧悅——雖是功德修士,可她身邊還另有幾個人。
她被太甲七人才賣了一次,這次就算跟婦好合作,也一定有所保留。
隻要我們不去主動找她,她也未必會來找我們。
”
說到這裡,他放出季雁山的地圖,“相比於盧悅,太甲七人的目標,反而更大一些,隻要找到他們,我們一樣能翻盤。
當然,若是瞎貓碰著死老鼠……
真讓我們遇到盧悅,那就盡出全力,把她永遠埋在那裡吧!
”
南庚有滿腔的恨意,無處可洩。
與陰尊合作,他的本意是強大式屋族。
結果他是強大式屋族了,成了族裡的英雄,可是沒想到,才一失勢,不管曾經的兄弟,還是老父,都變了一幅嘴臉。
誰都不給他退路,既然如此,那就徹底不退了。
“埋在那裡?
”陰尊很喜歡他的這句話,但無數次的失敗,讓他更謹慎,“你還能調動多少人?
”
“我沒人,可是你有人啊!
”
南庚冷酷,“那日在安逸城,你的控屍術,不是挺好嗎?
”
什麽?
陰尊嘴巴一咧,忍不住笑了。
他終於把這個人,往一代梟雄上引成了。
雖然這梟雄來的有些遲,可若太甲七人真在季雁山藏著,星羅洲的事,就還能翻盤。
“雖然不是總帥了,可是婦好和夜溟還得給我面子。
”南庚也朝盟友咧了咧嘴,“我的那些個不聽話的侍衛,甚至夜溟,你都可以用。
”
所有背叛他的人,都該死。
“或者,你看上了誰,我都能想法子,幫你弄來。
”
“哈哈哈!
好,我第一個看上的是夜溟。
”陰尊的笑聲裡透出特別的陰寒,“他身份特殊,聽話了,我們到季雁山會更方便。
”
……
婦好終於等不了,又從星羅道重回了星羅洲。
“走了?
去季雁山?
怎麽不早點通報?
”
“是總……是兩位大人臨時決定的,”侍者低著頭,“他們離開不到一個時辰,屬下其實已經報到明林城那邊了,隻是總師在路上……”
是了,走星羅道雖然快,卻也要一個多時辰。
婦好歎口氣,“走的時候,夜大人沒什麽話要你們傳嗎?
”
“沒!
”
“那他……也沒留下什麽東西嗎?
”婦好心起一種不好的感覺。
“也沒有。
”
侍者老老實實,“兩位大人,今天一起喝酒,夜溟大人可能喝多了,是南……南庚大人扶著他走的。
”
扶著走?
婦好心下一跳,“他們在什麽地方喝酒的,帶我去看看。
”
夜溟說過,不論什麽時候,隻要有一線清明,都會留下暗號。
可是,神識一探再探,把夜溟和南庚的住地翻了幾番,也什麽都沒留下。
現在,夜溟是失了清明嗎?
南庚和陰尊是不是察覺了什麽?
婦好轉了兩圈後,站在侍者面前,“通知明林城方向,明字隊百人,馬上撤回。
”希望還來得及,“告訴他們,我去季雁山了。
”
那裡雖然是個藏身的好地方,可很多消息,卻無法及時傳達,真要有個什麽,對星羅洲來說,絕對是一場大禍。
落後一個多時辰的婦好,心急火燎地從傳送陣,再次直撲季雁山。
……
“奇怪,又來陌生面孔了。
”黎景喊盧悅,“盧悅快來,是南庚,他真的來了。
”夾在人群中的南庚,越來越近,他終於看清了。
“確實是南庚。
”
盧悅的眼睛在南庚身上停了一瞬後,又看向他身邊的人。
一共四十九人,可是他們……
“師兄,你看這些人的樣子,神態和動作是不是很像?
”
季雁山是寒冷的,連南庚都忍不住緊了緊法衣,可是這些人……,由著雪花落頸,表情木然而空洞。
“確實很像。
”黎景沉吟,“感覺……像是傀儡?
”
安逸城,陰尊與師妹動手時,聽說用過那些屍傀儡。
若是再用……
“季雁山這個地方,傀儡比人有用。
”
他連打幾道禁製,到一個小木人身上,輕輕一聲“破!
”
盧悅反應過來時,觀察以前雪窟的鏡光陣,就那麽蕩起一圈漣漪,碎在當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