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盧悅,我恨你。
”郭迪一字一頓,“我師伯那般照顧你,你就是這樣報答的嗎?
”
“……”盧悅揉了揉眉心,頭疼得緊。
在普安隕落,林乘風廢後,她費盡心血,讓天蝠諸修止步於樓船的五萬米外,已經算竭盡全力了。
她現在就想找個安靜些的地方,在彭千手和大家還能頂住的時候歇一歇。
讓身體歇一歇,也讓腦子歇一歇。
可是郭迪這樣……
雖然不想用腦,但郭迪即後悔又怨毒的語氣,盧悅還是聽得一清二楚。
谷令則讓她防著他,二師兄又說這人對他們滿含殺意,這裡面,會不會被她忽略了什麽?
想到某些事情後,盧悅慢慢放下揉額的手,“你到底想怎樣?
魂丹……我身上真沒了,其他的……也早不是我自己的了。
”
隱在袖中的手,其實正在飛快打出印結。
誰也沒看到,樓船上空按三才陣排列的光之環,在兩方大戰的暴響中,輕輕晃了晃。
“你撒謊!
”郭迪一點也不相信,連老賊那樣的人,她都能送出一枚魂丹,怎麽可能就沒了?
三千城的那些個大能,雖然他沒打過什麽交道,可師伯說過,他們都不是無恥之徒。
“不相信?
那就算了。
”
準備工作已經做好,盧悅似乎不願再跟他廢話,隻是起身將走之際,脖間突然被一把冷冰冰的長劍橫住了。
“郭迪,你要幹什麽?
”
蘇淡水一邊在彭千手與殷曄的你來我往中,分析內奸問題,一邊關注師妹這邊,可是沒想到,隻一個錯眼,這混蛋就把劍放師妹脖子上了。
“幹什麽?
”郭迪赤紅著眼,俊臉上有些扭曲,大吼的聲音帶了靈力,傳出老遠老遠,“你們說,我幹什麽?
盧悅,我問你,為什麽不在最開始的時候暴露身份?
我師伯對你那麽好,你怎麽忍心看他老人家就那樣隕落的?
”
“郭迪,把你的劍放下去!
”
晁開寧幫著彭千手用劍堵了一下殷旺,在百忙中回頭看到的時候,也要被他氣死了,這是什麽時候啊?
雖然到現在還沒玉仙級的天蝠出現,可那些人為什麽不出現,不就是因為盧悅在嗎?
三個天蝠王,他們雖有彭千手這個大能在,卻隻能竭盡全力地堵他們。
這麽緊要的時候,大家不是應該同舟共濟嗎?
普安的死,大家都心痛,可怎麽能怪上盧悅?
殷暴若不是在最開始的時候就被她陰殺,大家早就完了,普安和林乘風更無法為大家拖延時間,都天陣更不可能成為他們反擊的最好方陣。
這些都與三千城諸人和盧悅的努力分不開,反而郭迪,做為一個全須全尾一點傷都沒有的玉仙級仙人,他們這裡修為最高的仙人,卻在幹什麽?
怨天尤人後,不顧形勢,隻想著自己的小九九……
晁開寧等人全不明白,普安長老那麽好的一個人,怎麽就養出了這麽個東西。
“郭迪,這是什麽時候?
普安長老英靈未遠,在看著你呢。
”
唐舒在大家的相助下,竭力阻住殷晝的進擊,若不是力有不逮,真想給郭迪一劍。
他們所有人都在拚命,這個被普安長老曾寄予厚望的弟子,卻像個瘋子,真出事的時候,一點靠不住不說,還盡拖後腿了。
早知道,還不如一直捆著他。
大家生,他也生,大家死,他也跟著死好了。
郭迪看到了所有人的不讚同,大家看他的目光,之前雖有嫌棄,卻沒有像臭狗屎一樣,現在……不僅有像看臭狗屎的目光,還有殺氣……
三千城的人,對他全起了殺意,甚至被他挾持的盧悅也是。
可是憑什麽?
若不是師伯舍生取義,他們誰能活到現在?
盧悅更不能對他起殺意。
若不是師伯,她早在躍馬河就完蛋了。
哪裡能把殷昹訛得當褲子,哪裡還能打下若大名頭?
“對,我師伯英靈未遠,他在看著你們呢。
”
郭迪在諸多的目光中,也感受到了殷曄三個天蝠王的,深知自己的處境,“盧悅,你自己說,我師伯的死,與你有沒有關系?
如果你在最開始,就把你的百般手段拿出來,我師伯……”
說到這時,他好像又難受異常,哽咽了起來。
他不想死,可是現在,一步錯步步錯,想活著,就隻能是這裡的人……全死。
隻有他們全死了,他才能重新在仙盟站穩腳跟。
這一點,郭迪相信,那些天蝠王也是這樣想的。
“盧悅,你明明有能力,以一己之力殺一個天蝠王,為何到現在才動手?
”郭迪的情緒似乎很激動,手上的劍,甚至因為激動,劃破了盧悅的脖子。
面前的人,不是他以為的青塵,而是師伯幫他分析過,以殺伐果決而聞名的盧悅。
仙界一直以來的功德修士,全都活不到化神。
隻有她,從百靈戰場而來,在送出了萬多荒獸妖丹後,還在百靈榜上留下了名字。
他不會殺她,不能殺她,也不敢殺她,但在把她交給殷曄之前,得讓她放松警惕。
沒了師伯後,郭迪為了他自己的小命,這一會的腦子,轉得非常快。
“……你想知道?
”
溫溫的液體滑下衣襟,盧悅目視看戲看高興了的殷曄三人,微揚了語調,“三位也很好奇吧?
要不要聽一聽?
”
她其實想說,要不要暫時休戰,聽個戲?
隻是這話,無論如何也不能說。
“在很多人眼裡,三千界域大概是個非常奇怪的地方。
”盧悅的聲音不緊也不慢,更不高,“那裡出了流煙仙子和……和紫電仙人等人。
”
郭迪離得近,聽清楚了,但其他人,都在對抗天蝠王,心神分不出,再加上各種兵器劃破空氣的暴響聲,斷斷續續啥都沒聽出來。
遠在五萬米外的殷曄三人,就更不要說了。
“可是除了他們,還有飛升上來,卻沒留下大的名號就隕落了的仙人。
”盧悅看到殷曄三人的打架時的遲緩,也怕郭迪不耐煩,“一指笑天決,是十一萬年前,一位叫謝長生的前輩仙人傳下。
”
這名字,是她在流煙仙子那裡打聽出來的,那位仙人,隕落在域外饞風四個長老手中,“此法決,各位看我的樣子,大概也能知道,它的弊端。
”
她的樣子?
郭迪手上的劍微抖。
“能殺了那位天蝠王,是因為他的實力最弱。
”盧悅看向還在動手,卻又豎著耳朵注意她這邊的殷曄殷旺三人,隻要他們注意一點,就不可能再像之前那樣盡出全力了,“是因為他已經被我的兩張仙符重點照顧過,是因為……,他恰好,堵在彭前輩帶我走的方向。
”
殷曄臉上的肌肉抖了抖。
他不僅被她的攻擊性仙符照顧過,還被閃瞎人眼照顧了。
後一句,是不是說,不論什麽人堵在那個方位,她都能殺?
那一指笑天決,應該是抽離她身體的所有靈力吧?
哼!
兩個丹田就是好啊!
否則一般的天仙修士,再有本事,也不可能一指洞穿他們的身體。
想明此點後,殷曄終於微不可查地朝郭迪用了一個手式。
殺!
用郭迪的手,殺了這個害了他們無數人的所謂功德修士,才是對她最好的報復。
“不是我不想助普安前輩,而是我……,”盧悅輕輕轉頭,面朝郭迪,聲音非常誠懇,“就算之前,用了一指笑天法決,在距離和各方因素下,也不可能殺一個金仙級的天蝠王。
郭道友,普安前輩的死,我也很難過,但是,害了他的人,是天蝠,不是我。
而我也僅僅進階天仙沒到一年,你把這麽重的帽子扣給我,不覺得……太牽強了嗎?
”
牽強?
郭迪心頭一懍,他是要把她交出去的,再牽強也得把理由編下去。
叮!
劍身輕輕一震,把她的脖子威脅得緊一點,“那役雷之法又如何說?
為何你不能早用此法?
還有,你若早點用魂丹砸,老賊也不會逃,如果他不逃,我師伯又如何會死?
”
這裡最有本事的兩個人,他一定要拿住了,郭迪拖著盧悅,順著樓船的拐角,想從那裡,脫離出去,“盧悅,說來說去,你還是怕暴露你的真身,怕將來被人追殺,才由著我師伯和林前輩冒險,才把我們大家置於險地。
”
“……內奸……是你吧?
”
盧悅感受到他的急切,也從某些人的眼睛裡,看到了不耐煩,一邊跟他走,一邊吐出來的五個字,把郭迪和唐舒等全都炸得心神一顫。
“你才是內奸!
”郭迪臉紅脖子粗,“是你最開始的不作為,害了我們大家,你要幹什麽?
”
聽到聲音不對,他迅速轉身,把盧悅擋在前面面對藍靈旋起的手指,“我師伯為你們而死,你們現在就要因為她一時的相助,把我師伯的命都給忘了?
還有,慕天顏,讓你的鬼霧離我遠點,要不然,我死,她也活不了。
”
“……”
“……”
諸人都被他的瘋狂驚住了,彭千手看出殷晝隱藏起來的得意,心下氣得發抖,此時此刻,他哪裡還能不知道,真正的內奸是誰?
“白眼狼!
”
盧悅聲音平靜,“你左一聲師伯,右一聲師伯,敢問,你為普安前輩做過什麽?
你這樣做……,想過他的感受嗎?
他的一世英名全被你毀了。
”
“……”
郭迪臉上再次扭曲,若不是顧忌盧悅的名字在百靈榜,脫離樓船,他就一個旋身,飛出去了,“顛倒黑白,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我看中的是你的魂丹,你們欠了我師伯的,就是欠了我的。
把你的儲物戒指交出來。
”
魂丹,荒獸妖丹,還有無數無數的仙石。
把這人交給天蝠前,他要先把東西弄到手。
否則,郭迪懷疑,那些不講信用的天蝠,會三瓜兩棗,就把他打發了。
“東西給了你,你也保不住。
”
真不是盧悅看不起他,而是這人的腦子真有問題,“你最大的倚仗是普安,他已經死了,就算把我們全殺了,對外面的這些天蝠來說,你的利用價值,都沒我手上的魂丹值錢?
”
“你錯了!
”
殷曄知道這人的嘴巴利害,忙給郭迪定心丸吃,“郭迪,快帶人出來,她身上的一切,我殷曄發誓,全是你的,我們隻要她的身體就行。
”
魂丹雖好,人的一生卻隻能吃一顆,多了也沒效用,他一樣可以用仙石,從郭迪那裡換。
而功德修士的身體,也許會有什麽特殊作用。
殷曄想自己吃的同時,還想拿回去,給培養的天母試試。
此時,兩方終於不再打了,大家把目光,全都集中在郭迪和盧悅身上。
若不是郭迪已經挾持了盧悅,唐舒覺得,她可能早就朝他揮劍了。
怎麽能想到,這個混蛋居然能利用普安長老,朝天蝠透露行船路線?
以前她也曾聽過郭迪的賢名,作為普安長老最疼愛的子侄,是很多女修選擇道侶的好人選,甚至族中一位姑姑,也……
“站住!
”
盧悅的冷笑,打斷了郭迪馬上離開的腳步,“在殺我之前,你們有沒有好好研究我為什麽會被三千界域的人,稱為魔星?
”
“她在拖延時間!
”
殷旺可不想到手的鴨子再飛了,“郭迪,你現在就把她帶出來,我們保證,你想要什麽,就有什麽。
想到哪裡去,也都行。
”
盧悅的名字在百靈榜單上,聰明的殷旺很清楚,這般自私又顧惜自己小命的郭迪,是不可幫他們殺人的,
“叮!
”
郭迪亦很怵普安曾經給他講解的魔星,正要劍上用力,逼盧悅不敢動,按兩個天蝠王的意思外飆,劍卻好像擊到了什麽金屬物。
叮叮叮……
籠在大家頭上的光之環,明明還在,可居然又分離跑到主人身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郭迪捆住的時候,也給主人穿上了鎖子甲,盧悅的脖子,更被護得緊緊的。
“殺我?
”
再次用盡靈力後,盧悅的臉色雖然蒼白,眼睛卻亮得驚人,“這世上,除了我自己,敢把劍擱我脖子上的人,全都被我片成了渣,你想試試吧?
”
郭迪瞄瞄天空,大駭道:“你……你早防著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