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生從斬妖除魔開始》第466章 錨點
第466章 錨點
草原上的王帳遠比一般的穹廬更加高大開闊。
粗木搭成的牆壁有數十尺高,屋頂是動物皮毛製成的巨大帷幕,可用於遮風擋雨。
顧旭在自己布下的禁製中閉目修煉,恢復真元。
在他旁邊的隔間裡,前一任身受重傷的可汗躺在草席上昏迷不醒,偶爾能聽到他粗重的呼吸聲和痛苦的低吟聲。
在顧旭看來,草原上的狼民是一個極度慕強且喜新厭舊的民族。
強者會獲得所有人的尊重和敬畏,弱者卻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同情。
上一任可汗的名字叫做“阿勒坦”,意思是“高聳險峻的山峰”。
在他實力鼎盛時期,曾帶領草原戰士們東征西伐,不僅乾掉了眾多實力強橫的妖獸鬼怪,也給大齊王朝的戍邊軍隊造成了不少麻煩。
但此時此刻,當他受傷昏迷、成了一個廢人後,草原蠻族們統統簇擁在新的領袖周圍,似乎徹徹底底地忘記了他的存在。
他以前的赫赫功勳,都成了飄渺的雲煙,被風悄然吹散。
待到顧旭經脈中的真元再度變得充盈起來時,夜幕已經降臨。
清冷的月光從牆壁的縫隙中照射進來,把地面染成了銀白色。
這時顧旭注意到,驚鴻筆的器靈已經從一個剛剛出生不久的女嬰,長成了一個兩三歲模樣的小女孩,正踮著赤裸白嫩的足尖,在他的面前搖搖晃晃地走來走去。
這女孩像極了陸詩遙。
細膩的皮膚蒼白如雪,一雙烏黑的眼睛宛若靜謐深潭。
長長的睫毛,細而彎的眉,和那淡色的唇,如一張精心勾勒的水墨畫。
濃一分嫌過,淡一分則不足。
當顧旭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立即轉過頭,用冰塊般脆生生的嗓音笨拙地道了句:“公子。
”
這聲音令顧旭的心神恍惚了片刻。
在這短短的一瞬間,他竟以為雪女並沒有在與空玄散人的戰鬥中融化消失,而是仍然跟在他的身邊,做他的便宜保鏢。
“你會說話了?
”顧旭深吸一口氣,望著面前粉雕玉琢的小女孩,輕聲問道。
器靈睜大眼睛,一臉茫然地看著他。
“你希望我如何稱呼你?
”顧旭想了想,又問。
器靈微微張口,卻沒有吭聲。
“原來你現在隻會說一個詞啊!
”
顧旭的臉上露出一絲複雜的笑容。
別的嬰孩第一次開口說話,都是喊“媽媽”。
可他養的孩子,喊的卻是“公子”。
這究竟是為什麽呢?
難不成是證明他這奶爸當得很成功?
“驚鴻筆中殘留了陸詩遙的因果痕跡,”腦海中的白發少年很快給出了答案,“又受到了你最近幾天想要復活她的強烈意願的影響,所以這器靈自然而然就會變得和她很相像。
”
“但終究和她不一樣。
”顧旭輕輕歎了口氣。
他一邊說著,一邊從“閑雲居”中取出紙張,借著月光,繼續推演將鬼轉變成人的“冥昭禁術”。
這時白發少年又插話道:“其實我現在很好奇,你對陸詩遙究竟懷有一種怎樣的情感,竟能促使你如此不遺餘力地為她推演法術?
是愧疚,是感激,還是喜歡?
”
顧旭沉吟許久,低著頭道:
“我不知道。
”
“你最近腦子裡想她的次數,比其他任何人都多,”白發少年繼續調侃道,“難道這就是俗話所說的,在男人的心裡頭,死人的地位不可取代?
”
顧旭沒有理會他,繼續眉頭緊鎖,在紙上塗塗畫畫。
漫長的安靜後,他終於感到有些心神疲憊。
但他暫時不打算休息,便從“閑雲居”裡拿出了一本空玄散人留下的筆記,開始隨意地閱讀。
剛一翻開,他就在書頁上看到了兩句這樣的話:
“人是其所有因果的聚合。
“若想要徹底取代一個人,必須先取代他的因果。
”
在這兩句話後面,空玄散人又詳細解釋說,世間的每個人都不是孤立存在的,而是與其他人通過因果之線緊密聯系在一起,編織成一張龐大而複雜的網。
每個人的親人、朋友、同僚,乃至於仇敵,都可以理解成此人存在於世間的“錨點”,或是“支點”。
“錨點”越多的人,在世間留下的痕跡就越多,因果之線也越牢固,也更難被用法術抹除或是取代。
比如,空玄散人舉了個例子,說他曾借用鄰居吳七郎的名字,去跟吳七郎妻子共度春宵。
因為吳七郎是個沉默寡言的陶瓷工匠,父母雙亡,鮮有親戚,每天都乾活到深夜,很少跟人打交道。
所以對於空玄散人來說,取代這樣一個因果之線寥寥無幾的人,幾乎沒有任何難度。
然而,吳七郎的錨點雖然少,但卻並非毫無作用。
這些錨點仍在持續性地修複著他身邊眾人的認知,並排斥著空玄散人這個妄圖篡改因果的人。
因此空玄散人的法術隻持續了一個晚上。
他必須得趕在吳七郎妻子的認知恢復之前,從鄰居家裡悄悄地溜走。
“這就是太上昊天正在做的事情。
”
當顧旭讀完這段闡述後,腦海中的白發少年突然開口說道。
他的聲音聽上去冷冰冰的,但卻醞釀著怒火,仿佛在冰川之下湧動的暗潮。
“祂想通過取代你的因果,然後來取代你?
”顧旭問。
“不是取代‘我’,是取代‘我們’,”白發少年一字一頓地糾正道,“不要忘記你的身份。
”
“為了香火之力?
”
“這隻是一方面的原因。
”
“那另一方面呢?
”
“他想讓我們死,讓我們徹徹底底地死。
”
“在祂眼裡,你不是早就死了麽?
”
“他害怕我已經摸到了‘歸墟’境界的門檻,”白發少年冷笑一聲道,“你或許不知道,當修行者晉入第九境後,他就近乎是不死不滅的存在。
“他不僅存在於物質世界之中,也存在於世人的思想之中。
“他將擺脫肉體凡軀的桎梏,與天地大道融為一體,成為一個概念,一個符號,一個精神的象征。
“隻要世間仍有一個人記得他,他就永遠都不會消亡。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