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星沉落在瀑布衝下的那塊岩石上,就那樣席地一坐,抱著陸明舒,讓她躺在自己身上。
她閉著眼睛,像在沉睡。
他垂下視線,看著她安靜的睡顏,輕輕摩挲她的臉龐。
過了一會兒,項宗師和月清真人過來了。
出乎意料,他們還帶來了計乾坤。
項宗師和月清真人沒走近,他們選了個不遠不近的位置守著。
計乾坤則攀了上來。
他失了修為,攀上來並不容易,衣裳蹭了滿身的泥,還刮破了一個大洞。
但他神情從容,哪怕形容狼狽,仍然有著曾經稱霸太歲界的計堡主的風采。
謝星沉看了他一眼,什麽話也沒說。
計乾坤拂開衣擺,坐到他面前。
“她到底是什麽人?
”
謝星沉頭都沒擡。
計乾坤繼續道:“為什麽她能收服若木?
”
謝星沉仍然不說話。
他明顯懶得搭理,計乾坤卻鍥而不舍:“你們到底來自何方?
我原以為,你們是五界之一的修者,如今看來並不是。
”
有風吹過,將陸明舒的發絲吹得微亂。
謝星沉低下頭,輕輕拂開。
完全是一個人自言自語,計乾坤隻能收住話頭,看著他們。
過了會兒,他又道:“你的人生意義,就是這樣守著她嗎?
”
謝星沉終於擡頭看他了,但神情仍是漠然。
計乾坤無聲歎了口氣,也不再說話了。
不遠處的月清真人和項宗師,小聲說著話。
項宗師摸著下巴看了半天,說:“這謝小子,真是有病吧?
”
月清真人橫了他一眼。
“您可別惱。
”項宗師解釋,“我可不是罵他,就字面意思。
”
“什麽病不病的?
”月清真人可不承認,“他哪裡有病了?
身為長輩怎可瞎說?
”
“我都打聽過了。
”項宗師一臉‘你不必瞞我’的表情,“這小子,以前病得不輕。
後來還當他好了,現在看起來……”
月清真人歎了口氣:“你既知道,還這麽說。
他身世可憐,能有今天不容易。
”
“我這不是為徒孫孫著想嘛!
”項宗師盯著那邊看了半天,還是覺得不滿意,“這小子,看著就不可靠。
”
月清真人冷笑:“哪裡不可靠了?
哪怕病成這樣,還是把你徒孫孫當命一樣。
就這,你上哪找去?
”
項宗師唉聲歎氣:“那丫頭,脾氣太硬了。
至剛易折啊!
若是有人能一直勸著她,護著她,那便放心多了。
可你看,她還找了個更有病的……”
項宗師很操心,他覺得陸明舒太吃虧了。
她這樣,就該讓別人照顧著,偏偏謝星沉讓人更操心。
“你別想著拆。
”月清真人先給他撂話,“我倒覺得,這樣挺好。
你家這丫頭,脾氣確實硬,她太有主見,其實不適合被人勸著。
總有人覺得‘為你好’的三字招牌下,可以做很多超過的事。
但大多時候,不過是洋洋自得的滿足自己而已。
項小子,你自己想想看,若是你想出門,一直有人勸你,安全為上,不要在外頭冒險,是不是很煩?
”
項宗師抖了抖。
這不是他不成親的原因嗎?
這麽一想,突然更不想讓他們在一起了。
“那丫頭有正經師父,你就別管這麽多了。
”月清真人不以為然,“沒見我也不管嗎?
謝小子自有母親在,自己也不是孩子了,該怎麽做,他們自有分寸。
”
……
他們在小島上等了幾天,見她不醒,便打算先回去再說。
計乾坤見狀,問他們:“幾位可否帶我一並離開?
”
月清真人奇道:“這位計堡主,你的基業不都在太歲界嗎?
離開作甚?
”
計乾坤還未說話,項宗師已道:“他修為都廢了,回去作甚?
等著被人報仇?
”
月清真人想想也對,便道:“帶你一個不是不行,隻是你想好,我們那一界,未必有太歲界好過。
你既修為盡廢,從頭開始並不容易,還是留在熟悉的地方比較好。
”
計乾坤堅定地說:“在下心意已決,還請成全。
此恩此德,必不敢忘。
”
月清真人哪裡在乎什麽恩德,她隻是覺得,計乾坤廢了修為,還能有這般風度,是個人物,不介意帶他一把。
“謝小子!
”她喊。
謝星沉已將陸明舒抱了起來:“我準備好了。
”
月清真人點點頭:“那就走吧。
”
拂塵一甩,化為銀光,裹住眾人,投入瀑布之中。
隨後便是漫天的水流,一陣昏天暗地,眾人耳邊盡是隆隆之聲,從溟河鑽出來。
月清真人一拂袖,帶著他們飛掠,以最快的速度回到天運城。
謝星沉一聲不吭,對他們行了一禮,帶著陸明舒離開。
項宗師嘖了一聲:“這小子,真是一點禮貌沒有。
”
月清真人忍不住白他。
自從上次被謝星沉吼了一回,項宗師就愛上挑他的毛病了。
她問計乾坤:“你堅持跟在本界,其實想再跟陸丫頭談一談吧?
”
計乾坤點點頭,並不瞞她:“此事匪夷所思,不與陸姑娘談一回,我死也不瞑目。
”
月清真人便道:“也罷,不是什麽大事,便成全你。
”
說著,喚來弟子,將計乾坤帶去安頓。
誰也不知道,陸明舒這一睡,竟然就睡了兩年。
兩年過去,太辰山的駐地已經竣工,每位洞虛宗師,都分到了一座別館。
謝星沉那座,是自己親自打理的。
到處都是奇花異草,異香撲鼻,乍一看,還以為是花園。
他每隔數日,去見一趟母親,剩下的時間,就是留在別館裡。
忙時理理事,閑時就看看花草。
花草最繁茂之處,建有一棟小樓,這裡便是他安置陸明舒的地方。
有一天,他在給花草澆水,忽然聽到身後有動靜。
他手裡還拿著澆水的壺,轉身一看,陸明舒已從床上坐起,一邊揉著額頭,一邊問他:“什麽時辰了?
”
謝星沉手一抖,水壺落在地上。
陸明舒走過來,低身撿起:“這都拿不穩,最近幹什麽了?
”
幫他澆完了水,然後又道:“什麽時辰了?
哎——”
謝星沉猛地將她抱住,用力至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