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說陸明舒對周妙如哪個舉動最不理解,大概就是她打壓柳林一脈了。
卓劍歸隻是受傷,並不是殞命。
一個化物境,而且是一個最起碼有百年好活的化物境,她不好好巴著,居然趁人家受傷打壓,甚至施計害人家徒弟,腦子呢?
雖然她並不覺得周妙如有多聰明,但也沒這麽無腦。
以眼下九瑤宮的局面,除非付尚清及時進入化物境,否則,接下來百年,整個九瑤宮都要仰卓劍歸的鼻息。
就連誰當掌門,也不過是他一句話的事。
難道說,周妙如有這個自信,付尚清一定能在卓劍歸傷好之前進入化物境?
或者,付明堂?
這裡頭的曲折,隻怕一時得不到答案了。
不過,這對她來說,卻是天大的好事。
安同塵已經明確站隊,與周家為敵,她也就多了一個能聯手的對象。
“安師叔。
”陸明舒行禮,“您的臉色好看多了。
”
安同塵笑了笑,對她道:“多虧了你給的藥,讓我輕省不少。
”
師父修複經脈的藥還沒著落,陸明舒沒敢用手中的冬夏石液,便從天輪裡換了些療傷藥,給安同塵送去。
再加上她給的轉修秘法裡有如何調養玄力之法,短短一個月,安同塵就覺得輕松多了。
聽他們二人對話,關系之親近,已是明明白白。
看來柳林一脈決心護她了。
柳林、玉台、太府、金門,連同陸明舒原本所屬的升陽一脈,人多勢眾,個個咄咄逼人。
反觀周妙如這方,她受修為所限,付尚清身為掌門總不好親自下場撕,溫掌院同樣身份受限,隻有一個祁掌院,氣勢上遠遠不如。
不過,周妙如經營這幾年,又怎麽會隻有這幾個助手呢?
聽說此事的出神境長老紛紛趕來。
比如,周妙如的忠實擁扈,撫雲一脈的殷虹,日照一脈的向長老,黎谷一脈的盛長老……
付明溪本來就已經驚嚇過度,這陣勢又把她嚇傻了。
她事先怎麽也料不到,自己隻是氣憤不過,想找陸明舒的麻煩,居然會變成九瑤宮上層的一場大撕。
諸位長老,有她叫師叔的,也有她叫師祖的,根本不顧臉面,在精義院的大堂裡吵成一團。
看得圍觀的弟子們目瞪口呆,大開眼界。
原來平時高高在上的長老們吵起架來,也沒比他們這些小弟子好看多少啊……
這個說:“陸明舒空口無憑,兩張嘴一碰,就要弟子以命相抵,哪有這個道理?
以下犯上,謀害長老,何等罪名?
豈可這般輕忽?
沒有真憑實據,斷然不能定罪!
”
那個道:“這話說得有意思。
出神境長老的供詞都不足采信,反倒要信一個融合境弟子的?
照這麽說,隨便來個融合境弟子,說殷師侄殺人害命,是不是也可以?
”
“你這是強詞奪理!
”
“你還不是牽強附會!
”
那邊又有人道:“非是不信陸明舒的供詞,而是她的供詞處處不合理!
她說付明溪暗害於她,為何她一點傷都沒有,反倒周長老性命垂危,付明溪滿身血痕?
”
“付明溪沒本事,暗算不成,難道還能當成證據?
”
又吵了起來。
這麽個吵法,雙方各執一詞,又怎麽吵得出結果?
這時,有人說:“合不合理,不如掰扯開來說。
我們隻知大概經過,卻不知道細節。
須知細節越詳細,真相越是無所遁形。
陸師侄要是有這個自信,那就當著我們的面,把所有細節通通說一遍,再由大家分辨,如何?
”
吵到現在,終於有個人說了具備可行性的提議,雙方為之一靜。
提出這個建議的人,正是知真院祁掌院。
他笑眯眯地看著眾人:“看來,諸位師叔師兄,這是都同意了?
”
溫掌院首先點頭:“祁師兄說的在理。
一味爭吵,吵不出結果,不如我們把經過掰扯開,由細節一一驗證。
”
“好。
”祁掌院拱了拱手,“若是諸位沒意見,我來問一問陸師侄,如何?
”
宇文師眼神一動,有心想阻止。
他知道祁掌院心思細膩,陰起人來不著痕跡,讓他問話,就怕陸明舒不知不覺進了他的坑。
不想他剛張口,陸明舒就一口應了:“好。
”
“陸師侄。
”宇文師低聲喚。
陸明舒淡淡道:“事無不可對人言,我既然前來精義院,當然做好了接受眾人審視的準備。
”
安同塵撫掌:“好!
我輩行事,理應如此。
藏藏掖掖,暗算於人,與蛇鼠何異?
”
說著輕蔑一瞥,看得付明溪一抖。
祁掌院面不改色,首先問道:“陸師侄,你之前說,你中計一掌殺了那隻箭豬,箭豬之血濺到你身上,因此激怒了鎮守珍獸,是不是?
”
“是。
”
祁掌院馬上接下去:“這麽說,你與珍獸纏鬥了一會兒?
”
“不錯。
”
“那周長老又是什麽時候切入戰局的?
”
“就在我與珍獸纏鬥之時,他背後偷襲。
”
祁掌院點點頭:“那你是如何應對的呢?
”
陸明舒淡淡道:“先是避開他的攻擊。
隨後想到,極可能是身上的箭豬血有問題,因此將染了箭豬血的外袍撕下,拋了出去。
”
“拋到何處?
”
陸明舒露出淡笑:“周竟成身上。
”
眾人倒吸一口涼氣。
這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之身,她還真是夠果決。
祁掌院不由收起了笑容,謹慎地問:“然後呢?
”
“然後,珍獸就轉移目標了。
”陸明舒輕描淡寫。
“……”祁掌院穩了穩,繼續發問,“那付小姐又是如何受傷的?
”
“我把她抓出來,她嚇得跑都跑不動,被他們動手的餘波傷及。
”
陸明舒說完,現場一時無人說話。
所以,這兩人都是她弄傷的?
她可真敢說啊!
這般手段,就算是回擊,也著實狠辣了些。
不過看她這樣子,並不覺得自己狠辣有什麽錯。
祁掌院輕輕吐出一口氣,看著陸明舒的目光晦暗難言。
“這就有問題了。
”他輕輕說。
“什麽問題?
”陸明舒氣定神閑,卻不知道這一刻,宇文師、鄭衝、張鯤等人都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著她,鄭衝張口想幫她辯解,可又想不出理由來。
什麽問題?
問題大了。
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這個關鍵點被抓住,他們也無從替她辯解了。
而殷虹等人更是看笑話一般,周妙如嘴邊亦浮起一抹淡笑,松了口氣。
到底年紀小,編故事也不編得圓一點。
全程大概隻有陸明舒自己,和安同塵兩人鎮定自如。
祁掌院道:“先與一隻被激怒的化物境珍獸纏鬥,隨後應付一個出神境的偷襲,接著還要在二者夾擊中想出關鍵所在,將染了箭豬血的外袍拋到周長老身上——陸師侄,你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
這樣的情況,就算是鄭師叔這樣的積年出神境高手,也未必應付得來,更不用說毫發無損地脫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