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佑甯的腦海裡有兩道聲音――
一道笑着告訴她,穆司爵不是那麼沒有分寸的人。
另一道說,别傻了,穆司爵是什麼樣的人,你還不清楚嗎?
許佑甯糾結了一下,發現她更願意相信第二道聲音。
也就是說,她竟然開始不相信穆司爵了……
這可不是什麼好迹象啊。
許佑甯咬了咬唇,還沒來得及松開,就聽見穆司爵低低沉沉的聲音:
“佑甯,活下去。
”
許佑甯怔了一下,茫茫然看着穆司爵:“……什麼?
”
穆司爵強調道:“活下去。
”
“……”許佑甯沉吟了片刻,不太确定的問,“這就是你想要的報答嗎?
”
穆司爵不假思索:“沒錯。
”
“……”
許佑甯看着穆司爵,心裡一時間五味雜陳。
她正在糾結穆司爵的“分寸”的時候,穆司爵想的是她的生死。
這個男人的眼裡心裡,真的全都是她啊。
她何其幸運?
許佑甯深吸了口氣,擡起頭定定的看着穆司爵:“我答應你。
”
穆司爵猝不及防的接着說:“隻有活下去,你才能好好報答我。
”
“……”許佑甯在心裡汗了一把,“這才是你要說的重點吧?
”
穆司爵挑了挑眉,沒有否認。
許佑甯權當穆司爵是默認了,望了望天花闆:“果然。
”
穆司爵果然還是不會走煽情催淚的路線啊。
一切都是她想多了。
空氣中的沉重,慢慢煙消雲散。
許佑甯隻能做出妥協的樣子,說:“好吧,為了報答你,我一定好好活下去!
”
穆司爵總算露出一個滿意的表情:“很好。
”
許佑甯硬生生把話題扭回正題上:“不過,關于孩子的名字,我們還是要解好。
如果你拿不定主意,我們一起想好不好?
”
穆司爵放下筷子,看着許佑甯說:“我已經想好了。
”
“真的嗎?
”許佑甯一臉驚喜,“你想的是男孩還是女孩的名字?
叫什麼?
”
“男孩女孩都适用。
”穆司爵頓了頓,“手術後再告訴你。
”
許佑甯真的很好奇,穆司爵這樣的人,會想出一個什麼樣的名字?
他居然不說?
許佑甯施展各種功夫糾纏,穆司爵還是不說。
她被迫放棄追問,不甘心的問:“為什麼不能現在告訴我?
”
“沒有為什麼。
”穆司爵雲淡風輕卻理所當然,“就是不能。
”
“……”
許佑甯徹底無語了。
但是,實際上,就算穆司爵不說,她也隐隐約約可以猜出原因。
她這麼好奇,穆司爵卻偏偏不告訴她答案,大概是想多給她一個活下去的理由吧。
許佑甯笑了笑,說:“其實你不用這樣的。
”
穆司爵費解的看着許佑甯:“什麼?
”
“其實,”許佑甯定定的看着穆司爵,一字一句的說,“我活下去的理由,有你就夠了。
”
穆司爵才是她對這個世界最大的眷戀。
隻要穆司爵還活着,她就永遠永遠不會放棄活下去的希望。
所以,穆司爵真的不用幫她找活下去的理由。
穆司爵迎上許佑甯的目光,看見了她眸底的堅定,還有她對這個世界深深的留戀。
或許,他真的不需要再費心思想理由來留住她了。
但是,孩子的名字,還是不能告訴她。
穆司爵結束了這個話題:“快吃,吃完早點休息。
”
“……”
許佑甯總算明白了,穆司爵這是鐵了心要保密孩子的名字,她再怎麼用什麼手段追問都沒用了。
那她不問了!
反正,她總有一天會知道的。
吃完飯,許佑甯以為自己會很精神,但事實證明,她對自己還是太有信心了。
躺到床上後,她幾乎是一蓋上被子就睡着了。
穆司爵處理一份文件到一半,擡起頭,就看見許佑甯睡的正香。
他走到床邊,替許佑甯蓋好被子。
整個房間,都寂靜無聲。
但幸好,許佑甯是有溫度和生命的。
穆司爵最怕的是,許佑甯手術後,他的生命會永遠陷入這種冰冷的安靜。
哪怕隻是想象,他也無法接受沒有許佑甯的生活。
此時此刻,他隻能對未來抱着樂觀的期待,相信許佑甯的手術會成功,相信他們的孩子會平安的來到這個世界。
黑夜消逝,新的一天如期而至。
許佑甯從睡夢中醒過來的時候,時間還很早。
她下意識地往身邊看,看見穆司爵就在她身邊,睡得正沉。
可是,他好像有什麼心結一樣,緊緊蹙着眉,一雙手把她抱得很緊,好像她随時會從他的生命裡消失一樣。
許佑甯輕輕動了動,往穆司爵懷裡靠了靠。
她默默的想,哪怕隻是為了讓穆司爵以後不要再在夢中蹙着眉,她也要咬着牙活下去。
許佑甯沒想到,她這一動,穆司爵就醒了。
穆司爵睜開眼睛,收緊抱着許佑甯的力道:“醒了?
”
“嗯。
”許佑甯擡起頭看着穆司爵,“我吵到你了嗎?
”
穆司爵的聲音還帶着晨間的睡意:“沒有。
”
“我有點餓了。
”許佑甯說,“我們起來去餐廳吃早餐吧。
”
穆司爵當然不會拒絕,起身抱着許佑甯進了浴室。
兩個人洗漱完畢,換好衣服,時間還是很早,不緊不慢地下樓,往餐廳走去。
一走進餐廳,經理就笑着迎過來,說:“穆先生,穆太太,你們是我們餐廳今天第一桌客人呢!
早餐還是老樣子嗎?
”
穆司爵和許佑甯來過不少次,經理早就記住他們的口味了。
許佑甯也懶得看菜單了,點點頭:“對,還是和以前一樣。
”
“好。
”經理笑着示意道,“你們先坐,我直接去廚房幫你們下單。
”
許佑甯指了指餐廳東邊一個靠窗的位置,說:“我們坐那兒吧。
”
兩個人剛剛坐下沒多久,太陽就照進來,淺金色的光輝灑遍了整個桌面,蔓延到人身上,照得人懶洋洋的。
許佑甯眯了眯眼睛,伸出手,似乎是想接住陽光。
穆司爵顯然沒有許佑甯那份心思,問道:“換個地方坐?
”
許佑甯搖搖頭:“不用啊。
這麼冷的天氣,曬曬太陽也挺好的。
”
她活了這麼久,直到現在才明白,能感受到陽光和溫暖,其實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
不一會,經理和餐廳服務員送來早餐,見穆司爵和許佑甯坐在太陽底下,也不說什麼,默默的放下早餐走了。
他們都已經聽說了,再過兩天,許佑甯就要做手術了。
雖然不知道許佑甯到底得了什麼病,但是,許佑甯已經在醫院住了很久,病情又一直反反複複,他們不用猜也知道,許佑甯的病情一定不容樂觀。
所以,很多事情,還是不要過問的好。
吃完早餐,許佑甯看向穆司爵:“你今天也不去公司嗎?
”
許佑甯牽起許佑甯的手:“這幾天都不去。
”
“唔!
那我們在樓下走走吧。
”許佑甯說,“好幾天都沒有下來走過了。
”
今天天氣很好,兒童樂園那一片有很多小孩。
不知道是誰先發現了穆司爵,驚喜的示意其他小夥伴:“你們快看,那邊有一個好帥的叔叔!
”
有孩子認出許佑甯,撒開腿一邊叫一邊跑過來:“佑甯阿姨!
”
許佑甯已經好久沒有聽見有孩子們叫她“佑甯阿姨”了,乍一聽見,整個人都恍惚了一下。
她忘了多久沒有沐沐的消息了。
不過,這種時候,還是不要去聯系沐沐比較好。
她很快就要手術了,可是,手術會成功還是失敗,沒有人說得準。
如果手術失敗了,她何必去喚醒沐沐對她的記憶?
如果手術成功了,以後,她随時都可以聯系沐沐。
穆司爵見許佑甯遲遲不出聲,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麼,說:“沐沐最近很好,不用擔心他。
”
許佑甯知道,穆司爵一直都有派人留意沐沐的情況。
當然,他是為了她才會這麼做。
他說沐沐很好,那就代表沐沐最近沒什麼事。
“嗯。
”許佑甯點點頭,問道,“司爵,你還記得我以前拜托過你的事情嗎?
”
“……”穆司爵沒有說話。
許佑甯想了想,又不放心地重複了一遍,說:“如果我走了,康瑞城也得到了應有的懲罰,你幫我安排好沐沐以後的生活。
我不想讓他被送到孤兒院,等着被領養。
”
穆司爵曾經拒絕過許佑甯這個請求。
他想,許佑甯在這個世界上有越多牽挂,她活下來的欲|望就會越強烈。
但是現在,他改變主意了。
他想也不想就答應許佑甯,接着說:“你隻管安心接受手術。
不管手術結果怎麼樣,你擔心的一切,我都會替你安排好。
”
許佑甯當然相信穆司爵,不過――
“司爵,你知不知道我最擔心誰?
”
穆司爵承認,他沒想到許佑甯會問這個,挑了挑眉,試探性地問:“沐沐?
”
他猜沐沐也不是沒有原因的。
許佑甯住院以來,提起最多的就是沐沐,可見她最放心不下的人,就是那個小鬼。
許佑甯搖搖頭,說:“不對,你再猜一下。
”
“……”
穆司爵實在想不出第二個人選。
總不可能是蘇簡安或者蕭芸芸這些人。
要知道,不管許佑甯手術結果怎麼樣,這幾個人都有人照顧。
究竟是誰?
穆司爵沉吟了片刻,還是毫無頭緒,幹脆直接問:“誰?
”
許佑甯一瞬不瞬的看着穆司爵:“是你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