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瑞城太熟悉穆司爵此時此刻的眼神了。
他也愛過一個女人,也用這樣的眼神看過一個女人。
可是最後,那個女人就在他的面前,死在他的仇家手上。
他記得,一聲槍響,然後她的眉心出現了一個血窟窿。
她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絕望的看着他,無聲的責怪他,為什麼沒有及時趕來救她?
他永遠不會告訴别人,他為什麼沒有及時趕到,為什麼讓沐沐在剛出生不久就永遠失去母親。
穆司爵,這個傳說中鐵血無情的男人,愛上許佑甯了是嗎?
呵,他不會給穆司爵的愛情一個圓滿的結果!
他要讓穆司爵,承受和他一樣的痛苦!
康瑞城接上許佑甯的話,語氣裡滿是嘲諷:“穆司爵,聽見了嗎――就算你瘋了,阿甯也不會跟你回去。
你還要在這裡自取其辱嗎?
”
“……”
穆司爵就像沒有聽見康瑞城的話,根本不予理會,隻是一瞬不瞬的看着許佑甯。
康瑞城心裡一陣不舒服――穆司爵此刻的目光,實在太礙眼了。
沐沐的媽咪倒在他懷裡的時候,他瘋狂呼救,東子後來說,那一刻,他的眼裡全是絕望。
他為什麼那麼絕望呢?
因為他知道,他沒有希望了,他就要失去最愛的女人,沐沐也要失去他的母親了。
可是,這一刻,穆司爵的目光裡竟然還有執着和希望。
他以為,他還能把許佑甯搶回去嗎?
呵,不管許佑甯這一次是因為什麼回康家,許佑甯……都不可能從他手上逃脫了!
康瑞城手中的槍緩緩對準穆司爵的眉心,威脅道:“穆司爵,我的子彈可是上了膛的。
”
穆司爵不以為意的冷笑了一聲:“你敢開槍?
”
康瑞城的槍沒有裝消|音|器。
他這一槍打出去,不一定能打中穆司爵,但是必定會引起騷動。
警方追查起來,康瑞城逃脫不了幹系,他會有不小的麻煩。
穆司爵也知道,這樣和康瑞城僵持下去,他不一定能救走許佑甯,自己還有可能會發生意外。
可是,許佑甯就在他的眼前,她終于出現在觸手可及的地方。
叫他怎麼離開?
許佑甯看着穆司爵走向她,她的心髒距離喉嚨口也越來越近。
她也想穆司爵,她回到康家之後的日子,沒有一天不想他。
她對穆司爵的思念已經深入骨髓,幾乎可以孕育出一株枝繁葉茂的思念之樹。
她做夢都想和穆司爵見面,真實的感受他的體溫。
可是,不是這個時候。
康瑞城一直都籌劃着要穆司爵的命,他現在持槍對着穆司爵,穆司爵還不停地靠近,等同于把自己送入虎口。
穆司爵的生命啊――這對康瑞城來說,簡直是一個天大的誘惑。
萬一康瑞城失去理智,扣下扳機怎麼辦?
許佑甯本能地拒絕看見穆司爵倒在血泊中的場面。
穆司爵也不是毫無防備,他離開公寓的時候,帶了一把槍出來。
現在,那把槍該派上用場了――
在夜色的掩護下,穆司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拔出槍,對準康瑞城――
康瑞城怒不可遏地伸直持槍的手:“穆司爵!
”
聽起來,他很快要扣下扳機了。
許佑甯暗中倒吸了一口涼氣,突然往前一步,一個人同時擋住了康瑞城和穆司爵的槍口。
情勢發生改變,一下子變得緊張。
東子見狀,忙忙帶着人過來,拔槍對準穆司爵,他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陸薄言和阿光也帶着人趕過來了,所有人紛紛拔出武器。
雙方勢均力敵。
一旦發生正面沖突,康瑞城占不到便宜,穆司爵也不會赢得太漂亮。
對于穆司爵來說,現在最關鍵的是,許佑甯身上那顆炸彈的引爆器在康瑞城手上。
沖突中,萬一康瑞城不注意觸發了引爆,穆司爵的人生,很有可能會永遠停留在這個黑夜……
陸薄言走過來,停在穆司爵身邊,低聲說:“不要沖動。
”
穆司爵過了片刻才說:“我知道。
”
陸薄言看了穆司爵一眼,維持着剛才的音量問:“你到底發現了什麼?
”
“……”這一次,穆司爵停頓了更長時間,再度開口的時候,他的聲音裡帶着一抹難以言喻的哀涼,“薄言,我可能沒辦法帶她回去。
”
“……”
這個答案,在陸薄言的意料之中。
這個結果,着實糟糕。
如果沒有這麼糟糕,穆司爵不會這麼直接的沖過來。
陸薄言知道穆司爵的心情,也正因此,不知道該說什麼。
話說回來,這種時候,不管說什麼,其實都沒有用。
許佑甯極力保持着最大程度的清醒。
她不知道康瑞城和穆司爵會鬧得這麼僵,但是她知道,這麼僵持下去,一定會引來警察。
到時候,陸薄言和穆司爵都少不了一通麻煩。
她最怕的,是穆司爵會受傷。
既然她不可能跟着穆司爵回去,那麼,不如她出面,早點結束這場僵持。
許佑甯突然邁步,一步步地走向穆司爵。
康瑞城明知道自己緊握着引爆器,可是看着許佑甯離他越來越遠,他還是有一種快要失去什麼的感覺,不由得吼了一聲:“阿甯,回來!
”
許佑甯回過頭看了康瑞城一眼,疏淡而又平靜的說:“我會回去的,不過,我要先和穆司爵說幾句話。
”
“我隻給你兩分鐘。
”康瑞城咬着牙一個字一個字地擠出後半句,“阿甯,你知道我手上有什麼。
”
許佑甯淡淡的笑了笑,仿佛康瑞城的警告是多餘的,輕聲說:“放心吧,我知道。
”
穆司爵的目光膠着在許佑甯身上,看着她越來越近,他心髒的跳動突然變得強悍有力。
腦内有一道聲音不斷告訴他――這次,抓穩許佑甯的手,帶着她離開這裡。
隻要逃離康瑞城的控制,她就能回到他身邊。
可是緊接着,他的視線落到了許佑甯戴着的那條項鍊上。
一條細細的鍊子,一個小小的墜子,竟然可以奪走許佑甯的生命。
隻要他碰到許佑甯,康瑞城随時都有可能引爆炸彈。
他不能拿許佑甯的生命來冒險,至少這個時候不能。
許佑甯已經走到穆司爵跟前,和他保持着将近一米的距離。
隻有這個距離,才不會讓康瑞城起疑。
許佑甯看着穆司爵,眸底不受控制地湧出一層透明的霧水。
可是,她的聲音冷靜得近乎無情,緩緩說:“穆司爵,你是不是真的瘋了,居然想帶我回去?
你害死我外婆,我跟你隻有不共戴天之仇!
”
陸薄言不着痕迹的碰了碰穆司爵。
許佑甯明顯在演戲,穆司爵不能就這樣看着許佑甯,否則康瑞城一定會察覺什麼。
穆司爵反應也快,看着許佑甯說:“你外婆去世的事情,我已經跟你解釋過了。
”
“你以為我會相信嗎?
”許佑甯的語氣裡滿是疏離和嘲諷,“你的作風,聽說過你名字的人都知道。
查到我是卧底之後,你先害死我唯一的親人,你的下一計劃,就是送我去見我外婆吧。
真可惜,你的第二步沒有成功,我從阿光手裡逃走了。
”
“……”穆司爵沒有說話。
許佑甯也不理會穆司爵的反應,自顧自接着說:“你想帶我回去,然後呢,變着法子折磨我嗎?
”說着突然拔高聲調,“我告訴你,就算現在隻有我和你,我也不可能跟你走!
”
穆司爵鷹隼般的雙眸微微眯了一下,神色猛地沉下去,隻說了五個字:“許佑甯,很好。
”
“沒錯,我現在很好,所以我不想看見你。
”許佑甯指了指穆司爵身後長長的車道,“從我的眼前消失,馬上消失!
”
穆司爵再不走的話,萬一他和康瑞城發生沖突,他會受傷的。
這種時候,他不能受傷,哪怕是一點輕傷也不可以!
許佑甯的聲音很絕情,可是她的眼睛騙不了人。
她說着轟走穆司爵的話,眼眶裡的淚水卻已經徹底失去控制。
穆司爵知道自己應該走,可是看着許佑甯的眼淚,他沒有後退,反而一直在往前。
許佑甯在他身邊的時候,總是太倔強,哪怕楊家的人找她麻煩,哪怕楊姗姗一次又一次地威脅她,她也一個人默默解決了一切。
她從來不會向他求助,更别提在他面前流眼淚。
這一次,她是真的絕望吧,所以才會在他面前哭出來。
許佑甯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看見了什麼。
她叫穆司爵走啊,他還過來做什麼?
康瑞城也注意到穆司爵的異動了,更加用力地攥住手裡的槍,怒吼道:“穆司爵,後退,否則我開槍了!
”
穆司爵就像沒有聽見康瑞城的話,一把将許佑甯拉入懷裡。
許佑甯壓根反應不過來,身體是僵硬的,就這麼撞進穆司爵懷裡,撞進他的胸膛。
第一秒,她就聞到了他身上熟悉的氣息。
這種氣息,令他懷念,也讓她倍感安心。
隔了這麼久,她終于又一次感受到了――
這是穆司爵,是她孩子的父親啊。
穆司爵就像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牢牢把許佑甯禁锢在自己懷裡,低聲在她耳邊說:“别怕,我會帶你回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