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者何人?
”守城的明軍對着城外的一人一騎大喊。
“張容。
”城下的人高聲回答。
“附近有流賊出沒,全城戒嚴不讓進城了,你快走吧。
”守軍勸道。
張容向城牆上看了一眼“知道流賊的具體位置嗎?
”
“知道,就在城北五裡外。
”
“好,多謝。
”
“你還沒說你的身份!
”問話的明軍繼續追問。
“東緝事廠!
”
守城的明軍聽到這四個字後先是一愣,随後面面相觑。
“東廠的人來這幹什麼?
”
“應該是召降流賊。
”
“能行嗎?
那夥流賊的腦袋多少都有點問題。
”
“鹹吃蘿蔔淡操心,守你的城吧。
”
張容單人單騎一直往北走,路上遇到很多行色匆匆的百姓。
他們或挑着擔,或推着車,一邊走一邊向身後張望。
張容知道自己來對了地方,打馬揚鞭沿着官道狂奔下去。
他這一人一騎很快被李定國的探馬發現,在探馬的引領下來到池塘邊的一塊空地。
李定國上身穿着短衫,正坐在一口大鐵鍋旁邊煮粥。
黏稠如糊的米粥咕嘟咕嘟的在鍋裡冒着大泡,四周充滿了米飯的香氣。
李定國擡頭看了一眼張容:“你是誰?
找我何事?
”
“東廠張容,奉旨前來問幾個問題。
”
李定國皺了皺眉:“奉旨?
我不是他的臣,更不會回答他的問題。
”
張容呵呵一笑,直接開問:“李定國,你九歲從軍南征北戰十五年,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究竟為何而戰?
”
“為何而戰...?
”李定國用木棍在鍋裡不停地攪拌。
“如果不知道答案,可以不回答。
”張容使出了激将法。
李定國停止攪拌的動作,嚴肅的回答道:“為天下黎民蒼生而戰。
”
“好,”張容點點頭,“第二個問題是你覺得大明朝氣數已盡了嗎?
”
李定國不假思索的回答:“氣數已盡,三百年國祚是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
”
“嗯,”張容再次點頭,“第三個問題也是最後一個問題,你自私嗎?
”
“嗯?
”李定國以為自己聽錯了,“你再問一遍!
”
“你自私嗎?
”
自私...這是什麼狗屁問題?
李定國哈哈一笑:“老子平日裡帶兵與他們同吃同住,你說老子自私嗎?
”
“恭喜你...”張容深吸一口氣,然後重重的吐出,“答案全錯了。
”
李定國扔下棍子騰的一下站了起來:“既然你這麼自信,我倒要聽聽所謂的正确答案。
如果那些答案無法讓我心服口服,我便将你砍了煮成肉粥。
”.
“沒問題。
”張容嘴角微微上揚。
李定國已經上了他的道。
“先說第一個問題的答案,”張容頓了頓,“正确答案是為公平而戰。
”
“公平?
”李定國皺着眉想了想,沒想明白。
“對,是公平。
”張容重複,“你為天下黎民蒼生而戰的說法根本不成立。
”
“為何?
”
“因為許多天下蒼生因你而死!
别告訴我是為了他們好,才害死他們的!
”
張容這句話把李定國問的一愣一愣的。
張容繼續說道:“士紳地主隐匿田産偷逃賦稅,不公平!
商人借機盤剝百姓,賄賂官員,也不公平!
貪官污吏維護惡商劣紳,視人命如草芥,還是不公平!
”
“就算當今陛下也曾任用過貪官污吏和庸才,對其他大臣來說也是一種不公平。
”
“所以,你所做的事都是在為公平而戰。
”
李定國皺着眉,沉思不語。
張容說的固然有一定道理,但他并不是很認同。
可是他又找不出反駁的觀點。
“嗯...說下一個答案。
”李定國聲音有些沉悶。
“好,大明朝氣數未盡,已經被一劑猛藥救過來了。
”
“什麼猛藥?
”
“免除全國兩年賦稅。
”
李定國咬了咬牙,“說第三個問題的答案。
”
“之所以說你自私,是因為你從未替部下考慮過。
”
“這話什麼意思?
”李定國問。
“人生一世,草木一秋。
你們不可能當一輩子流賊的,早晚會被大明所滅。
是在明史流賊傳上留名,還是在明史名臣傳上留名,都在你一念之間。
”
“你是來勸降的?
”李定國目露兇光。
張容搖頭:“我不是來勸降的,而是來談合作的。
陛下出錢出人,你出力,僅此而已。
陛下還說過你不必忠于大明,隻需忠于自己的内心即可。
”
李定國聽到這個條件後先是一愣,随後搖頭:“你的陛下說的真好聽,如果真如他所說不必忠于大明,劉澤清和左良玉又因何而死?
”
“今日我不殺你,你走吧。
”
張容不但沒走,反而坐了下來。
他随手抄起碗直接在鍋裡盛了一碗粥,“劉澤清和左良玉打着官軍的旗号,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陛下除掉此等惡人難道不對嗎?
”
李定國表面上雖然還是不肯投降,但内心已經開始猶豫了。
張獻忠那裡是回不去了,他也看不上李自成。
剩下隻有兩條路。
一條是單幹,打着均田免糧的旗号劫掠百姓。
把百姓裹挾在軍中壯大隊伍。
等隊伍足夠大的時候效仿李自成打下一塊地方稱王稱帝。
另一條是投降明軍。
搖身一變成為官軍,在朝廷的旨意下剿滅義軍。
他李定國是義軍出身,不能幹這種過河拆橋的事。
他剛要開口再次拒絕時,張容搶先說道:“如果你接受朝廷的诏安,陛下既不會讓你打張獻忠,也不會讓你打李自成。
”
李定國冷哼一聲:“讓我去打建奴?
借建奴的手殺了我?
你的陛下果然陰狠毒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