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人正熱鬧的時候,蘇韻錦突然說:“我去一下廚房。
”
蘇簡安一下子猜到蘇韻錦的意圖:“姑姑,你要下廚?
”
“是啊。
”蘇韻錦掩飾着心底的忐忑,擠出一抹天衣無縫的微笑,“我三十歲才學做菜,總共沒下過幾次廚房。
今天人這麼齊,正好試試。
”
蘇簡安帶着蘇韻錦往廚房走去:“隻要你不覺得辛苦,廚房随你用。
”
剛結婚的時候,陸薄言收買蘇簡安給他做飯,那段時間蘇簡安幾乎天天進出廚房,挖空心思想今天晚上要給陸薄言做什麼,偏偏表面上還要裝出一副雲淡風輕的樣子。
最初的一切曆曆在目,回憶起來,蘇簡安的唇角忍不住上揚。
蘇韻錦隻是瞥見蘇簡安的笑容就懂了,問道:“想起你和薄言過去的事情了?
”
“也不算過去吧,就是我們剛在一起。
”蘇簡安抿了抿唇角,轉而說,“這裡什麼都有,找不到的話,可以讓廚師幫你。
”
“好。
”蘇韻錦點點頭,“你先出去吧。
”
蘇簡安離開廚房,才回到客廳就聽見小西遇的哭聲。
她疾步走過去:“怎麼了?
”
蕭芸芸一臉無措:“不知道啊。
可能是我抱他的姿勢不對吧,還是他不喜歡我?
”
“亂講。
”蘇簡安好笑的說,“這麼小的孩子,哪裡懂得喜歡不喜歡?
讓他爸爸抱他吧。
”
蕭芸芸實在不忍心再聽西遇哭,忙忙把他交給陸薄言。
陸薄言抱小孩的手勢已經非常熟練,把小家夥抱過來護在懷裡,柔聲問他:“怎麼了?
”
“哇――!
”
小西遇用更加委屈的哭聲來代替回答。
陸薄言心疼不已,抱着小家夥走遠了一點,輕輕拍着他小小的肩膀哄着他,過了一會,小家夥總算不哭了,哼哼了兩聲,歪着腦袋靠在陸薄言懷裡,像初生的小動物終于找到依靠,模樣可愛的讓人忍不住想捏他一把。
蕭芸芸感到神奇的同時,也覺得疑惑:“我剛才也是這樣抱他哄他的呀,為什麼沒有效果?
”
“……”蘇簡安不知道該怎麼回答,沉吟了半晌,不太确定的說,“可能……他想他找爸爸了吧……”
蕭芸芸挫敗的塌下肩膀,陸薄言卻是心情大好――不要說小家夥要找他了,他就是要找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他也會想辦法帶他去。
不一會,所有的飯菜都已經準備好,劉嬸招呼大家吃飯,兩個小家夥先抱回兒童房,交由她和另一個保姆阿姨照顧。
落座後,蘇簡安掃了眼滿桌的美味,好奇的問蘇韻錦:“姑姑,哪道菜是你做的。
”
沈越川指了指擺在桌子最中間的清蒸鲈魚,說:“這道。
剛蒸好,小心燙。
”
蘇簡安迫不及待的下筷嘗了一口,用力的點點頭:“好吃!
”
她不是客套,是真的好吃。
一整條鲈魚,蒸成幹淨漂亮的的白色,完整的盛放在魚形盤上,隻放了幾圈綠色的蔥絲在最上面做點綴。
蒸魚的過程中,蘇韻錦同樣隻放了最簡單的調味料,蓋住鲈魚腥味的同時,也保留了魚肉本身該有的鮮味和香味。
對于愛喜歡吃魚的人來說,這是最讨喜的做法。
唐玉蘭嘗了一下,也是贊不絕口,招呼道:“小夕,亦承,你們也嘗嘗!
還有越川,大家都嘗嘗!
味道特别好!
”
大家紛紛下筷子,唯獨沈越川和蕭芸芸遲遲沒有動手。
蕭芸芸不動手是因為覺得奇怪。
她從小在蘇韻錦身邊長大,可是她吃的都是家裡保姆做的飯。
和蘇韻錦一起生活二十幾年,她竟然從來都不知道蘇韻錦會做飯,也沒有聽蕭國山提過這回事,更别提蘇韻錦為她親自下廚了。
“芸芸,愣什麼呢?
”唐玉蘭叫了蕭芸芸一聲,“嘗嘗啊。
你|媽媽那麼忙,你不能經常吃到她做的菜吧?
”
蕭芸芸笑了笑,夾了一小塊魚肉送進嘴裡。
也許是因為蘇韻錦沒放什麼調味料吧,她實在吃不出什麼味道來,隻能擠出一抹笑來作為回應。
這樣看起來,每個人都吃得很開心,沈越川意識到,他再不下筷子,就要被懷疑了。
可是,做這道菜的蘇韻錦是他的生|母。
更親密一點說,蘇韻錦是他媽媽――在他快要三十歲的時候,憑空突然出現,給他帶來噩耗的媽媽。
還呆在孤兒院的時候,他甚至不敢想找回家人,更别提吃一口媽媽親手做的菜了。
此刻,蘇韻錦親手蒸的魚就在他面前,不管他願不願意,他都不得不去嘗。
撇開那些複雜的親情糾葛,沈越川不得不承認,蘇韻錦的手藝很好,她最大程度的保留了魚肉的鮮香和嫩滑,而且一點魚腥味都沒有。
對味蕾來說,這是一場原汁原味的盛宴。
咽下這一口魚後,沈越川放下筷子,“下班的時候忘了一份文件在公司,我去打個電話。
”
蘇韻錦看着沈越川決絕的背影,猛地意識到,她可能做了一件并不讨好的事情。
她的本意,隻是想讓沈越川嘗嘗她親手做的東西,她想彌補這二十幾年來對沈越川的缺失。
但是她沒有考慮到,這份彌補對沈越川來說……太唐突了。
蘇韻錦暗自在心底歎了口氣,擡起頭才發現蕭芸芸的情緒似乎也不怎麼高。
她怔了怔,才想起來蕭芸芸長這麼大,連她會下廚都不知道,更别提吃她親手做的東西了。
可實際上,她會的菜式本來就不多,每一道對她而言,又都不僅僅是一道菜那麼簡單。
不要說蕭芸芸了,在這之前,除了她自己,沒有第二個人吃過她親手做的東西。
她該怎麼跟蕭芸芸解釋?
蘇韻錦苦思冥想的時候,沈越川的情緒已經基本恢複平靜了,他從花園回來,繼續若無其事的吃飯,隻是不再碰那道清蒸魚。
表面上看起來,這頓飯,幾個人吃得都很開心。
飯後,時間已經不早了,蘇亦承和洛小夕首先離開,過了不久蕭芸芸突然接到醫院的電話,要她趕回醫院協助一台手術。
蕭芸芸二話不說答應了,挂了電話就問陸薄言:“表姐夫,你能不能讓錢叔送一下我?
我要回醫院。
”
蘇簡安問:“醫院叫你回去加班?
”
蕭芸芸點點頭:“急診有一台大手術,帶教的醫生問我願不願意回去協助,說是缺人手。
”
“你可以拒絕的。
”蘇簡安說,“這種大手術一做就是十個小時上下,不到明天早上你下不了手術,太累了。
”
“唔,沒關系。
”蕭芸芸無所謂的笑了笑,“當初報醫學院的時候,我就已經料到以後要吃苦了,我不怕!
這對我來說是個積累經驗的好機會,再說我已經答應梁醫生了。
”
“好吧。
”蘇簡安不再說什麼,讓陸薄言安排錢叔送蕭芸芸。
蕭芸芸甚至沒有跟蘇韻錦說一聲,拎起包就匆匆忙忙的跑出門,蘇韻錦微張着嘴巴看着她的背影,叮囑她小心的話硬生生停留在唇邊。
唐玉蘭也離開後,就隻剩沈越川和蘇韻錦還沒走。
陸薄言自然而然的安排:“越川,你幫我送姑姑回去。
”
當着蘇簡安的面,沈越川不好拒絕,隻能點點頭,和蘇韻錦一起離開。
客廳空下來,整座别墅也熱鬧不再,而是恢複了一貫的安靜和溫馨。
蘇簡安這才說:“怪怪的。
”
“嗯?
”陸薄言裝作沒有聽懂,“哪裡怪?
”
“姑姑,越川和芸芸,他們三個人都怪怪的。
”蘇簡安回憶了一下剛才的畫面,接着說,“從我們開始嘗姑姑做的魚,越川和芸芸的情緒就好像不太對勁。
特别是越川,他好像不是很願意嘗那盤清蒸魚。
”
陸薄言沉吟了片刻:“你是不是看錯了?
”
“……其實看不出來。
”蘇簡安很抽象的說,“就是,感覺,直覺他們幾個人不太對勁……”
陸薄言看着蘇簡安,了然于心的樣子:“你沒有看錯。
”頓了頓,補充道,“你隻是想太多了。
”
蘇簡安的直覺向來很準,她懷疑的看着陸薄言,“真的隻是我想太多了?
”
陸薄言肯定的“嗯”了聲,替沈越川想了個完美無瑕的借口,“越川不喜歡吃清蒸魚。
”
“……”
難怪,打完電話回來沈越川就沒再碰過那盤清蒸魚。
蘇簡安“哦”了聲,“如果是這樣,那就沒什麼奇怪了。
”
“好了。
”陸薄言揉了揉蘇簡安的頭發,自然而然的轉移她的注意力,“上去吧,看看西遇和相宜。
”
兩個小家夥都已經醒了,劉嬸和保姆正在給他們換紙尿褲喂奶粉。
西遇很乖,大口大口的喝着牛奶,隻有小相宜一直哼哼哼,不知道在抗議什麼。
陸薄言走過去,從嬰兒床裡抱起小相宜,親自給她喂奶。
小相宜就像知道自己到了爸爸懷裡一樣,一聲不吭的乖乖喝牛奶,陸薄言低眸看着她,唇角的弧度一點一點變得柔軟。
就算陸薄言從來不說,蘇簡安也能感覺出來,自從相宜檢查出來遺傳性哮喘之後,陸薄言對她就更加小心翼翼,也更加疼愛了。
陸薄言表面上冷靜,實際上,他比她更擔心相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