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内。
崇祯正在思考重用李氏兄弟這件事還有沒有纰漏。
李性忠和李性忠全家乃至全族人都在京師,被錦衣衛“保護”着。
造反投敵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他當然知道疑人不用的道理。
但地位越高權力越大,越容易懷疑人。
這是不可避免的事。
再加上文臣們在耳旁煽風點火,皇帝很容易受到蠱惑做出一些不合理的事。
正琢磨的時候,王承恩站在旁邊低聲問道:“皇爺是不是怕李性忠擁兵自重?
”齊聚文學
崇祯點點頭,沒說話。
“那皇爺為何不多找幾個将領,分開募兵?
”
“不妥,一是容易洩露消息,二是影響戰鬥力。
”
“戰鬥力?
”王承恩沒聽懂。
崇祯緩緩說道:“對,無論是薩爾浒之戰,還是松錦之戰,亦或是與流賊的朱仙鎮之戰。
論實力的話,我軍并不弱。
敗就敗在援軍是臨時拼湊的,内部矛盾重重,不聽主将調遣。
”
“各自為戰的話尚能打勝仗,聚在一起就不行了,互相猜忌,互相不信任,不敗才怪!
”
崇祯曾經用十個字概括大明邊軍:聚是一坨屎,散是滿天星。
“那...”王承恩想了想說道:“皇爺還沒派監軍呢,李性忠募兵數萬,不可不防啊。
”
監軍?
崇祯聽到這個詞後有些為難。
這監軍到底該不該派?
派吧,容易亂指揮,虐待士兵,甚至造成兵變(參考高淮亂遼)。
不派吧,武将帶兵時間長了容易目中無人,更容易擁兵自重。
心态并不是一蹴而就變的,而是經過時間和經曆的洗禮後,慢慢變化。
為了給李性忠提個醒,确實得派個監軍。
不多時,崇祯将信任的太監招至身旁。
“此去給李性忠當監軍,朕有幾個要求:一,不許染指軍饷;二,不許指揮作戰;三,不許打罵士卒。
隻需要把所見所聞寫下來,送入宮裡即可。
”
“奴婢明白,皇爺放心。
”
“好了,去吧。
”
監軍太監的身影還沒走遠,嘉定伯周奎就到了。
在距離乾清宮殿門還有十幾步的時候,周奎就開始他的表演了。
“陛下,陛下救我啊!
”
周奎說話的同時,眼淚止不住地從眼角往下流。
“國丈怎麼了?
”崇祯裝作一副不知情的樣子。
周奎跌跌撞撞地走進乾清宮,随後撲通一聲跪倒在地:“嗚嗚,老臣才從陛下這裡花五十萬兩銀子買走的細鹽制作方法,被人洩露出去了。
”
“現在市面上賣細鹽的商号有三四家,老臣的家底都搭進去了。
”
“求陛下給老臣做主。
”
周奎口中的做主有兩層含義。
崇祯要麼幫他打擊其他鹽商,要麼把錢退給他。
崇祯暗笑:退錢?
門都沒有!
他快步走到周奎面前,親手将其攙扶起來:“國丈不要行此大禮,快快起身。
”
周奎邊哭邊說:“求陛下給老臣做主。
”
“國丈放心,朕一定給你做主。
”
周奎聽罷立馬不哭了,并用最快的速度将眼角淚痕擦幹。
崇祯開始詢問:“國丈,那些販賣細鹽的商号可有鹽引?
”
“有...”周奎話說一半後馬上改口:“沒有!
”
“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啊?
”
“他們有鹽引,沒有細鹽的鹽引。
陛下前些日子不是說過,要針對細鹽弄一套鹽引嗎?
”周奎記性一如既往的好。
崇祯歎了口氣:“此事朕與内閣和戶部商議過,他們不同意。
說細鹽也是鹽,之前的鹽引應該包括細鹽的販賣。
就算朕強行下旨增加細鹽鹽引,也會被駁回。
”
明代内閣有封駁權,可以駁回認為不合理的旨意。
“這...這...内閣和戶部還是大明朝的衙門嗎?
怎麼能這麼幹呢!
”周奎露出一副義憤填膺的樣子。
崇祯跟着氣憤:“是啊,朕也很生氣。
國丈要不幫朕去找戶部和内閣談談,讓他們同意朕的想法。
”
“臣,臣不想看到他們!
”提到戶部,周奎立馬老實了。
陽武侯薛濂一案結案後,戶部讓順天府清算京師勳貴霸占的民田,拖欠的賦稅。
他躲還來不及呢,更不會主動送上門。
崇祯見狀露出一副惋惜的樣子:“那朕就愛莫能助了。
”
周奎站在原地,感覺自己是個冤大頭。
剛花了五十萬購買細鹽制作方法,随後方法就洩露出去了。
雖然細鹽還在賣,但價格跌的很厲害。
崇祯看着欲哭無淚的周奎,心中暗笑。
這年頭可沒知識産權一說,洩密隻能怪自己不小心。
等周奎情緒穩定後,崇祯說起了正事:“國丈,朕有兩筆買賣交給你。
”
周奎先是一喜,随後哭喪着臉說:“陛下,老臣家裡實在沒錢了,就請陛下不要惦記老臣的家底了。
”
崇祯輕咳一聲掩飾内心的尴尬:“國丈說的什麼話,朕什麼時候惦記過你的家底?
現在确實有一筆買賣,量大管飽的那種。
”
“哦?
”周奎一臉狐疑的盯着崇祯,試圖從他眼神裡找出端倪。
崇祯穩如老狗,沒有露出任何破綻。
“請...請陛下明示。
”周奎按捺不住内心的躁動,一番掙紮後問道。
崇祯将李性忠需要戰馬和糧草的事全都告訴了周奎。
放眼整個大明朝,沒有人比周奎更适合幹這種事。
販賣戰馬、糧草,轉運軍需都涉及機密。
周奎是商人,更是崇祯的老丈人,不會把這種消息洩露出去。
聽完崇祯的計劃後,周奎罕見的陷入沉思。
供應糧草沒問題,那玩意隻要價格合适就能買到。
轉運武器甲胄問題也不大,隻要拿到兵部官憑路引,整個大明他都暢行無阻。
唯一的問題是戰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