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流賊兵敗,城頭上的守軍仿佛失去了力氣,紛紛倚着垛口坐了下來。
流賊連日攻城,給他們的壓力太大了。
他們守的不隻是這座城池,還有身後的家人和城中的百姓。
“嗚!
”有人哭了出來。
哭泣好像會傳染,瞬間将城頭籠罩。
哭聲裡夾雜着高興,感慨,激動,以及百姓們心中的激憤。
這份勝利太難得了,是他們用生命換來的。
嘔--
哭聲僅僅持續了片刻就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各種嘔吐聲。
因為城外的景象已經不忍直視。
目光所至,屍橫遍野。
流賊連日攻城扔下的屍體,加上今日雙方野戰丢下的屍體,讓整個京師被屍體包圍。
鮮血染紅了大地,殘肢斷骸遍布荒野。
朱連站在李副将身邊,強忍着嘔吐的欲望說道:“李副将,安排百姓們去打掃戰場。
流賊雖然暫時退了,但早晚會卷土重來。
”
“遵旨!
”李副将甩甩頭,強迫自己鎮定下來,開始安排人打掃戰場。
“李參将,你的人繼續修複被炸塌的城牆;老張,你帶一千人出城清理戰場。
”
“能用的盔甲武器全部收回,清洗後留着備用。
”
“打死的戰馬運回來吃肉,我軍陣亡的将士全部葬在城西南那處土坡上;流賊的屍體全部堆在一起放火燒掉。
不燒的話,會産生瘟疫。
”
“其餘人在城上把眼睛瞪大點,防止敵軍偷襲!
”
見李副将安排的井井有條,朱連便不再關心,帶着寥寥數十人趕回皇城。
他放心不下周皇後。
此一戰,不隻是京城的守軍被抽調空了,就連皇城的守軍也隻剩下寥寥數百人,而且大部分都是内廷太監。
剛走到乾清宮門口,便看到周皇後帶着一衆妃嫔在殿門外等候。
“陛下!
”周皇後俊秀的容顔上寫滿了焦慮。
她早就知道今天這一仗事關大明的生死存亡,于是把後宮所有妃嫔全部集合到乾清宮門口。
一旦京師告破,她會毫不猶豫的帶着這些妃嫔一起自殺。
就算死,也要維護皇家顔面。
“皇後,諸位愛妃!
今日我軍大勝,流賊退兵了!
”
周皇後和其餘妃嫔同時松了口氣,前者是替大明松了口氣,後者則是因為不用陪葬而放松精神。
“好了,你們都回宮吧,朕改天與你們共飲。
”
“遵旨。
”一衆妃嫔施禮後起身離開。
“陛下,臣妾有罪!
”等其他人走遠,周皇後忽然下跪。
曼妙的身姿在風中搖曳,讓人看了有些不忍。
“罪?
”朱連有點懵,他伸手将周皇後攙扶起來,随後說道:“皇後執掌後宮,何罪之有?
”
“若是沒有急事,就改日再說!
朕現在隻想好好休息一番,為明天的朝堂大戰做準備。
京師有壞人,不把這些人斬草除根,京師和大明就無法安定。
”
周皇後低着頭,壓低了聲音:“陛下,臣妾怕京師告破,宗室受辱。
于是自作主張讓家父待在宮中,屆時與臣妾一同赴死...”
朱連怔了怔。
沒料到這個女人竟然如此剛烈...
他伸手将周皇後攬在懷中,再也舍不得松開。
抱了一會後,朱連想起一件事,問周皇後:“嘉定伯現在何處?
”
“在坤甯宮一處偏房内。
”
“朕正好找他有事,讓他來乾清宮觐見。
”
周皇後以為崇祯要周奎繼續捐款,她不好說什麼,隻能親自前去通知。
片刻後,嘉定伯周奎來到了乾清宮。
“臣周奎,參見陛下!
”
這一次,他沒了往日的桀骜。
畢竟皇帝之前的警告聲還在耳旁環繞。
稍有不慎,他積累僅存的那點财富恐怕也會丢的一幹二淨。
朱連一反常态的站起身,快步走到周奎身邊,親手将他攙起:“國丈大人免禮平身。
”
周奎用眼角的餘光看向崇祯,發現對方嘴角裡帶着笑意後頓時渾身冰涼。
壞了!
這位女婿怕是盯上了他的老底...
上次借着南遷的機會,皇上坑了他一半家産,這次指不定會出什麼幺蛾子。
“陛下,臣...臣家裡真沒錢了,就算有心報銷朝廷,也無能為力...!
”
朱連沒說話,吩咐王承恩:“給國丈大人賜座。
”
王承恩搬來椅子後周奎死活不坐,“多謝陛下隆恩,臣最近犯了痔瘻(痔瘡),坐不下。
”
周奎病了嗎?
當然沒有。
他怕椅子收費,所以不敢坐。
朱連也不勉強,笑着問道:“國丈大人,朕有事問你,希望你如實回答。
”
“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
“好!
朕想知道,國丈大人是否有與鞑靼經商的商隊,商号?
”
周奎猶豫片刻,無奈的點頭承認。
崇祯的套路太深了,他怕自己前腳剛剛否認,後腳商号就被沒收。
“做些什麼生意?
”
“糧食,馬匹,棉麻,絲綢,鹽,皮草,牛羊...”
“沒有鐵器嗎?
”朱連雙眼死死的盯着周奎。
周奎被吓的直接下跪:“陛下恕罪,有...有一點,但是不多。
鞑靼那邊對鐵的需要非常大,而且價格高昂,所有與那邊經商的商隊都販賣鐵器。
臣也是随大流而已...”
明廷雖然與蒙古部落有互市,但嚴禁鐵鍋、鐵器運往蒙古草原。
防止蒙古人利用鐵器重新鍛燒、制作武器,增強軍事力量。
後金就是利用互市的機會,許給這些商隊重金,将大量的鐵礦鐵器運到遼東,對抗明廷。
“朕前段時間滅了一些賣國的商人,你知道這件事嗎?
”
周奎心如死灰的點頭。
看來,皇上是要對他下手了。
“朕給你個機會,最多半個月的時間,你要把那些商号的生意都攬過來,能做到嗎?
”
周奎原本已經放棄了抵抗,聽到崇祯的話後眼睛裡重新燃起了希望。
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崇祯,小心問道:“陛下...不會是在試探臣吧?
”
“你覺得朕很清閑嗎?
”
“不敢...”周奎咽了口唾沫。
雖然他不清楚崇祯為什麼讓他把那些商号的生意攬過來,但這絕對是一個掙大錢的機會。
“臣不用半個月,隻需十天就行!
”
“好!
”朱連笑着威脅道:“錢不夠找朕拿,人不夠找朕要。
但是記住一點,朕不管你和誰做生意,鐵礦,鐵器這些違禁品一兩也不能賣,否則朕會讓你傾家蕩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