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場外!
萬全都司掌印指揮使吳緻遠躲在一處廢棄的民宅裡,同樣焦急的等待着。
“大人!
”一個平民打扮的人閃身走了進來。
“怎麼樣?
”吳緻遠急不可耐的問。
“閻大人正在去往校場的路上,身後跟着五百來人,都穿着甲胄攜帶武器。
東西南北四個城門皆已開啟,各城門及城牆守軍約有四千人左右。
校場還有五百官軍,他們守在幾個大箱子旁邊,裡面裝的好像是銀子。
”
吳緻遠不敢大意,掐指算了算。
閻應元帶來五千人,城池防務占用四千人,剩下一千人加上丁義的八百人總共也才一千八。
如果發生沖突,短時間内他依然占據優勢。
等等...
“丁義的八百人去哪了?
”吳緻遠頗為忌憚的問。
“在校場,那些人穿了盔甲,但武器都放在校場的角落裡。
”
吳緻遠心中大定!
隻要站隊的時候把丁義的人和武器隔離開,這件事就算成了。
就算打不過,他也有時間逃跑。
偌大的城池,換一身平民衣服他們如何尋?
想清楚這些,吳緻遠大手一揮:“走,校場領饷。
”
兩千多人浩浩蕩蕩的走進校場,按照事先的部署列隊站立。
“閻大人恕罪,在下軍務繁忙來晚了!
”吳緻遠快步來到閻應元面前,單膝下跪。
閻應元面無表情的點點頭:“無妨,吳指揮使請起。
”
看着校場裡黑壓壓的人群,高台上的四個人四種心态。
吳緻遠目光鎖定丁義,怕他趁亂逃跑。
丁義用同樣的目光看着吳緻遠,一旦發現他有異動,會毫不猶豫的沖上去擒拿。
五軍營參将姜應奎表面上風輕雲淡,内心裡實則慌得一批。
他怕閻應元玩砸了。
閻應元一臉的平靜,他沒有多餘的廢話,直接說道:“來人,搬銀子!
”
看守銀子的士兵得到命令後将裝銀子的箱子搬起來,放到閻應元面前推倒。
嘩啦!
雪白的銀子散落一地!
在場的所有人幾乎同時屏住了呼吸,目光死死的看向閻應元腳下。
這可是白花花的銀子,大明朝最受歡迎的東西。
“遊擊将軍丁義及麾下所有士兵屬于戰兵,步兵月饷一兩六錢,騎兵月饷一兩八錢,外加一兩銀子的草料銀!
朝廷共欠十個月的饷銀,諸位排好隊,按照名冊上的數額依次領取。
”
校場很大,閻應元每在前面說一句,穿插在隊伍裡的軍營士兵就大聲複述一遍。
這個消息很快傳遍了全場。
丁義的八百邊軍聽罷很是激動,一個個邁着六親不認的步伐走上高台領饷。
由于提前分好了銀子,所以發的很快。
營兵們領完銀子後,閻應元伸手拿起另一本兵冊:“萬全都司下轄十一個衛所,由于糧價上漲衛所将士入不敷出,朝廷每人每月貼補二錢銀子,由于衛所人數太多,本官就不一一發放了,由吳指揮使代領。
”
吳緻遠一愣,随後笑着來到閻應元面前領取銀子。
此時此刻他已經完全放下了戒心,對閻應元的認可很是高興。
看着失落的衛所兵,閻應元猛地提高嗓門問道:“台下的衛所士兵,你們看着他們手裡的銀子,眼紅嗎?
”
衛所士兵扭過頭,看向營兵。
他們每人手裡至少都拿着一把銀子,少則十幾兩,多則三十兩。
而他們...
在吳緻遠不貪墨的前提下,最多隻能拿到二兩銀子。
其中的心裡落差,可想而知。
礙于情面和軍威,這些士兵站在原地一言不發。
吳緻遠以為閻應元想替他們鳴不平,上前一步低聲說道:“閻大人,衛所兵一代為兵代代為兵,這是洪武老祖定下來的,也是他們的命。
就不麻煩...”
閻應元沒有理會吳緻遠,提高嗓門繼續問道:“你們都是聾子嗎?
啊?
”
“老子問你們看見銀子眼紅不眼紅?
羨慕不羨慕?
”
“是男人,就大聲說出來!
”
話已經說道這個份上,衛所兵們紛紛擡起頭看向閻應元。
有幾個膽大的士兵躲在人群裡喊:“我們不是聾子!
聽見了又能怎樣?
”
“何止眼紅,都快流血了!
”
“對,羨慕的要死!
閻大人是想給我們發銀子嗎?
隻要你敢發,我們就敢拿!
”
這些人都是老兵痞,隻要有一個人帶頭,其他人就會紛紛相應。
眨眼間整個校場你一言我一語的亂作一團。
姜應奎見狀緊緊握住手中的刀柄,做好了保護閻應元的準備。
吳緻遠則是一臉懵逼的看着,不知道閻應元要幹什麼。
丁義腦袋上也頂着大大的問号,搞不清狀況。
“安靜!
”
在一聲聲安靜中,亂哄哄的校場恢複了平靜。
閻應元上前一步,表情嚴肅:“本官來宣府鎮辦三件事!
”
“一是收複宣府,二是發饷,三是施行新政!
”
新政?
所有人都被這兩個字吸引了主意,紛紛屏息凝神,生怕錯過對自己有利的消息。
“新政裡面與你們無關的我就不說了,說一說與你們有關的。
”
“一,廢除宣府鎮所有衛所。
衛所士兵的軍籍也一同廢除,從此以後,大明沒有軍籍二字。
”
整個校場先是陷入短暫的安靜,随後爆發出雷鳴般的歡呼聲。
衛所士兵早就受盡了壓榨,期盼了許久的這一刻終于來臨。
也就是說,從此以後他們不用閑時種地,戰事打仗了。
也不用繳納皇糧,更不用自帶軍糧去前線作戰。
這一刻,他們終于是人了!
衛所士兵們左擁右抱,慶祝這彼此的新生。
狂歡過後,他們的内心被迷茫占據。
廢了軍籍,沒了土地,幹什麼去呢?
衛所中有能耐的人早就逃了軍籍,去别處謀生。
留下的人當了一輩子兵,隻會種地和打仗!
“諸位!
”閻應元伸出雙手示意他們安靜,“陛下制定新政是考慮到了這點,所以你們未來有兩個選擇。
”
“想當兵的,轉任營兵,饷銀與其他營兵一緻!
”
“不想當兵的可以當農民。
你們原來的土地由朝廷收回,想種地的向朝廷買,可以一次交清銀兩,也可以分五年十年向朝廷分批繳納銀子。
”
“具體的政策,本官已經印在紙上,請諸位回去後認真閱讀。
”
話音剛落,吳緻遠最先反應過來。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被閻應元的一句話架空了。
衛所沒了,軍籍也沒了,他這個掌印指揮使眨眼間成了空架子!
本來無比舒暢的心情瞬間跌落谷底!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閻應元:“閻...閻大人,你說的可是真話?
”
閻應元眯着眼,目光冷漠:“對了,本官來宣府還有第四件事要辦!
”
吳緻遠一愣:“什...什麼事?
”
“萬全都司掌印指揮使吳緻遠,壓榨士兵,貪墨饷銀,洩露軍情,通敵賣國,失職失察,其罪當誅!
來人,将其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