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繳欠款的事容朕仔細琢磨琢磨,先說秋闱。
”崇祯對着範景文說道。
“是,”範景文拿出随身攜帶的小冊子,打開後念道:“今年秋闱入榜的名額還是按照往年慣例,南北直隸各有一百三十個名額,江西六十五,雲南四十,其餘各行省有增有減,但最多的不超過一百人,最少的不少于六十五人。
”
崇祯先是點頭,随後擡頭問道:“陝西和山西兩省的考生呢?
”
“這...”範景文沉吟片刻後回答:“這兩省暫時陷入李闖賊之手,雖有空閑名額,卻沒有考生參加考試。
”
範景文的意思是山、陝兩省是李自成的地盤,當地的考生就算參加科舉,也是參加大順的科舉,而不是大明的科舉。
崇祯想了想搖頭說道:“不,朕覺得天下讀書人還是心向大明的。
”
“放出話去,今年山西和陝西的考試地點設在京師。
凡兩地的考生參加考試,朝廷負責來回路費。
”
“另外告訴主考官,此次秋闱凡是山、陝兩省的考生前來考試,隻要不是太差,全部錄取。
”
範景文一邊點頭,一邊将這些信息牢記在心。
“陛下,今年秋闱的主考官還是按照往年慣例由布政使司,按察使司和禦史從現任教官中推舉嗎?
”
教官是教學官員的簡稱。
大明在府、州、縣設立學校,并設置官員。
官員負責管理學校,教書育人。
“嗯,還是按照往年慣例來。
”崇祯說道。
他無意改變當前教育的現狀。
究其原因是生産力導緻的。
教育的規模,速度,結構,專業,内容,教育的方法與手段都受到生産力發展水平的制約。
在生産力水平低下的前提下,盡量不要搞新型教育。
否則會被天下讀書人視為異端,動搖國本。
更何況他已經将教育分流了,文科走科舉路線,理科走制造局和研究院路線。
沒必要再搞新型教育了。
秋闱的事剛說完,李若琏邁步走了進來:“陛下,曲阜知縣孔弘毅,守備何順已經奉旨進京,現正在都察院接受詢問。
”
範景文見狀施禮離開,走之前給了李若琏一個奇怪的眼神。
李若琏有點懵,想問又沒機會問,隻能對着範景文的背影狠狠瞪了一眼。
範景文走遠後,崇祯站起來吩咐王承恩:“給朕更衣,喬裝打扮之後去都察院看熱鬧。
”
去年建奴入關南下劫掠,曲阜守軍不戰而降,導緻孔府遭劫。
這件事鬧得非常大。
不止他這位大明皇帝,就連朝堂,民間都在盯着事态發展。
在滿朝文武的再三要求下,崇祯不得不将曲阜知縣和曲阜守備召至京師問罪。
一番喬裝後,崇祯變成李若琏的跟班,在一衆錦衣衛的簇擁下,二人來到了都察院外面。
都察院最早的職責是彈劾百官,沒有審案的職責。
雖然偶爾也會參與審案,但是審案結果不具有任何執行力。
其他關聯衙門基本都會無視都察院。
後來增加了審案權,主要參與審理大案,要案,以及涉及到官員的案件。
都察院負責初審并拟定罪名,審訊完之後送到大理寺複審。
一行人來到都察院門外,李若琏掃臉後帶着崇祯走進都察院後堂。
推開門的瞬間,崇祯老臉一紅。
整個後堂坐滿了人。
除了内閣四位成員外,還有六部侍郎、郎中,大理寺,太常寺,光祿寺,太仆寺,鴻胪寺,翰林院,國子監等各個衙門的官員。
這些人都是來吃瓜的。
人太多了,以至于很多人都沒地坐隻能站着。
站在門口的順天府尹王庭梅見李若琏推門走了進來,立刻伸手相迎:“李指揮使裡面請,給你留着座了。
”
李若琏愣住了,他根本沒想到裡面竟然有這麼多人。
他身後就皇帝,現在進還是不進?
進的話陛下會被人認出來,有損皇家顔面。
不進就沒法偷聽,陛下會不高興。
王庭梅見李若琏站在原地不動,以為他嫌人多,于是勸道:“李指揮使就别挑了,今兒來看熱鬧的人實在忒多了,将就将就吧。
”
說話的同時,他左手抓住屋門,右手放在崇祯的肩膀上輕輕一推:“這位兄弟就别往裡擠了,三品以上的才有資格進來來。
”
崇祯為了掩飾身份穿了錦衣衛常見的對襟罩甲,頭戴大纏棕帽。
纏棕帽用棕藤編織而成,四周有檐。
檐大的叫大帽,檐小叫小帽。
崇祯本就低着頭,大帽的檐将他的臉遮的嚴嚴實實。
除非低下頭刻意去看,否則很難看清他的相貌。
李若琏伸手拽住王庭梅:“别...”
“别什麼别?
三品以上的才能進這個屋,他不夠品級。
”王庭梅将手掙脫,再次推向崇祯。
李若琏還想繼續攔時,被崇祯揮手制止。
他歎了口氣,對王庭梅的話表示遺憾。
..
如果皇帝都不夠品級的話,這個屋子裡就沒人夠品了。
崇祯邁步往屋子裡沖,同時伸手将房門帶上。
“你...”王庭梅剛要怒斥,忽然看到了崇祯的臉。
他吓得渾身一涼,整個人呆若木雞。
“别說話,繼續看熱鬧。
”崇祯伏在王庭梅耳邊,低聲說道。
“...好。
”王庭梅憋了半天,從牙縫裡擠出一個字。
其他人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前堂,并未注意到這個小插曲。
唯獨範景文目光深邃,仿佛看穿了一切。
李若琏此時此刻才明白範景文之前的眼神是什麼意思,可事已至此無法挽回,隻能硬着頭皮繼續聽。
前堂的氣氛十分緊張。
曲阜知縣孔弘毅站在前堂中間,大聲說道:“我是曲阜知縣,沒有統兵之權。
權利都在守備何順身上,是他放建奴進城的。
”
都察院左都禦史施邦耀看向何順:“何守衛,孔知縣說的話可是真的?
”
“假的!
”何順毫不猶豫地拒絕。
他對着現場的所有人說道:“諸位應該都知道,曲阜乃孔子故裡,孔府重地。
我雖然是守備,卻處處受知縣和衍聖公節制。
”
“建奴兵臨城下時我親自前往衍聖公府請示過,所以不戰而降的不是我,另有其人。
”
孔弘毅臉色一寒:“你...你什麼意思?
”
“你覺得是什麼意思,就是什麼意思。
”
“你敢污蔑衍聖公投降?
”孔弘毅氣急敗壞道。
何順拱手對所有人施禮:“諸位,曲阜知縣孔弘毅話裡有話,望大人們明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