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1章 200+201 記憶中的味道

　　不知過了多久。

　　“轟轟轟……”

　　隨著一陣吵鬧的排氣聲，一輛黑色重型機車駛入了藏前公寓前的停車場。

　　“呀，周末的生意還真是好，今晚簡直大賺特賺……出前館真是份好工作，我一定要好好珍惜，不能被那小學生刺激了就心浮氣躁起來。
”

　　車上的騎士一邊這麽說著，取下了頭上的鬼面頭盔，擦了把額頭上的汗水。

　　正是辛勤了一整晚、下班歸來的荒木宗介。

　　“阿勒？
”

　　公寓大門前，淩晨的白霧中，一名紮雙丸子頭的金發少女，可憐兮兮地靠在台階旁的門柱上，睡得香甜。

　　旁邊還擺著一台胎漏了氣的紅色共享單車。

　　“望月綾乃？
這個小學生……不是，女警視怎麽會睡在我家門口？
”

　　看著眼前明明年收入超千萬、卻一副“離家出走小學生”可憐模樣的女警官，荒木宗介一臉的茫然。

　　這麽睡下去，會感冒的吧。

　　……

　　“綾乃醬，你最喜歡的豚骨醬油拉麵做好咯……啊拉，這孩子又在沙發上……睡著了也那麽可愛呢。
”

　　活力滿滿、而又帶著寵溺的女聲傳入耳中。

　　“一定是今天在遊樂場玩得太興奮了……讓她多睡會兒吧。
”

　　一名聲線渾厚的男子，小聲地說道。

　　熟悉的豚骨醬油湯的香味湧入鼻腔。

　　耳旁還能聽見洗衣機工作的嗡嗡聲。

　　充滿了日本家庭的日常生活氣息。

　　爸爸……媽媽……

　　望月綾乃有些不舍地、疲憊地睜開了眼。

　　映入她眼簾的，是日本老式房屋常見的白色天花闆和古樸吸頂燈。

　　又夢到以前了嗎。

　　她自嘲地一笑。

　　對於擁有過目不忘能力的人來說，有些記憶如同永不愈合的傷口，時刻刺痛著心扉。

　　難怪明明睡了一整晚，卻還是像通宵加班一樣好困好困。

　　鼻頭微動，準備再睡會的她臉色微變。

　　那熱騰騰的豚骨醬油湯的氣息，並沒隨著自己逐漸蘇醒而消失，反倒是越發的濃鬱。

　　等等……

　　望月綾乃想要翻身而起，卻感覺全身上下，特別是大腿根部內側，如同撕裂般的酸痛。

　　她忍著遍體鱗傷般的肌肉酸痛，強撐著坐了起來……

　　一條薄薄的《鬼物森友會》娃娃機限定版毛毯從她身上悄然滑落。

　　這是一間簡陋狹小、亂七八糟、隻有十多平米的榻榻米一居室。

　　環顧四周，榻榻米床墊旁、佔滿整面牆的儲物架上，亂七八糟地堆放著一堆她聞所未聞的事物。

　　封面勁爆的雜志、動作片光碟、網購的“透視眼鏡”、各種娃娃機景品手辦、漫畫書、拚好但還沒上色的獨角獸高達RX-0……

　　架子的側面，還掛著一件寫著“天上天下唯我獨尊”、“南無阿彌陀佛”之類文字的白色暴走族特攻服。

　　挨著床邊的最下層架子上，還整整齊齊地碼著一排五顏六色、用途不明、散發著不可深究氣息的保溫杯。

　　而她所睡的床墊，就在這排架子下方，被一堆雜亂鋪在地上的“學術期刊”、漫畫和揉成團的紙巾圍繞著。

　　“你醒得……還真是時候啊……”

　　一把有些耳熟、充滿了不明意味的男聲如是說道。

　　朝著聲音的方向看去，進門的玄關處，一名穿著短衣短褲、露著手腳大片紋身、胸口T恤上印著“工具人”字樣的男子，正在狹窄的竈台上忙碌著什麽。

　　他的身後，一台白色的洗衣機正在“嗡嗡嗡”地運轉著。

　　縱然身為智商180、過目不忘的天才少女，望月綾乃面對眼前龐大的信息量、過於繁雜的要素，一時間根本無法處理。

　　自己明明洗得香噴噴得、穿著新買的睡裙，在溫馨的小床上睡下了。

　　一覺醒來，世界發生了如同穿越一般天翻地覆的變化。

　　疑似變態居住的房間、陌生的紋身男性、全身的肌肉特別是某個部位如同如同遭受過非人折磨一般的酸痛、全身上下還裹著一層油膩的汗漬，仿佛經歷過某種劇烈運動一般……

　　哈……哈哈哈……

　　我一定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才會做這樣的夢中夢。

　　在心裡乾笑了兩聲，望月綾乃無力地軟倒在榻榻米上、閉上了雙眼，試圖通過這種方式讓自己從這個噩夢中醒來。

　　“我正準備下面給你吃呢，你餓了就先吃個香蕉吧。
”

　　“咚！
”

　　不斷朝著鼻尖湧入的、“男生寢室”氣息，以及某樣事物放在桌面的聲音，將她拉回了無情的現實。

　　擡起頭來，正好看見一名長相充滿犯罪氣息的金發男子，手持著一巨大無比的香蕉遞向自己。

　　桌面上還有一根更粗大的。

　　“算你運氣好，今天正好買到了新鮮過期的、傳說中不用剝皮就能直接吃的香蕉……雖然黑了點，這可是平時根本高攀不起的妖豔玩意呢……”

　　“哢嚓。
”

　　那名男子這麽說著，拿起手中那粗大的、充滿黑點的香蕉，連皮都不剝，直接放入口中、兇殘地一口啃掉了一大半。

　　“啊！
！
！
！
！
”

　　聽見對方意味不明的危險發言，坐起身來的望月綾乃，如同每一個遭遇這樣場景的柔弱少女一般，發出了絕望的尖叫。

　　“香蕉？
下面給我吃？
你對我的身體做了什麽、做了多少次？
！
現在醒了也不打算放過我嗎？
不要過來……你再過來我就要報警了……”

　　“不對，我自己就是警察，我要以非法監禁、綁架和猥褻少女罪逮捕你！
”

　　望月綾乃語無倫次、手足無措地抓起身旁的事物，朝著那名仍處於“尖叫震懾”狀態的男子丟去。

　　“喂喂，別亂扔，這幾個可是我好不容易在暗網訂製的……”

　　男子如同雜耍一般，一邊吃著手中“不用剝皮的香蕉”，一邊手忙腳亂卻極為精準地用身體各個部位接住飛來的“私人收藏”。

　　見“遠程攻擊”無效，望月綾乃毫不猶豫地揉身上前，蹬地、沉腰，猛然一拳轟向對面的變態。

　　面對少女來勢洶洶的一拳，荒木宗介下體一涼，如同基圍蝦一般往後弓起身體閃避，然後伸手抵住對方的頭。

　　這一下，讓望月綾乃接下來這一招連貫的“雙手輪圈甩臂揮拳“毫無用武之地。

　　因為她，夠不到。

　　“差不多可以冷靜下來了吧，面軟了就不好吃了……”

　　擡起頭，羞憤交加、持續暴走、雙臂揮動得如同人肉電風扇的望月綾乃，才看清眼前男子的面容。

　　“荒……荒木宗介？
！
”

　　……

　　十分鍾後。

　　“哦，好的……我知道了……”

　　看似平靜地掛斷了電話，望月綾乃坐在矮桌前低著頭，全身已經憤怒到顫抖。

　　“望月綾瀨這個擅作主張、千刀萬剮的家夥……”

　　經過第九課調取監控，以及那台現在擺在玄關、至今未歸還的共享單車的定位記錄，基本上對她昨晚的行為有了大概的還原。

　　望月綾瀨，大半夜控制著她的身體出了公寓，從澀谷一路騎車奔襲到池袋，在豐島區各處閑逛起來。

　　最後突然從位於東京都西北的池袋，一路殺到了位於東北的台東區。

　　然後……在這座藏前公寓門前睡著了。

　　結果被荒木宗介這家夥連人帶車“撿”了回來。

　　大半夜地騎了幾十公裡自行車，難怪自己身體某些部位如此酸痛。

　　想到這裡，望月綾乃雙眼微眯，表情變得嚴肅。

　　望月綾瀨大半夜跑到藏前公寓，一定在圖謀什麽。

　　要說是這沉睡了一段時間的家夥悶了太久，大半夜出門隻是為了鍛煉身體、呼吸新鮮空氣，她是絕對不相信的。

　　裂口女事件之後，面對紛至遝來、行事越發難以揣測的各路怪異，第九課可謂是應接不暇。

　　再加上藏前公寓這段時間相安無事，一樓唯二的兩名住戶都生活得幸福安康，第九課無形中便放松了對這裡的觀測。

　　接連吸引了隙之眼、裂口女和望月綾瀨，這棟公寓裡一定有什麽秘密。

　　“呼嚕嚕嚕……你不吃嗎……好浪費……不如……”

　　就在望月綾瀨思緒萬千的時候……

　　坐在她對面的荒木宗介，已經自顧自地嗦完了自己碗中的食物，有些意動地看向望月綾乃面前的食物。

　　一大碗熱騰騰的、散發著濃鬱醬油豚骨氣息的拉麵，以及一根粗大、布滿了黑點的香蕉，正放在她身前的矮桌上。

　　心情稍微平複，知曉自己清白尚在的望月綾乃，看著面前的食物，隻覺一股濃濃的疲憊和強烈的饑餓感朝自己襲來。

　　她的肚子也誠實地發出了“咕咕咕咕”的聲音。

　　“既然你誠心誠意地哀求……我就出於禮貌，吃你一根香蕉吧……”

　　忍著身體的酸痛，在荒木宗介失望的眼神中，她拿起了面前巨大的香蕉。

　　這根香蕉不知道經歷了什麽，明顯黑點過多、有一些焉軟了。

　　“這是Mongee香蕉，不用剝皮噢！
”

　　正當她下意識準備剝開的時候，對面的男子用猥瑣的聲線輕聲提示道。

　　望月綾乃頓時想起來，自己之前在便利店也有看過這個香蕉的宣傳海報。

　　Mongee香蕉，由喜愛香蕉並熱衷於香蕉栽培研究的田中節三博士，經過約40年的嘗試研發而成。

　　采用“冷凍融解覺醒”的快速栽培技術，使得香蕉皮比普通香蕉皮更薄更軟，可以用來直接食用。

　　“真的可以不剝皮嗎？
”

　　難以想象，有人用半輩子去研究，隻是為了讓香蕉省掉剝皮的環節。

　　帶著這樣的疑問，望月綾乃捧著手中的巨大的香蕉，費力地小口咬下。

　　“好……好甜……”

　　那薄脆的香蕉皮不但沒有普通香蕉皮的酸澀，反而是意外的香脆甘甜，再搭配上內部軟糯的果肉，竟然產生了相當具備反差的獨特口感。

　　難怪要賣到500日元一根。

　　一整根香蕉入腹，瞬間激活了望月綾乃的腸胃蠕動，食物入口卻沒來得及轉化為能量的空白期，讓那饑餓感更加的強烈。

　　“既……既然你都煮了面，就不要浪費了。
”

　　她小心翼翼地拿起筷子，看向了眼前的拉麵。

　　這是一碗賣相極為專業的醬油拉麵。

　　清澈見底的豚骨醬油湯汁、粗細剛好的蕎麥面條、粉紅的叉燒、金黃的筍乾以及點綴在中間的大蔥絲。

　　最過分的是，竟然還有一顆蛋！

　　剛剛醒來的時候，這家夥在竈台，居然真的是準備下面給自己吃。

　　輕輕夾起一柱極有彈性的面條，望月綾乃“呼呼呼”地吸入口中。

　　硬得恰到好處的面條隨著咀嚼，持續地在她口中斷裂，仿佛跳起了一曲歡快的舞蹈。

　　“等等……這是……”

　　看似清澈，卻意外清甜鮮香、回味悠長的豚骨醬油湯底，讓望月綾乃差點沒把舌頭咽下去。

　　叉燒肉肥瘦適中、口感軟糯，筍乾也極為香脆可口。

　　那顆雞蛋火候更是恰到好處，輕輕夾開，略微凝固的蛋黃便順著縫隙流出。

　　桌上的拉麵，逐漸和記憶中的某個畫面重疊了起來。

　　“綾乃醬，慢點吃……怎麽樣，媽媽可是好不容易才學會了做日本的拉麵呢！
”

　　同樣狹小的榻榻米房間內，一名金發碧眼的美麗女性，正期待地看著身前正埋頭吃麵的金發小女孩。

　　“媽媽做的醬油拉麵，是最好吃的！
”

　　埋首在比自己臉大兩倍的碗裡、滿嘴湯汁的金發小女孩擡起頭讚歎道。

　　她的雙瞳，赫然是一黑一藍。

　　一滴眼淚悄然劃過臉龐，無聲地落入面湯中。

　　望月綾乃及時中斷了思緒，專注地對付起面前的拉麵來。

　　有些回憶，到那裡為止就好。

　　或許是太過饑餓、或許是與記憶中某個幸福的味道十分相似，望月綾乃隻覺得這是自己最近幾年吃過最美味的拉麵，“呼呼呼”地嗦著面條，根本停不下來。

　　不過五分鍾，成年男子食量的一碗拉麵，隻剩下了碗底印著的“吉祥”二字。

　　連湯都喝幹了。

　　“誒，你這丫頭還意外的能吃嘛，果然是長身體的年紀。
”

　　看到望月綾乃一臉享受的表情，荒木宗介微笑道。

　　“這拉麵是去哪家打包的，怎麽可能這麽好吃……”

　　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麽的望月綾乃，有些害羞地轉移了話題。

　　那根昂貴的香蕉，以及這碗美味的拉麵，再結合荒木宗介的工作和居住環境……

　　這個過分熱情的家夥，該不會是把家裡最拿得出手的東西都獻祭出來招待自己了吧。

　　“沒有啊，這隻是自己煮的泡麵而已，你要覺得好吃也可以買這個牌子的。
”

　　這麽說著，荒木宗介從旁邊拿過一個包裝盒遞給她看。

　　“泡麵？
！
怎麽可能比外面店裡的更好吃。
”

　　望月綾乃接過那盒泡麵殼，仔細查看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