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角宮燈的燈光透過綾帳照入帳中,幽幽暗暗的,明珠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打了幾個滾,見宇文初還是一副四平八穩、睡得極規矩的模樣,忍不住就去騷擾他。
宇文初握住她搗亂的手,也不睜眼,懶洋洋地道:“睡不著?
還真是難得見你這模樣,平時就和幾年沒睡過覺似的,頭挨著枕頭就能睡得著。
”
明珠知道是因為自己重回臨安王府,觸景生情,心緒有些亂的緣故,但這話不好和他說,便趴在他胸前撒嬌:“我哪有?
殿下說的這個人根本不是我。
”
宇文初給她逗得笑了,笑聲震動著胸腔,令人油然生出一種格外特別的滋味來,讓人怪喜歡的。
明珠愣愣地看了他一會兒,悄無聲息地溜下去,趴在枕頭上不說話。
宇文初發現了,猜她是心情不好,想來想去,也隻有和宇文佑有關系,沉默了一會兒,道:“明天我有空,帶你遊園子吧。
”
“好。
”明珠閉上眼睛,不再說話。
宇文初看了會兒帳頂,起身去看明珠,隻見她已經睡著了,眼角亮晶晶的一點,伸手一摸,濕的。
宇文初皺起眉頭,一股嫉妒之火自心底“蓬”地一下燃燒起來,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將頭轉到另一邊去,想到白日明珠還曾經想留在宮裡陪伴太皇太後,心裡就更不是滋味兒了。
窗外淅淅瀝瀝地下起雨來,宇文初的聽力自來都要比尋常人更靈敏些,聽到值夜的素錦低聲說道:“這雨幸虧是夜裡落,若是白天下起來,還不知道怎麽狼狽呢。
”
另一個值夜的嬤嬤就道:“兩位姑娘真是說笑了,這日子是欽天監看過的,又怎會出這種紕漏?
”頓了頓,有些驕傲地道:“我們殿下也會觀星。
”
看來這嬤嬤是王府的人。
宇文初正胡亂地想著,就又聽到素蘭悄聲道:“可不是麽?
當初我隨王妃在玉皇閣觀景,就曾遇到殿下在那裡觀星,王妃還和我說過,殿下會看天氣的,上次她和殿下去宮裡拜謁,殿下就說要早些回府,不然會下雨,她不信,結果路上真的下了好大的雨。
”
嬤嬤就道:“王妃也覺得殿下了不起吧?
”
素蘭大大方方地道:“那是啊,我們王妃那樣的性子,也就是對著殿下才這樣溫柔乖巧了。
”
幾個人小聲嬉笑起來,後面的話盡是些瑣碎的家務事,宇文初聽不下去了,遂轉過身看著明珠。
羊角宮燈裡的蠟燭將要燃盡,半明半暗的,被雨水打濕了的泥土散發出一股特有的味道,被夜風卷席著從窗縫裡倒灌進來,讓人覺得平添幾分涼寒。
到底是入秋了,一天更比一天涼。
明珠翻了個身,氣勢洶洶地小聲嘟囔了幾句,他側耳去聽,隻聽她道:“是我的,是我的,宇文初是我的,是我一個人的,他親娘也搶不去。
”
宇文初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她在說什麽,陡然失笑,心裡那點酸意悶躁之感也淡了。
她是什麽性子他清楚不過,哪怕就是心裡還有些悵然難過,也斷然不會再和宇文佑有什麽了。
一邊巴不得她冷酷無情,一邊又覺得若她是個一點舊情都不念的,對自己也未必能真心到哪裡去。
自己當初不就是因為這個才喜歡她嗎?
正胡思亂想著,明珠似乎是覺得有點冷了,毫不客氣地朝他靠過來,直接就把一雙有些冰涼的腳蹬到腿上捂著,還嫌他的姿勢讓她不舒服,翻來覆去地使勁折騰了幾回,頭朝裡橫過來,直接把腳蹬他肚子上了。
傅叢家的這個女兒,可真是沒規矩,難道她小時候沒有人教過她,睡要有睡相嗎?
敢情就當他是個暖手暖腳的湯婆子呢,除了暖腳的時候有用,其他時候就不放在心上。
宇文初有些不高興,沒好氣地把明珠的腳給拿開了,偏她睡著了也臉皮厚,拿開一會兒又放上去,如此反覆再三,他也折騰累了,乾脆懶得管她,隨她去了。
次日清早雨收天晴,明珠大大地打了個呵欠坐起身來,晃了會兒神,正要叫人進來伺候她更衣盥洗,突然就看到了身邊躺著的宇文初。
宇文初背對著她,一動不動地躺著,似乎是還睡得很熟。
真是難得啊,這個人好像經常是她醒過來時,他已經外出辦差理事了,就算是今天答應陪她遊園子,他也該早就醒了等著調戲她的。
這樣睡得熟,莫非是生病了?
明珠想了想,伸手去摸宇文初的額頭,摸不出什麽來,也不見他有反應,就又彎下腰去將自己的額頭貼著他的額頭。
並不見發熱,那這是太累了?
明珠收回手,小心翼翼地從宇文初的腳邊爬出去,準備讓他多睡會兒,剛翹著屁股爬了兩步,腳踝就被宇文初給握住了。
“早啊。
”他的聲音微帶沙啞,握住她腳踝的那隻手就像滾燙的鐵鉗一樣,好像有一簇火苗,從那個地方燃了起來,再沿著血脈一直燃到人的心裡去。
“殿下若是還想睡就再睡會兒。
左右今日無事。
”明珠蹬了蹬腳,見他絲毫沒有放開的意思,反而握得更緊了,隻好轉過身來面對他坐著:“殿下是要我陪著您嗎?
”
這會兒倒是知情識趣的,宇文初沉默地打量著明珠,十七歲,花苞初放的年紀,哪怕就是頭天晚上傷心著,卻也不見有任何憔悴,睡一覺起來就神采飛揚的,明媚得如同一朵初放的梔子花。
他突然很想狠狠地將這朵梔子花揉出汁水來,於是他拽住明珠的腳踝使勁一拉。
明珠正四平八穩地坐著,突然覺得腳踝一緊,整個人就往後一仰,順著錦緞被面朝宇文初那邊滑了過去。
尚未來得及表示抗議,他已經翻過身來覆上了她,再惡狠狠地咬住了她的嘴唇。
真的是用咬的,明珠疼得眼淚都出來了,想罵人他又堵著她的嘴,想打人剛動了一下手就給抓住了,於是惡向膽邊生,反過來也惡狠狠地去咬他的嘴,剛咬了一口,就聽見宇文初低低地笑了起來,隨即越笑越大聲,松開她整個人仰倒在床上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