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盛大長公主是文皇帝的長姐,和文皇帝、中山王是一母所出。
這位大長公主,年輕時因為是嫡長女,故而十分受寵,及至後來文皇帝登基,又因她是唯一的同母長姐而十分禮遇她,駙馬出身世家,生性文雅軟弱,對她各種相讓,所以她也是個說一不二的人物。
要說有什麽不如意的地方,就是文皇帝死了之後,正乾帝這個侄兒不買她的帳,好幾次駁回她要求增加封地食邑和為兒女討要封號好處的奏本,理由全都是正義凜然的,還搬出了前朝的各種例子和家國百姓如何困難的大道理,反正就是說她太貪心,不知足。
隆盛大長公主非常不滿意,跑到宮裡去找當時的太後、現在的太皇太後鬧騰,各種哭訴委屈,說正乾帝不敬她不愛她,當年文皇帝在的時候怎樣怎樣優待她。
太皇太後八風不動地聽完了她的哭訴,才慢悠悠地來了一句:“從前是從前,現在是現在。
天下雖然姓宇文,卻也不是皇帝想要怎麽樣就怎麽樣的,大長公主不能幫皇帝的忙也就算了,再給他添亂就不好了。
不然大家都跟著你學,以後這點家業還不夠出嫁了的公主們分的。
”
隆盛大長公主從沒受過這種冷遇,當即哭暈在長信宮的金磚石地上。
太皇太後也不著急,找了太醫來給她診脈看病,再讓人十分有禮貌地把她送回了公主府。
從那之後,隆盛大長公主算是和正乾帝、太皇太後結下了梁子。
有傳言說,正乾帝英年早逝,她在家裡哈哈大笑,叫了歌姬吹拉彈唱,各種歡樂。
當然,這隻是傳說,因為誰也沒有抓到她的馬腳,不然她早被以大不敬治罪了。
及至幼帝宇文白登基,她才又活躍起來,不過她愛去的地方不是長信宮,而是昭陽宮。
仗著她的特殊身份和中山王這個胞弟的威風,她在宗室裡撮合了一撥人,明裡暗裡各種支持宇文白母子,為的就是要和太皇太後打擂台,報當年那一箭之仇。
因為和昭陽宮關系好,所以她今天是一定要請閔氏的。
傅氏的人她大概隻會請幾個重要的、有頭臉的,閔氏卻是上上下下隻要算是有點臉面的都請到了。
明珠和宇文初到時,大長公主府門外已經車水馬龍,還有許多人等著排隊進府。
明珠對於隆盛大長公主和太皇太後的那點恩怨清楚明白得很,忍不住笑道:“還真是熱鬧,京城大半的官員都來了吧?
”
宇文初隔著車窗往外看,不動聲色地道:“的確是差不多有一半。
這些人中,有一部分是中山王的人,有一部分是閔氏的人,還有一部分是忠於太皇太後的人。
”以及,忠於他的人。
大家的目的都不單純。
明珠撐著下頜問宇文初:“殿下,其實您是懷疑那個在京主持挖密道,設置各種聯絡點的人是大長公主吧?
”
宇文初笑笑,並不正面回答她的話,隻道:“隆盛大長公主並不是表面上顯現出來的那麽簡單,她從做公主開始,就知道籠絡人心,後來做了長公主,就更愛操心,再做了大長公主,就不止是愛操心那麽簡單了。
她幾次三番討要好處,並不是簡單的錢不夠花,而是養的人太多,做的事太大,錢真的不夠花了,不得不腆著臉到處討要。
皇兄不是刻薄的人,之所以這樣待她,也是為了限制她。
她的手伸得太長了。
”
原來如此!
明珠恍然大悟,深感自己當年實在是夠白癡的,隻知道吃喝玩樂談情說愛,其他啥事兒都沒個數,就連隆盛大長公主這樣厲害的人居然都被她忽略了,隻天真的以為就是個愛和姑姑賭氣的老公主,誰知道人家的才乾胸襟都甩她幾條街那麽遠,壓根就不是個小氣的人,操的都是國家大事。
宇文初見明珠若有所思,微笑道:“現在知道也為時不晚。
進府後自己小心些,不要吃用她府裡的任何東西,也別不好意思,餓了就吃咱們自己帶來的,不要一個人往暗處去,不管什麽時候想回府了,就讓人來前頭和我說,我們馬上回家。
”
明珠奇怪道:“我們自己還帶了吃食來嗎?
我怎麽不知道?
”
宇文初十分淡定地道:“當然帶了,你是病人,飲食和她們不同也是正常的。
病得這麽重還強撐著來給她賀喜撐場面,她得有多大的臉面啊。
所以你就算是做得出格一點,她也不該和你計較是不是?
不然就是為老不尊,心胸狹窄!
”
理由他都給她找好了!
不知隆盛大長公主看到她在這場宴會上自帶飲食,會不會把鼻子給氣歪了。
明珠捂著嘴笑了起來:“對的,我是病人,病人脾氣愛好古怪一點都是常有的。
”
說話間,大長公主府的下人已經把其他等級低於親王府的車輛給趕開了,讓出一條通道來給英王府的車駕過去,二人的車駕自大開的中門處入了大長公主府,自有公主府的長史和大長公主的駙馬親自上來迎接。
到此,宇文初就該和明珠分開了,女客往裡,男客往外,大長公主的長媳客氣有禮地請明珠入內,明珠佯作不經意地掃視了隨行的人員一眼,隻見原本夾雜在侍女群中的那個小丫頭已經不見了,知道她大概已經悄無聲息地混進去了,遂不再管,帶著鄭嬤嬤等人慢悠悠地往裡走。
誰想才走了沒兩步,就被宇文初給叫住了,宇文初十分懇切地和隆盛大長公主的駙馬說道:“她還未恢復元氣,我讓她別來,她偏要來,說是宗室裡難得有這樣的喜事,必須要來捧場。
但是姑父你看她,走一步喘三氣,看著都讓人擔心,能不能給她派個肩輿軟轎……”
明珠本來覺得自己體壯如牛,被他這樣一說,隱然覺得自己真的是走一步喘三氣,不然都對不起他如此賣力地說假話,隻好裝模作樣地撫著胸口道:“殿下快別說了,這麽多的客人,宗室裡的長輩來的也不少,怎麽好意思?
”
宇文初理所當然地道:“這是在自己的姑母家裡,有什麽不好意思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