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等的就是周女史這句話,當即掰著白胖的手指頭道:“都是自家人,尋常家宴,我覺得也不用太過破費,什麽駝峰熊掌魚翅燕窩的不要做太多,牛尾狸之類的也隻意思意思應個景就好。
酒也不必什麽名貴的,羊羔酒和蘇合香酒就蠻好了。
對了,殿下愛吃葡萄,要大的甜的冰湃過的。
還有我聽說,代王妃常年茹素,用的素菜卻要最好的,福王側妃愛吃醉蟹,華陽王妃愛的是鹿肉,這幾樣都是不能少的。
”
這還叫意思意思,不要太過破費?
什麽名貴難得的菜肴酒水都給她點乾淨了,這一頓難道要把大家都吃窮嗎?
怎會有這樣不客氣的主母?
她們那幾個錢哪裡經得這樣折騰?
真是富人不知窮人窮。
平女史瞬間綠了臉,周女史臉上也露出不敢相信的神色來。
這二人心裡還想著這到底也是關系到英王府的體面,她總不至於真的一文錢都舍不得出,約莫還是會給點補助之類的吧,卻不想明珠含著笑問道:“怎麽不說話?
可是舍不得?
原本你們請我和殿下,這些菜式也是少不了的,我們人不多,吃不完,丟了可惜。
殿下說要勤儉持家,那我覺得,剛好一次把兩件事辦了,我既請了客,你們也圓了心願,豈不是正好?
”
不問她們是不是沒錢,反而說是她們舍不得……請兩個人和請幾個王妃那能一樣嗎?
好無恥啊。
平女史真的很想哭卻不敢哭,周女史按捺住煩躁,收斂心神,低聲道:“都說好記性不如爛筆頭,王妃可否賜婢妾一管筆,一張紙,好讓婢妾把王妃剛才吩咐的這些食材記錄下來,免得出錯?
”
素錦幾個不由得互遞眼色,真是好笑,不曉得老老實實呆在屋子裡過好日子,拚了命的找不自在,這回好了,誰不知道王妃出了名的會吃會玩會挑?
以為這就算了麽?
才剛開始呢。
明珠朝素錦一擡下巴:“給周女史準備筆墨。
”
素錦須臾便備好了筆墨,周女史寫下來了,束手起身道:“還請王妃繼續吩咐。
”
明珠撐著下頜,翠綠的袖子滑到手肘上,露出一截雪白細嫩如凝脂一般的小臂來,手腕上的胭脂痣紅得刺眼:“嗯,吃的就這樣,沒有其他好說的了。
還有就是殿下最近太忙太累了,都沒有怎麽休息好,你們想辦法找個樂子,或是從外頭請幾個名伶吹拉彈唱著啊,或是弄個幻術班子熱熱鬧鬧的都可以,反正不能新奇有趣就要大氣出名,尋常的看著沒意思,早看煩了。
”虱子多了不愁咬,山珍海味都有了,再添點聲樂舞戲才有意思。
幾個丫頭都聽出來她是要用軟刀子殺人,逼得這些姬妾大出血,全都忍著笑看向周女史和平女史幾個。
蘇籽和蘇葉早就投了誠,是不操心的,不但不急,反而給周女史和平女史出謀劃策:“我們聽說過好幾個不錯的班子,表演幻術最有名的是城北的紫氣東來閣,歌舞最好的是仙音班,說書最好的是邵大家,隻是這些人要價都極高的。
”
明珠微笑著道:“的確是很不錯的,想來殿下一定會很喜歡的。
”
既然殿下喜歡,那就是砸鍋賣鐵都要請了!
平女史頭皮發麻,怨恨地看著周女史,都是這個老娘兒們惹的破事兒,明知這母老虎不好惹,偏要裝什麽規矩人,扮什麽有禮人,請什麽客。
不就是認識幾個字嗎?
認識字就了不起啊,遇到個又不講理又不要臉的土匪婆子,看你怎麽辦?
周女史的額頭鼻尖沁出一層細細的汗來,這些東西她當然都清楚,若是要請王妃們過府來玩,還真得有這些東西襯著才不失禮。
府裡請個客不算什麽,但落到她們這些可憐人的身上,那就不是輕松的事了。
殿下給的財帛從來不多,大家都窮,隻有她還時不時的能從敏太妃那裡拿點賞賜,王妃又剛給她漲了月例供給。
頭是她起的,說不得,大家拿不出來的都要她添上,真正是要傾家蕩產了。
也不是她舍不得,能用錢辦成的都不是大事,問題是這錢花得不值。
錢扔水裡還能打起個水花呢,這一頓飯吃下來,誰會記得是誰請的客?
人家都隻記得是英王妃請的客,而北苑的姬妾們失去了傍身的錢財卻會全都怨恨她。
再說自己,手裡沒有幾個錢,哪怕就是想請人辦點什麽事也不方便。
周女史後悔了,早知道這樣,她就不該動這心思。
是她錯看了新王妃,以為世家貴女怎麽都會要臉面,卻不知道是這樣的厚顏無恥,還很理所當然。
明珠見這二人遲遲不表態,偏要逼她們一逼:“怎麽不說話了啊?
可是後悔了?
”
事情走到這一步,再怎麽艱難也要承受了。
既然王妃希望自己被北苑的人孤立怨恨,那就讓北苑的人來怨恨孤立自己吧。
也許這樣才是生存之道,先活下來才能想其他的,不然人死了或是被趕出去,那就真是什麽都沒有了。
周女史擡起頭來,表情平靜地道:“沒有,婢妾是在考慮這事兒要怎麽做才不會失禮。
”
這是死鴨子嘴硬,打算強撐到底麽?
既然不肯求饒,那就接著來吧。
明珠道:“不要緊的,廚子咱們家就有極好的,隻要食材好,他們不會出錯。
請班子的事兒你們定好了就和李全新商量,讓他安排人給你們跑腿,至於請柬的事情麽,我來寫。
其他的瑣事,就交給你二人來辦了。
”
周女史見明珠端茶,便識相地起身告辭。
平女史磨磨蹭蹭地站在後面不肯走,周女史也不管她,跟著蘇籽和蘇葉姐妹倆先去了。
平女史這才跪到明珠面前道:“王妃,不是婢妾要來的,都是周……”
明珠冷冷地橫了她一眼:“我讓你留下來了嗎?
退下!
”
平女史無奈,隻好退下。
素錦小聲道:“剛才她是想投誠,王妃何不看看她想做什麽再下定論?
”
明珠淡淡地道:“我不需要她。
且讓她自己蹦躂著吧。
”心裡無著落,咬人才會更狠,想和她套近乎,哪有這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