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殿內燈火通明,宇文初正埋頭批改奏折。
亂七八糟的事情很多,大事小事全都湊到一起,宇文白的陵寢也是大事一樁,千頭萬緒必須要靠他一點一點地理順。
傅紫霏站在門前偷看,見他微蹙了濃眉,雙目幽深,薄唇微抿,下頜有力,線條卻十分優美,總而言之一句話,真是好看得不得了,怎麽看怎麽順眼。
她心中一陣激蕩,恨不得匍匐在宇文初的面前,懇求他立刻收了她,讓她可以親近親近他。
然而隻不過是夢想罷了,宇文初從未給過她此類的任何暗示,對她自來都是十分有禮並堅守距離的,他不是輕浮好色之人,當然不能用尋常手段接近。
傅紫霏輕咳一聲,示意宮人入內通傳,宇文初擡起頭來淡淡地看了她一眼,並不邀約她入內,隻道:“多謝太皇太後掛懷,我已經吃過了。
”
傅紫霏安靜婉約地站在門前,低聲道:“太皇太後還有幾句話要傳給攝政王知曉。
”
宇文初這才淡淡地道:“既如此,進來吧。
”
傅紫霏低頭垂眼慢步而入,努力讓自己的神態顯得更莊嚴肅穆些。
到了宇文初面前,她行禮跪坐,從宮人手中接了食盒準備依次取出裡面的食物,卻被魏天德給攔住了。
魏天德皮笑肉不笑地道:“大姑娘,這裡放著的都是奏折呢,這食物若是灑了湯湯水水的弄髒了奏折,那可怎麽好?
”
傅紫霏的臉一下子火燒火燎的,訕訕地將食物重新又放回食盒裡去,左右看看也找不到合適的地方可以擺放,便和魏天德商量:“煩勞小魏公公替我找張案幾。
”
魏天德笑得喜慶,卻站著不動:“對不住大姑娘了,這殿裡的東西不好隨便動,奴婢也不知道哪裡有案幾呢。
”
傅紫霏被他弄了個沒臉,十分委屈地看向宇文初,卻見宇文初仍然埋頭做事,壓根就沒有看她一眼。
她不敢造次,隻好忍了這口氣,默默地放了食盒,也不敢再往宇文初跟前湊,而是乖巧地站到一旁去,默默等著。
宇文初頭也不擡:“夜深了,你把太皇太後的話傳給本王知曉就速速離去吧。
這裡不是你待得的地方。
”
傅紫霏難過得差點沒當場流淚,這裡不是她待得的地方,怎麽傅明珠就可以抱著孩子闖進來呢?
不過是偏心罷了。
然而這話是不敢說出來的,也不敢做在臉上,便輕聲道:“事關機密,還請殿下打發了閑雜人等。
”
就見宇文初擡起眼來似笑非笑地看著她,神色十分冷凝,微帶諷刺:“什麽機密的事情,太皇太後會讓你傳達給我知曉?
”
太皇太後當然不會讓她傳遞機密的事情,但她是想和他說說她所知道的事情啊,當初她不也是這樣悄悄告訴他,太皇太後服用秘藥的事情的嗎?
傅紫霏大急,情不自禁地往前走了兩步,壓低聲音道:“姑父忘了從前的事嗎?
”
魏天德一聽就豎起了耳朵,乖乖,這是怎麽回事,什麽叫忘了從前的事?
這小丫頭看上去賊眉鼠眼的,一瞧就知道心懷不軌!
難不成是殿下從前和她有什麽瓜葛,這會兒眼看著王妃不在,就想趁虛而入?
那可不得了啦,王妃是為了誰去才走這一趟的啊?
若真是有個什麽,還不得被氣個半死?
魏天德都察覺到了的,宇文初不可能察覺不到,當即飛速瞟了魏天德一眼,再冷冷地道:“從前你氣著你姑姑的事情我不和你計較,卻不等於我就忘記了。
夜深人靜,我雖是長輩、立身端正,卻也要防止蜚短流長,你是女子,就更要自重。
若無其他事,就速速離去吧。
”
傅紫霏猶如被人當頭澆了一盆冷水,從上到下都是冷透了的,什麽時候他和她說話,都離不開傅明珠,如若她不是姓傅,如若她不是傅明珠的侄女,他是不是壓根就不會多看她一眼?
她很想不顧一切地衝上去,告訴宇文初她究竟有多崇拜他戀慕他,甚至願意為了他獻出她的一切乃至生命,但是看到宇文初冷冷的神情,她又退卻了。
最是無情多情種,他的歡喜和情義已經全部給了傅明珠,所以吝嗇於分一星半點給別人了。
還是這樣比較好吧,不然露出端倪,以後就連這麽一點仰望都不能了。
傅紫霏微笑著往後退了幾步,努力讓自己的神情看上去很坦然:“既然如此,侄女便將太皇太後的話就這樣說給姑父知道吧。
”她一字一頓地道:“娘娘訓斥了彭尚書等人,說,國難當頭,誰再敢玩這些陰的就是和她為敵,和陛下為敵,請攝政王安心做事,她會一直支持您。
”
說完再不看宇文初,低下頭卻行退出,轉過身走出偏殿,行至黑暗之中,眼淚狂飆而出。
大家都說她的命生得好,既然生得好了,那為什麽不可以再好一點呢?
身後有人叫她,是魏天德的聲音,她匆忙擦了眼淚回頭,努力讓自己的笑容優雅漂亮,魏天德卻急匆匆跑過來,把她剛才放在偏殿裡的食盒遞給她身邊的宮人,道:“大姑娘您忘了食盒。
”
傅紫霏心思一動,示意宮人給魏天德塞荷包:“大過年的,害得小魏公公頂風冒雪跑這一趟,給你買酒喝。
”
魏天德不動聲色地捏了捏,圓丟丟的幾顆珠子,比尋常的金銀之物值錢多了,出手可真夠大方的。
傅紫霏見他拿著荷包沉吟不已,以為他動心了,由不得微笑起來:“小魏公公……”
卻見魏天德立刻就把荷包遞回去了:“無功不受祿,我們王妃答應過將來賞奴婢宅子讓奴婢在京中風光養老的,奴婢拿著沒用,大姑娘還是留著做嫁妝吧。
”
她少這幾顆珠子做嫁妝嗎?
傅紫霏氣得發抖,這狗眼看人低的****,不過是看她什麽都不是,所以才敢這樣欺負她罷了。
行,既然沒有希望,那她就一定要做這皇後!
做了皇後,就連傅明珠在她面前也要行禮問好,更不要說魏天德這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