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先生被晃醒過來,還以為出什麽大事了呢,聽說英王要他陪著出城辦事,心裡就明白了,苦笑著道:“王妃呢?
”
魏天德道:“回娘家了。
”
孟先生默了片刻,不死心地問:“是騎馬還是坐車?
”
魏天德沒好氣地道:“殿下說是坐車耽擱時間,騎馬利索。
”想到騎在馬上飲風吃雪的那個滋味,他先就打了個寒戰,小聲問孟先生:“您老怎麽得罪的?
”
孟先生苦笑著搖頭,果然是逆鱗啊,碰觸不得。
匆忙收拾妥當了跑到大門處去,又一輪紛紛揚揚的大雪已經又落下來了,宇文初披戴了鬥篷和鬥笠騎在馬上等他,見他來了也不多言,率先往前去了。
孟先生見他也是頂風冒雪地騎馬,自是沒得話講,隻好跟著上馬,聽敬松在一旁抱怨:“您說您多的什麽事?
殿下自有安排,哪裡用咱們操這種心?
這是殿下的家事。
”
孟先生雖然覺得苦,卻不後悔,頂了敬松一句:“天子無家事!
”
敬松小聲道:“咱們殿下還不是天子呢,就不興任性任性?
”
孟先生白他一眼:“再有這種事我還得和王妃去說。
王妃都沒說什麽,你們較勁什麽?
”
敬松道:“王妃那是家教好,看你年紀大了,給你面子,換了別人得被潑一臉的水。
得了,別得了便宜還賣乖,趕緊跟上去吧。
”
孟先生迎著風雪跑了一段馬,隻覺得冷風冷雪全順著衣領往身上鑽,須臾功夫手腳便凍得麻了,一把老骨頭簡直苦不堪言。
宇文初在前方不緊不慢地走著,見孟先生停下來就讓人去催他,倆人較著勁兒一直出了城,在雪地裡走了許久,孟先生的睫毛都被雪糊住了才道:“殿下,老夫受不住了!
”
宇文初瞥他一眼:“我都受得住,先生怎會受不住?
”
孟先生是聰明人,知道他這是點自己,表示自己不是他,不知道他的想法和感受,別替他自作主張。
可是孟先生不服氣,認為自己根本就沒錯,就又咬著牙跟上宇文初,雪越下越大,馬匹步履蹣跚,敬松來攔人:“風雪太大啦,殿下回去吧!
”
孟先生乾脆從馬背上滑下去,一屁股坐在雪地裡不起來,他就是耍賴了,看英王要怎麽辦,莫非還能看著他這個最得重用的幕僚謀士活生生凍死在這雪地裡不成?
宇文初也跟著下了馬,一言不發地陪著孟先生席地而坐,一任鵝毛似的大雪在他身上堆積了一層又一層。
敬松無奈地看著這兩個人,焦急勸道:“再這樣下去要生病了!
”又說孟先生:“我說,先生您一大把年紀了,怎麽還這麽強呢?
您真要逼得殿下病倒才滿意啊?
”
孟先生心裡有些打鼓,卻還不肯認輸,他就是沒錯!
他是為了殿下好!
為了大家好!
王妃讓一步怎麽了?
不就是個女人嗎?
哪個有出息的男人沒個三妻四妾的?
難不成將來殿下做了皇帝,傅氏還想獨寵後宮不成?
沒那種事!
宇文初緊緊抿著唇,半閉了眼睛,一言不發。
若是換了旁人,他早就追究其自作主張之罪了,但對於孟先生這樣能乾又忠誠的謀士,打不得罵不得,他就隻有和孟先生別,看誰別過誰!
反正他年輕,他撐得住。
兩個人的臉和嘴唇都凍成了青白色,雪仍然沒有變小的趨勢,孟先生早就冷得受不住了,顫抖著想要找個梯子下:“今冬很多地方想必要成雪災啊。
”
宇文初不理他,孟先生又忍了片刻,終於忍不住,一連打了好幾個驚天動地的噴嚏,掙紮著要敬松扶他站起來,氣呼呼地道:“紅顏禍水!
”
宇文初睜開眼看著孟先生,面無表情。
孟先生一邊哆嗦一邊打噴嚏,氣憤得口不擇言:“殿下太過寵愛王妃了!
太過看重情*愛了!
哪有為了這種事就拿自己的身體不當回事的?
我本是為了殿下好,怎奈殿下要拿自己的萬金之軀作賭,我就成了不忠不義!
您可真夠狠的!
我輸了,行了吧?
以後我再不管這種事了,行了吧?
”
“行了。
”宇文初這才借著魏天德的力量站起來,淡聲道:“無情未必真豪傑,憐子如何不丈夫。
總不能誰有用我就把誰娶回來,那我成什麽人了?
”
孟先生冷得不行,大聲嚷嚷道:“是,是,您有理!
”又低聲嘀咕:“禍國殃民!
禍國殃民!
”這罵的卻是明珠。
目的達到,宇文初也就假裝沒聽見他後面那句話了,忠心得用的幕僚謀士不好找,一味強勢鎮壓不行,一味示弱也不行,和他們鬥智鬥勇也蠻累的。
敬松等人總算是松了一大口氣,忙著招呼二人回去:“快快,先找個地兒弄點薑糖水喝下去,別凍病了!
”
傅相府。
明珠含笑打量著傅明誠和傅紫霏父女倆,始終是血脈相近,這父女倆的面貌一看就知道和傅相府的人是一家人。
天生的好相貌,又加上江南人的婉約白淨,傅紫霏算是她這一輩裡的第一人。
傅相府這一輩的女孩子們或許氣度比她更出眾,相貌溫婉卻是沒有一個能和她比的。
太皇太後很會挑人。
明珠甚至懷疑太皇太後是在很早以前就讓人去江南本家打聽過了,才能挑出傅紫霏來。
再看那位被挑出來和傅相府打擂台的堂兄傅明誠,一臉的躊躇滿志,儼然是要大展宏圖的樣子,他被困在江南太久了,眼看著二房的風光,不可能不動心。
野心勃勃再加上太皇太後做推手,傅氏分化在所難免。
明珠把目光從傅明誠身上收回來,把手上的七寶彩虹手釧捋下來戴在了傅紫霏的手腕上,微笑著道:“你們來得匆忙,家裡沒來得及給你另外準備住處,就先住我出嫁前住的地方吧,那裡地勢好,冬暖夏涼的,景色也不錯,你應當能住得愉快。
”
傅紫霏早就對這位天之驕女一般的堂姑姑有所耳聞,一直都以為是個驕橫不知事的,此刻見了真人才知道傳聞不可盡信,再想到自家瞞著相府悄悄趕路入京的行為,由不得有些羞赧:“我住了姑姑的地方,那您回來又住哪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