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是知道了明珠的猜疑,杜蘅稍後洗好澡出來就搧著手道:“這天真熱。
”
明珠笑道:“既然熱,就換身領口矮些的衣裳唄。
這樣捂著不會出痱子麽?
”
杜蘅笑笑,輕輕將她的衣領拉開給明珠看:“王妃見諒,不是不想,而是不敢。
”
雪白的脖子上,長了一條猙獰扭曲的疤痕,明珠看得分明,也不好挨得太近盯著看,就怕會讓杜蘅反感不舒服,因此隻看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格外同情杜蘅:“這是怎麽弄的啊?
還疼麽?
”
杜蘅輕輕將衣領掩好,有些落寞地道:“疼啊,小時候和家裡人去走親戚,遇到了賊,人小不懂事,他們搶我的東西我就咬了他們一口,結果就挨了這麽一下。
扔在泥地裡熬了好些天,好不容易被人發現才活下來,然而耽擱了,就長成了這樣子。
這些年每逢天陰下雨,這周圍的肉皮就扯著疼。
”
明珠同情得不得了:“讓江州子給你調製藥膏,你拿了每天塗上,養一段日子,就算是不能恢復如初,也可以讓這些長得糾在一起的肉皮變得柔軟些,你就沒那麽疼了。
”
杜蘅道:“多謝王妃,王妃是個善心人。
天色不早,待我收拾乾淨,王妃趁早安歇吧。
”說完不動聲色地看看屋外轉角處,坦然自若地進去收拾屋子。
明珠跟在她身後走了進去,全然沒有看到屋外轉角處走出一個人來,貼在她們門前靜聽了一會兒,才又轉身離去。
宇文佑將手中的美酒喂到懷裡的美人嘴裡,笑呵呵地和桓王宇文強說道:“兄長這裡人美酒美,小弟我都不想回去了。
”
宇文強大笑不已:“從前九弟可不是這樣好說話的人啊,一年不見,你的變化可真是太大了。
哥哥看到你如此出息,真是為貴妃娘娘高興啊。
”
宇文佑不以為然,又說了幾句湊趣的話,見他興緻極好,便要和他告辭:“我到翼城已有月餘,該和哥哥告辭了。
太皇太後她老人家還等著回話呢。
”
宇文強皺眉:“這麽急?
”
宇文佑微微一笑:“當然急,就在昨日,我那好六哥已將信州攻下,接下來,你道他是要進攻哪裡呢?
”
信州離翼城,最快不過三天路程,那沈瑞林初生牛犢不怕虎,拿下信州後隻怕士氣高漲,一鼓作氣往這邊來是完全可能的。
如若打將起來,他雖然不怕,但剛達成的這個協議就有點不劃算了,能不費一兵一卒就得到好處那才是最劃算的買賣。
宇文強聽到這裡,便不打算再留宇文佑了,笑著道:“既然九弟有公務在身,那哥哥就不留你了,明日為你設宴餞行,送你離開。
”
宇文佑將美人推開,緩緩道:“餞行的事情不急。
在這之前,小弟我有一事需得與哥哥說清楚。
”
“九弟請講。
”宇文強見他神色端凝,知道是要事,忙將伺候的人全部揮退。
宇文佑道:“太皇太後是拿了誠意出來的,哥哥也該拿出誠意來,如此,小弟才好讓太皇太後放心。
”
宇文強收了笑容:“以九弟之見,我當如何,才能算有誠意?
”
宇文佑一字一頓地道:“殺了宇文聰!
”
宇文強眉頭一跳,隨即哈哈大笑起來,掩飾地端起酒來喝:“九弟在開玩笑啊。
宇文聰在北地,離此地千裡,叫我如何殺他?
哥哥手下又沒有可以飛劍取人頭顱的劍客。
”
宇文佑淡淡一笑:“哥哥也太小看弟弟了,無憑無據的話,弟弟會隨便說出來讓人笑話麽?
行不行吧?
就等你一句話。
”
宇文強沉默片刻,始終搖頭:“不知九弟是從哪裡聽來的閑話?
並沒有這回事。
”
宇文佑振袖起身,搖頭歎息:“看來我這一個月是白待了。
天色不早,哥哥歇了吧。
什麽餞行宴也不用辦了,免得露了風聲,讓中山王知道不高興,生了哥哥的氣就不好了。
”
之前的話還好,最後那句“讓中山王知道不高興,生了哥哥的氣就不好了”簡直就是在挖苦宇文強沒本事,害怕中山王。
宇文強哪裡忍受得了?
當即道:“九弟說哪裡話!
我與中山王平起平坐,哪裡會怕他?
但你說的這個事兒是真不知道,待我問問。
也許是手底下的人不懂事,悄悄把他領了進來也未必可知。
”
宇文佑見他有讓步的意思,便也跟著給了他台階下:“興許是吧。
事關重大,還請哥哥重視。
不然沒有誠意,這盟約還是結不成的。
我就不耽擱哥哥了,先告辭了。
”
宇文強留他不住,隻好送他出去。
回來就大發雷霆:“他不可能現在才知道宇文聰在這裡,為何前些日子決口不提,現下什麽都談妥當了才突然發難?
”
長史謝伯衡道:“攝政王妃和臨安王之前有過一段情。
後來被攝政王橫刀奪愛,他敵不過攝政王強勢,隻好退後一步娶了烏孫郡主。
”
宇文強仔細一想,是有這麽一回事:“是本王忘了,他當時為了挽回攝政王妃,還曾在攝政王妃面前一刀穿肚,想要剖明心跡呢。
奈何遇到了一個鐵石心腸的女子。
”
謝伯衡道:“正是。
全城搜查這麽大的事兒不可能瞞得過他,他隻需稍加打聽揣測一下就能猜到因由。
早前什麽都沒有談妥,他也不知道攝政王妃的下落,就算是提了,殿下也不會答允,所以絕口不提。
現下殿下已然與他意願相通,也該他提條件了。
他想要宇文聰死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一則,宇文聰死,我們便與北地徹底斷了聯盟的可能性,他算是大功一件;二則,他還可以找到傅明珠,一報奪妻之恨,二了心願。
”
宇文強微微一笑:“是這個理。
不過宇文初如此厲害,一個月之內就能攻下信州,未必沒有想要威懾本王的意思啊。
這個攝政王妃,本王也想請來做客呢。
”
謝伯衡默了一會兒,才恍然大悟:“殿下的意思是說,可以殺宇文聰和北地決裂,但要留下傅明珠為質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