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珠往前走了沒多久,冬蕙就跟上來了,小聲道:“已經吩咐過魏天德了,她得不了好。
”
明珠垂下眼去,輕輕理了一下袖子。
既然不能明目張膽地出氣,那就換個法子出氣唄。
再不教教傅紫霏做人的規矩和道理,傅紫霏的尾巴就要翹到天上去了。
“王妃。
”梅雨西站在道旁的陰影處半哈著腰,素白清冷的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謙恭。
梅雨西自來不是一個多事的人,且他好像一直都很忙碌,特意等在這裡當然不會是因為閑得無事。
傅明達道:“我到前面去等你。
”
明珠輕輕頷首:“梅總管。
”
梅雨西道:“奴婢有幾句話要稟告王妃,可否請王妃摒退其他人?
”
明珠示意鄭嬤嬤和冬蕙退到一旁去。
梅雨西從袖中取出一個用錦帕包裹著的小東西,輕輕打開給明珠看:“這琉璃瓶自皇後娘娘宮中得來,中間裝的是能緻使人昏迷暈厥的藥物。
”
明珠不解:“這幾年動蕩不安,宮中這種類型的東西想必很多吧?
”不要說是能緻使人昏迷暈厥的藥物,就算是傅紫霏的宮裡出現毒藥春藥她都不覺得奇怪。
梅雨西搖頭:“這個瓶子乃是當年殤帝所賜。
”他把瓶子翻過來給明珠看,瓶底下用最細的筆畫了小小一條五爪金龍。
明珠聽出了些名堂,這個瓶子既然是宇文白所賜,那麽它當初在傅紫霏的手裡究竟起過什麽作用呢?
或者說,當時宮裡發生過些什麽大事件?
她突然想起了不明不白跌下馬背的宇文複,而當時,和宇文複走得最近的人就是傅紫霏。
“思恩郡王……”
梅雨西讚賞地道:“思恩郡王死得不明不白,原本該由仵作來看一看的,可惜剛好遇到宮亂,失火,燒得乾乾淨淨。
”
而當時,守在宇文複遺體旁的人正好也是傅紫霏。
明珠皺著眉頭,將錦帕包好琉璃瓶,輕聲問道:“這件事你有否告訴過殿下?
”
梅雨西搖頭:“無憑無據,有什麽好說的?
何況,皇後娘娘心思複雜,不知避嫌,許多眼睛盯著的,殿下不知道要比知道了好。
”
傅紫霏愛慕宇文初,許多人都猜到了幾分,正愁找不到理由攻訐宇文初呢,若是此事爆出來,好大一盆汙水正好往宇文初身上潑,必然會說是他利用傅紫霏的少女愛慕之心,指使或者是暗示傅紫霏幫他弄死了宇文複,好幫他登上攝政王之位,才不會去管真相究竟如何。
明珠攥緊了琉璃瓶:“既然殿下不知道要比知道好,那你告訴我這個,目的何在?
”
梅雨西唇邊漾起一絲深沉的笑意:“奴婢,替思恩郡王不值,同時不願王妃被奸人蒙蔽陷害,想要提醒您小心。
”
明珠輕輕點頭:“那我知道了。
”
“奴婢告辭。
”梅雨西對著她行了一禮,卻行兩步,轉身離去。
鄭嬤嬤和冬蕙走過來:“王妃?
”
明珠將琉璃瓶藏入袖中,朝著傅明達走去:“沒事,走吧。
”
傅明達與明珠同乘一輛馬車,他的語氣很沉重:“我想你必須知道這個事兒,同州城破,知府顧汝良殺敵力竭而死,而你二哥這個守將卻不知去向,有傳,他是逃走了,也有另一種說法,說他是死了。
”
逃走了……明珠揪緊了袖子,兵臨城下,守將逃走,那是多大的罪過!
名聲前途全都完了不說,被發現之後也是死路一條,二哥絕對不是這樣的人,敢造反、奮力一搏的人,又怎會是臨陣脫逃的人?
她很堅定地道:“二哥絕對不會逃走,他不是那種人。
”
傅明達苦笑:“我們都知道他不會,但他當時的確不在同州。
就連他的親衛也找不到他的去向,那麽,如若他還活著,除非他的理由夠充分,不然他也該死了,玩忽職守的罪名是逃不掉的。
”
明珠嚇得睜大了眼睛:“如果,如果……殿下會要他的命嗎?
”
傅明達沒有回答她,而是轉頭看著窗外,淡淡地道:“今年這個夏天難熬啊。
這才端午呢,就已經熱得紗衣都穿不住了,你是否記得,有多久沒下雨了?
”
明珠的眼淚“嘩”地一下就流出來了,長兄是要告訴她,宇文初很艱難。
花了這麽多人力物力籌備的一場大戰居然就這樣敗了,而且其中還牽涉到了他的妻舅,然後年景也不好,想必什麽流言妖言都要往他身上扣了吧?
所以宇文初今天不肯見她,並不是沒有機會,而是不想見。
他想讓她有心理準備,因為他很可能會拿二哥開刀,畢竟這麽多人死了,他必須給天下人一個交代,不然很可能就是犯了眾怒,失去民心,然後大家都跟著完蛋。
可是,道理她都明白,就是心裡接受不了。
明珠哽咽著道:“快有一個月沒下雨了,但是殿下前幾天說,很快會有雨的。
”
“是啊,殿下通曉星象天文,知道很快會有雨,但百姓愚昧,並沒有這個耐心等待。
”傅明達放在膝蓋上的手也在顫抖,“珠珠,我們遇到大麻煩了。
你二哥若是真的死了還好說,最怕就是他還活著,而且活得不自由,就連想死都死不了。
”
明珠淚眼模糊:“如若他是被人陷害算計,那也是他的錯嗎?
”
傅明達把心一狠:“那也是他無能!
”守將出錯,導緻城池失守,百姓被戮,以死謝罪乃是常事,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尋找。
明珠捂住臉:“就沒有其他辦法了?
”
傅明達安撫地拍拍她的肩:“你也不要太過難受了,我說的是最壞的情況和最壞的打算。
但凡還有一線希望,殿下都不會為難你二哥的,他心裡不比咱們好受,你不許給他添麻煩。
”又壓低了聲音:“你四哥已經悄悄出京去尋你二哥了,希望能帶回好消息。
”
明珠哭了一會兒,擦幹了眼淚:“我能做什麽?
”
傅明達讚賞地道:“這就對了,情況未必真這麽糟糕。
不需要你特別做什麽,該做什麽還做什麽就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