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2章 《東皇》【大杯求票】

　　天宮，巨大的玉簡不斷閃耀光亮。

　　天宮神庭迅速坍塌，天宮正下方出現了一隻隻直徑數百裡的圓環，這些圓環在輕輕震顫。

　　這就是天地封印本體！

　　吳妄手提長劍，身形一躍而起，徑直撞入了玉簡之中。

　　天道吾為主。

　　諸道自臣服！

　　諸神大道已入手，接下來，就是在帝夋或者燭龍搞事之前，構建出新的天地秩序。

　　玉簡之上，道道注視的目光中，吳妄雙眼閉合，胸口飛出了一抹虛影。

　　元神出竅投身於大道之中，以陰陽八卦大道為引，諸天星辰見證。

　　“吾言，天地當有神、人、鬼三界。

　　神界為神仙之界，存先天諸神，浮於大地之上，與星空為伴。

　　人界立於大地，應有無垠之大地，應有海、洋、山、川，五行於此間交錯縱橫，生靈自此地安居。

　　鬼界位於大地之下，為生靈魂魄寄托之地，與人界劃分陰陽。

　　此三界並存，為秩序之基！
”

　　玉簡照出一束束金光。

　　那金光似要重開天地，瞬息間跨過了無窮乾坤，夾雜著數百大道的道韻，洞徹了乾坤，勾連了天地，貫入天地間。

　　吳妄本體面色一白，渾身繃起青筋。

　　這一瞬，他的元神宛若被整個天地擠壓，又仿佛自己化作了頂天立地的巨人，肩扛天、腳踏地。

　　因五行大道不全，火之大道化作了薪火大道，人皇在此地，雖並未直接歸入天道構成的基礎，但天道已經掌握了純粹的火之本源。

　　但水之大道在天外，且由水神掌控，剛成型的天道尚沒有重塑五行本源的能力，這就讓本該順理成章鋪在天地間的天道，承受了一定的失衡反震之力。

　　除非吳妄舍棄水之大道，但水又是生靈不可或缺之大道。

　　他沒辦法，隻能硬扛過這個關鍵階段。

　　欲成天帝，先承天地！

　　“定！
”

　　吳妄口中一聲大喝，星空中無數星辰光芒齊耀，蓋過了日月之光澤！

　　下一瞬，一條黑白光柱自吳妄腳下的玉簡綻放。

　　一條條大道自玉簡之上綻放，數百大道響應天道之主之召，穩穩地撐住了這天地。

　　已入天道的眾神心有所感，齊齊盤坐了下來，閉目感受。

　　這是他們的機緣，也是他們的考驗。

　　但僅如此，吳妄不過是重塑新的神庭，隻不過把神庭的名字改成了‘天道’罷了。

　　他的天道，不止如此！

　　“命！
”

　　吳妄突然開口輕喝，少司命身影自蓮台之上飛起。

　　那長發飄舞，那黑裙飛揚，那面容聖潔肅穆，那嘴角帶著甜甜的微笑。

　　她雙手覆蓋在自己胸口，閉目哼唱起了輕快的歌謠，一如母親在哄哭鬧的孩兒。

　　少司命那雪白的胸口綻出了七彩霞光，一顆寶珠緩緩自其內飛出，其內傳來了一陣陣嬰孩的笑聲，仿佛是這寶物在歡呼雀躍。

　　萬靈珠！

　　“生靈三道合力，”吳妄的嗓音傳落，“生靈當為天道之基！
”

　　大司命、小茗同時閉目。

　　小茗臉蛋上帶著幾分肅穆，雙手合十，背後浮現出了一名披著鬥篷的少女虛影，與大司命背後浮現出的那棵老樹交相輝映。

　　萬靈珠光芒大作。

　　少司命身形向上疾飛，雙手捧著萬靈珠，就這般溫柔地將它推入了天道玉簡之中。

　　整個天道瞬間被鍍上了一層金光。

　　與此同時，大荒九野。

　　北野的草原、人域的城鎮、東野的部落、西野的荒野上，但凡開啟了靈智、可以開啟靈智的生靈，盡皆聽到了一聲宣告，那是吳妄莊嚴的嗓音：

　　“萬靈此刻靜聽吾言。

　　今，吾立天道，定綱常，順運勢，為生靈之庇護，亦為生靈之監督。

　　天道推崇禮、智、信、義，推崇生靈和平共處，為行善者積累福源，為作惡者降下懲處。

　　天道初立，規則尚待增補。

　　今日僅為宣告，大荒已立天道。
”

　　吳妄話語落下，除卻人域之外，各處都有跪伏的身影，對著中山方向不斷叩首，一點點星輝跨越乾坤阻隔，匯聚到了天宮，匯聚到了那天道玉簡之上。

　　眾神隻覺身上的壓力驟然縮減。

　　吳妄感覺到了一股股力量填充在自己元神各處，借天道，聽到了萬靈之聲。

　　這些聲音很斑駁，但讓吳妄心底泛起了莫名的感動。

　　天宮之中，七彩霞光閃過了一陣又一陣，玉簡緩緩升空，在星空之下慢慢鋪開，朝著四方、六面，朝著天地間每個角落彌漫而去。

　　宛若給大地鋪上了一層薄被；

　　好似給天空增添了一朵白雲。

　　吳妄心底泛出了無窮感悟，這一瞬，他仿佛置身於天地的最中央，日月與他並行，生靈起舞歌唱，神靈讚美不絕。

　　但他迅速從這般心態中掙脫，將感悟留下，將那些能催生自己自大的感受盡數剝掉。

　　天道不全，隻是借著生靈之力暫時支撐起了天地，還有諸多漏洞。

　　真要慶功，那就等自己收回天外的諸多大道，並將那些曾逝去的先天神的諸多大道重新激活，一條條納入天道之中。

　　成就三千大道，塑造完美天地。

　　最關鍵之事就要來了。

　　吳妄元神回歸本體，睜開雙眼，眼中竟有霞光展露。

　　一股濃鬱的威嚴自他體內彌漫而出。

　　吳妄心有所感，似乎是鍾在提醒自己，千萬不要臨時起意給自己換名字，東皇這名就挺不錯的……

　　吳妄道：“今日起，吾為天道首領，稱東皇，號太一，意追太一道，創穩固天地！
”

　　大司命此刻也不必繼續之前的‘表演’，與土神、木神、天宮諸神，起身後躬身行禮。

　　“拜見東皇陛下！
”

　　“拜見東皇陛下！
”

　　吳妄微微頷首，此刻倒是有些不適，但這不是矯情的時候，他低頭看向了下方那一隻隻圓環，右手高舉而後緩緩下壓。

　　一束束霞光朝天地封印的本體湧去。

　　他要以天道之力加持天地封印。

　　正此時，天地封印突然變得半透明，下方浮現出了一片雲霧繚繞的天地。

　　但浮現出的這般畫卷中，半數都被那黑黢黢的龍身填滿。

　　一雙堪比日月的巨大眼眸突然睜開，直視著吳妄。

　　‘汝為何神？
’

　　那雄渾、暴虐，且帶著沙啞的嗓音突然在吳妄心底響起。

　　吳妄低頭注視著燭龍的雙眼，面無表情地繼續為天地封印貼上天道加持；

　　這般加持隻要一成，天地封印可加固三成，能抵擋燭龍最少數十次衝擊！

　　這就是吳妄的底氣。

　　但此刻也有隱患，天地封印的最中央，還是舊秩序的道。

　　吳妄必須承受住燭龍的第一波衝擊，並將那舊秩序大道更換，徹底抹掉帝夋在這個天地間最後一股反擊的力量。

　　按計劃，帝夋此刻正被雲中君的幻境掌控，自己需要面對的，就是燭龍的反撲。

　　燭龍會坐視天地封印被強化？

　　自然不可能。

　　它那雙巨眼迅速變成血紅，龐大的龍軀緩慢的挪動，但那龍頭夾帶著無盡偉力，帶起了一層燃燒的火紅光芒，直接朝天地封印撞了過來。

　　大司命一聲大喝：“眾神拱衛天地封印！
”

　　眾神齊齊擡手下按，目中滿是決然。

　　那天地封印光芒大作，其下宛若出現了無盡海水，對著燭龍猛拍而去。

　　這就是生靈平時根本不得見的天地封印之戰。

　　而這般情形，此前是由帝夋率領眾神去抵擋。

　　吼！

　　燭龍的怒吼聲直接穿透天地封印，震的眾神面色發白。

　　那龍頭重重地撞在了封印正中，整個天宮都在震顫，天地封印出現了一絲絲裂縫，但這些裂縫被天宮神力迅速漫過。

　　本源神力被抽走，天地封印恢復的速度變得十分緩慢，好在天道之力已發揮了作用，一增一減之間倒也穩穩地擋住了燭龍。

　　燭龍咆哮著、怒吼著，目中根本沒有什麽神志，隻有本能，隻有狂亂！

　　毀滅！

　　將一切都毀滅！

　　歸於混亂，歸於混沌！

　　吳妄手掌下壓，寬袍獵獵作響。

　　在場一眾大族首領盡皆屏住呼吸，注視著天地間這無比壯觀的一幕。

　　東皇率群神抵擋燭龍！

　　這，就是東皇上位的第一關！

　　十次、十一次……

　　燭龍每次衝撞看似隻是簡單的撞擊，實際上卻要承受數百大道的反擊之力，那龍首之上已頭破血流，力氣漸漸減弱。

　　燭龍仰頭髮出一聲不甘的吼叫，龍首緩緩沉入了身軀之中，雙目中的混亂在漸漸消退。

　　忽然間，吳妄面色一變，隱隱感應到了一些天地封印不對勁的地方。

　　而此刻正在觀察燭龍的雲中君怔了下。

　　雲中君豁然擡頭看向天帝神殿，目中滿是震動，低聲道：“怎麽可能？
不對，他不是帝夋……他不隻是帝夋！
”

　　雲中君豁然變色，轉身對吳妄傳聲：“天地封印核心要破！
帝夋衝出了我的幻境！
”

　　他話音剛落，下方那圓環最中區域的金色符印突然炸碎，化作數十塊琉璃碎片，墜入了天外的天地！

　　一股腥臭味撲面而來。

　　天內、天外，竟在瞬息間互通，一條條大道交相輝映！

　　天帝神殿中，那蒼老的秩序化身已然成了一堆黃沙……

　　虛空內，帝夋不斷喘息，身周漂浮著兩道黑影，他修長的雙目中滿是狠厲，但狠厲之後，還有一絲絲的得色。

　　天道？

　　雲夢神？

　　縱然你有這般後手又如何？
真當吾不斷說的‘逃’，就是真的‘逃’嗎？

　　無妄子，你在對吾撒謊說來改變秩序的時候，也該想想，吾其實也在誤導你呢？
結果依舊不會有變化。

　　帝夋身形一閃，自此地消失不見。

　　天宮中，眾神死死盯著下方的封印漏洞，吳妄卻已飛撲而下，陰陽大道湧出，天空中的星神神軀直直墜落。

　　他一聲大喝：“擋住燭龍！
”

　　此時，燭龍的龍首再次浮現在了龍身之上，沒有半點猶豫，目中暴虐再起，對著天空兇猛撞來！

　　回歸！

　　回歸！

　　“哼！
”

　　一聲冷哼橫空顯露，神農的身影出現在天地封印之上，背後火焰匯聚，眨眼間化作了一隻巨大無比的火龍龍首，對下方缺口兇猛紮下，龍首前衝的過程中，龍身已然凝聚！

　　吳妄落在天地封印之前，雙手迅速結印。

　　陰陽出，八卦現，天道之力飛速湧來，一個陰陽八卦的虛影，取代了原本秩序大道填充的封印核心地！

　　下方，火龍正面砸在燭龍龍首，兩者相較，前者就如蟒蛇面前的蚯蚓，但爆裂的火光，徑直將燭龍龍首打的向下滑落。

　　神農眉頭緊皺，身形竟忍不住向後倒退，燭龍那狂暴的力量，竟隔空擊退了這位人皇！

　　燭龍順勢上衝！

　　吳妄面色鎮定，死死盯著燭龍，拚盡全力構建居中的封印！

　　土神的身影唰地出現在吳妄背後，左手下按，一塊塊陸地憑空凝成，自天地封印之下結成了土牆。

　　一道道身影，閃身而來。

　　少司命輕喝一聲，天外大地藤蔓交錯，卻又被燭龍的身軀輕松撞碎。

　　大司命拚盡全力，口吐鮮血祭起了一束束綠光，卻根本無法抽走燭龍的壽元，對方有不死不滅的屬性。

　　一輪紅日閃耀；

　　一襲彎月懸空。

　　木神、雷暴神、西風神、鍛兵神、蠻獸神……

　　此刻，一名名強神盡皆挺身而出，為燭龍前衝增加障礙。

　　神農深吸一口氣，身形立刻就要墜下。

　　“前輩後退！
”

　　吳妄突然大喊：“我可以！
”

　　神農目露猶豫，此刻緊盯著吳妄那張還年輕的面龐，卻依舊選擇了相信吳妄。

　　吳妄右手並起劍指，憑借著自己開辟天道而被天道加持的強橫神魂，此刻竟將心神一分為二。

　　星神的身軀直直撞向天地封印。

　　但這身軀在天地封印前堪堪停住，雙目之中出現了一團團火焰，自身竟在迅速崩解，那如山崩一般的神力注入了吳妄體內。

　　天道初立，本無太多神力可用。

　　而現在，吳妄急需神力來構建新的封印核心。

　　帝夋毀了天地封印最中央的舊秩序符印，但因構成封印的八成大道都已歸於天道，從而並未導緻封印崩潰。

　　此刻，星神的身軀如同被摁下了消除按鍵，化作無數星輝匯入吳妄體內，被吳妄注入下方封印之中。

　　陰陽大道在迅速凝成。

　　下方，燭龍身旁開始多了一道道身影，但這些身影已來不及出手。

　　本是被蒼雪用來威脅天地封印的星神神軀，竟以這般形式，成為了天地封印的一部分。

　　吳妄一聲大喝，那陰陽八卦驟然由虛轉實，其上迸發出強勁的衝擊波，將燭龍的身軀推的下沉了不知多少裡。

　　燭龍龍目之中已滿是不甘，看著那隻剩最後一道縫隙就要完全閉合的天地封印，已是忍不住怒吼：

　　“汝何神！
”

　　“天道之首，”吳妄的嗓音清清冷冷甩入了天外之地，淡然道，“東皇太一。
”

　　嗡——

　　封印驟亮，瞬息隱於天地間。

　　燭龍的氣息還在天宮盤旋。

　　天宮之中一片靜寂，吳妄宛若脫力般，後退了半步，但很快就站穩身形。

　　他背後，星神的神軀已消失不見，最後的星輝凝成了星神的虛影。

　　那虛影歪頭看著吳妄，嘴邊勾勒出了淡淡的微笑，被微風拂過，消散於無形。

　　吳妄閉目凝神，氣息在迅速恢復。

　　此刻，他掌控著天道，天地靈氣隨他取用。

　　不遠處，幾名強神低頭對著吳妄行禮，較遠處，一名名先天神盡皆低頭行禮。

　　正當吳妄要松口氣時，整個天宮突然震顫了幾下，雖然震動的幅度比起之前要小很多，但天道之力在迅速被抽取。

　　吳妄嘴角微微抽搐。

　　得，大荒守門人現在成自己了。

　　“雲中君！
大司命！
土神！
”

　　吳妄高聲呼喝，三位強神立刻回應。

　　“給予爾等職權，將天宮神池接入天道，先穩定天地封印！
”

　　“是！
”

　　吳妄環視一周，又對神農老前輩笑了笑，道：“我去坐鎮，等燭龍折騰完力氣就回。
”

　　神農含笑點頭，吳妄徑直遁入天宮深處。

　　吳妄並未閑著，他已開始通過天道驗證自己此前的構思。

　　他需要一套新的神力體系，一套比帝夋所設‘大道本源神力——神庭——眾生信念神力——天宮眾神’體系更高明也更複雜的體系。

　　允許天道借貸，順便量化寬松。

　　……

　　“真狼狽啊。
”

　　“是啊，真狼狽啊。
”

　　天外。

　　天空中，燭龍發瘋一般衝擊著天宮最深處的太極八卦圖，一抔抔龍血不斷灑落，這些龍血化作無邊無盡的靈氣，朝著各處彌漫。

　　有三十餘道身影站在空中，不斷施展出強橫的神通，水之大道在幫燭龍療傷，風之大道在推動燭龍的神軀。

　　那是天外的神靈們，且是實力不錯的那部分。

　　這般盛景吸引了所有人的視線，誰都沒有注意到，在下方一處滿是焦土的山谷中，有幾道虛影正保持著負手擡頭的動作，注視著天空中的情形。

　　在這幾道虛影腳下，是一片片破碎的金色符印，此刻這些符印正緩緩消失，化作一股股精純的神力，匯入這幾道虛影之內。

　　“你們該回來了。
”

　　居中的虛影低喃了聲，後面兩道黑影一個冷笑，一個溫柔地應著，匯入了這虛影之內。

　　合成了一個身著灰袍帝夋。

　　隨之，他開始‘自言自語’。

　　“計劃挺順利的，隻是提前了一些。
”

　　“你我都沒想到無妄子竟有這般大才，天道、好一個天道。
”

　　“唉，貧道就說，其實咱們可以跟無妄推心置腹地談談，沒必要……”

　　“他們根本不會想到，帝夋確實是帝夋，但如今的帝夋，除卻帝夋，還有一個因自身不甘而墮落的人皇之惡性，是嗎，伏羲道友？
”

　　“吾不過是你自我衍生的虛妄秉性。
”

　　“嘖嘖嘖，你如果當年肯將陰陽八卦大道給我，而不是留給這個無妄子，哦不，而不是留給東皇太一，根本就不會發生這些事。
”

　　“吾不過是你自我衍生的虛妄秉性。
”

　　“跟你說這個也沒用，三鮮，羲和的滋味如何？
”

　　“真、真不錯。
”

　　“你真是最懦弱的我，卻是最容易滿足的我，這就是貧道留下你的唯一原因。
”

　　帝夋長長地一歎，擡頭看著空中那慘烈的‘撞擊戰’，露出淡淡的微笑。

　　“雖然剛抵達此處，但也該為回去做準備了，有個女神知曉如何去天內的秘密，動身過去吧。
”

　　“嘖，有天宮積累的本源神力在，吾在天外也可橫行。
”

　　…

　　天地內，天宮神池旁，幾道身影忙忙碌碌，雲中君卻緊緊皺眉，在旁不斷來回踱步。

　　不對勁，自己的雲夢幻境如何會被這麽輕易破掉？

　　第三神王掌握完整的歲月大道，是最原初的歲月之神，實力絕對是在帝夋之上，他進去都要被困最少兩個時辰。

　　這幻境可滋生無數幻夢，為何帝夋這麽快就……

　　有人提醒帝夋那是幻夢？

　　除非是有人提醒帝夋，那是幻夢。

　　雲中君沉吟幾聲，雖然自己沒什麽把握，也沒什麽依憑，主動言說此事，也容易被人當做是為自己的失誤找補。

　　但……

　　雲中君道：“兩位先忙，我去求見陛下。
”

　　言罷身形化作一縷氣息，遁入了吳妄所在的‘虛實之地’。

　　吳妄此刻面容滿是肅然，雙手掐印，調動著天道之力不斷修補天地封印的破損，此刻本無法分心。

　　但雲中君突然前來，吳妄強行擠出了一點心力，與雲中君簡單交談了幾句。

　　雲中君說了自己察覺到的這些異樣，吳妄目中流露出一二分思索。

　　“帝夋可能沒有歸納所有人格，他在這件事上應該騙了羲和她們，”吳妄低聲道，“如果是這般，倒是有可能快速突破老哥你的幻境。
”

　　“可別喊老哥了，喊我雲中君就是。
”

　　“人前人後各論各的，”吳妄笑道，“怎麽，首領就不能有私交了？
”

　　雲中君不由得眯眼輕笑，那張面容之英俊，讓吳妄……

　　乒！

　　吳妄胸口突然傳來了一聲輕響，他怔了下，低頭看向自己胸前的位置，擡手抓出了一條極少離身的項鏈。

　　轟！

　　燭龍再次衝撞，吳妄下意識地調動還未能源源不斷供給此處的天道之力，面色瞬間變得蒼白。

　　母親給的項鏈，那顆冰藍色的寶石上，滿是裂縫。

　　雲中君猛地瞪眼。

　　“帝夋該不會！
”

　　天外，某處海域底部，一道身影自水神神殿中漫步前行，因水神去相助燭龍，此地並無任何強神，這身影的行走變得簡單且了無影蹤。

　　片刻前，他輕松尋到了此處，簡單地避開了一處處禁製，抵達了此次最核心的大殿中，尋到了那個靜靜坐在寶座上，本身已化作冰雕的人影。

　　冰美人。

　　帝夋幾乎毫無猶豫，一掌拍了出去。

　　這冰美人竟瞬間崩碎，其內掉出了一顆小臂粗細的冰藍石。

　　“神魂全挪去了天內？
還真是個狠神。
”

　　這就是吳妄手中項鏈破碎的一刻。

　　天地封印的正面，吳妄雙目綻出金色光芒，目光透過無窮星空，找到了那座神殿。

　　星空神殿中空無一人！

　　母親……

　　吳妄手臂在顫抖，燭龍衝擊再來，他擡手下壓。

　　看到了，吳妄看到了，大雪山上的木屋中。

　　蒼雪無力地趴伏在蒲團上，一旁精衛匆忙衝了過來，口中焦急地呼喊著，但蒼雪的身影在迅速變得虛淡。

　　一隻大手在蒼雪背後凝成，似是要將她直接抓走。

　　“娘！
”吳妄失聲喊著，身形立刻就要衝出去，但腳下的大陣出現了縫隙，封印在震顫，燭龍的吼聲……

　　“糟了！
”

　　雲中君面色一變，身形瞬息間消失無蹤。

　　吳妄瞠目欲裂，本就不多的天道之力被他硬擠出少許，自那雪山之上化作了一束金光，朝小木屋直接劈下！

　　但他無法調動再多……

　　帝夋，你敢！

　　帝夋！

　　吳妄腳下邁出半步，下方封印突然出現了道道縫隙，天地封印外圍、中層出現了大批需要修補的裂縫，似撐不住燭龍下次衝撞。

　　這一瞬。

　　精衛急忙護住蒼雪想要將蒼雪拽走，身形竟也變得有些虛淡。

　　大手罩下，那綠衣少女擡頭看了眼，竟化作神鳥的模樣，將蒼雪死死護住，口中發出一聲啼叫。

　　那啼叫穿透乾坤，在吳妄耳旁炸響。

　　“無妄！
蒼雪大人……”

　　大手咻的一聲消失不見，精衛與昏迷的蒼雪不見蹤影，那金光轟碎了木屋，卻遲了半瞬。

　　雲中君的身影出現在了木屋之上，隻能看著那破碎的殘骸，以及延伸向地下的空洞。

　　吳妄腳下一軟，坐在封印之上，天道之力湧下。

　　天宮神池中的神力奔湧而來，終於接入了新封印……

　　天外，帝夋抓著那隻冰藍石晶仔細打量著。

　　石晶內囚禁著蒼雪的身影，蒼雪正怒目而視，懷中還抱著一隻小巧的神鳥。

　　“不急，”帝夋笑道，“咱們慢慢玩，吾還有大事要做，等你想明白了，肯吐露如何回返天內了，吾自會送你回你兒子身旁，一家團圓這種事，誰不愛呢。
”

　　蒼雪冷哼了聲。

　　本體竟被帝夋偷襲，這是她萬不曾想到之事；冰之本源在這，自己的神魂根本無法逃脫。

　　原來，這就是鍾說的……

　　“采之天虞兮，吾伴日月而生。
”

　　帝夋唱起了這般歌謠，身形自海水中消失不見。

　　天內，天地封印旁。

　　吳妄靜靜坐在那，雙目有些空洞，幾道身影站在他身旁，各自低頭不知該說什麽。

　　吳妄道：“你們先出去主持大局，我稍後就過來。
”

　　大司命低聲道：“這其實已經是最少的代……”

　　“出去！
”

　　吳妄聲音重了些，大司命低頭拱拱手，與一旁幾名強神化作流光消失不見。

　　雲中君沒有通知少司命此事，也怕少司命過來，會讓吳妄更覺傷心。

　　吳妄坐在這虛實之地，感受著封印之力漸漸充盈，感受著燭龍的衝撞越發無力，擡手抹了把臉，手中握的項鏈刮疼了面龐。

　　終於，天地封印另一面徹底安靜了。

　　吳妄身周泛起了氤氳的氣息，這是此地神力充裕的表現。

　　他低聲喚了聲：“鍾？
”

　　各處安安靜靜，毫無反應。

　　“鍾，我知你在這，”吳妄低聲道，“出來。
”

　　嘀嗒！

　　仿佛有一滴水滑落，在平靜的水面蕩起了淡淡的波痕，一口鍾的虛影浮現在前方，側旁站著與吳妄差不多模樣，但身穿白袍的‘鍾靈’。

　　“主人……”

　　鍾靈低聲喚著，目中滿是歉然。

　　“為什麽不提前告訴我？
”

　　吳妄聲音還算平靜。

　　鍾靈低聲道：“主人，如果告訴您這件事，您必然會因為考慮這些而無法推行今天的計劃，這已經是最弱的代價。
”

　　“代價？
”

　　吳妄擡頭看著鍾靈，身形突然出現在鍾靈面前，雙目充血，怒聲吼了句：“我娘就是代價？
精衛就是代價！
”

　　鍾靈低頭不語，輕輕抿著嘴。

　　吳妄擡手捂眼，很快就松了口氣，低聲道：“抱歉，我……我看著她們被抓走，封印又要出現問題……”

　　他嘴角在顫抖，喃喃道：

　　“東皇太一護不住自己的娘，天道首領顧不上自己的道侶。

　　這算個屁的天帝！
”

　　“主人，您不該對我道歉，”鍾靈低聲道，“我已經盡可能避免此事，我在您同意後，已經去找蒼雪大人談過。

　　但蒼雪大人拒絕了我的提議，她不放心主人您，想看您證得天帝位。

　　她要退回天外需要最少半天，而根據我反覆推算，以及各類可能性上的總結，帝夋會在片刻內對她本體出手。

　　我已經把這些都告訴了蒼雪大人，她應該也沒料到，帝夋能這麽快對她動手。
”

　　吳妄顫聲道：“所以，你改變了什麽？
”

　　“精衛大人也一同去了，我反覆通過卦象暗示人皇，才有了精衛大人同去的局面。
”

　　鍾靈慢慢擡頭，嘴角露出淡淡的微笑：

　　“精衛大人是您鑄造我時，唯一陪伴在您身旁的存在，她是不會出事的，因為我也守護在她身邊。

　　這就是我能推演出，能讓蒼雪大人避免死劫的唯一辦法。
”

　　吳妄皺眉凝視著鍾靈。

　　“不是安慰我？
”

　　“精衛大人是您的精神支柱，”鍾靈凝視著吳妄，低聲道，“原本在您成功的那條路上，一路曲折，您與精衛大人在海島上的結識，成為了您心底的支撐。

　　您同樣進入了大魔宗，花費了十多年的時間成為了魔宗內的執事，花費了二十多年的時間成為了魔宗的宗主。

　　人域爆發了仙魔之爭，死傷無算，您在亂戰中崛起，成就了大魔修之名。

　　這花費了兩百多年。

　　而這個過程中，您雖然有過紅顏知己，但紅顏知己要麽戰死、要麽離去，每次您遭受打擊，都是心底那份關於精衛大人的寄托，讓您支撐了下來。

　　大長老死後，您因為破十兇殿的功勞進入了人皇閣，在人皇閣中掙紮了一百多年，成為了人域新秀。

　　這個過程中，您的部族有了新的少主，那是您塑造的傀儡，北野也不斷爆發戰事，您的族人死傷頗多，蒼雪大人依然保守著自己的秘密。

　　您……

　　真正崛起，成為天地間的強者，是在神農壽元大限之後，您不是人皇，但您掌握了禁衛大軍，憑借著對星辰的理解，強行奪舍星神。

　　主人，我一直在給帝夋看一副畫卷，他就是被這副畫卷誤導，才會迫切趕去天外實行他的計劃。
”

　　噹——

　　一聲鍾響，吳妄仿佛身處於與天宮有些相似之地。

　　這是鍾誕生那個時間線上會出現的‘東皇登位’。

　　鍾鼓聲震耳欲聾，誦經聲莊嚴肅穆，天地間飄舞著無數花瓣。

　　有成群的先天之靈在飛舞；

　　有大批大批身穿著長袍的老者站在天空兩側；

　　一群仙人前，中年面容的季默左臂空空蕩蕩，背著一把大劍、兩鬢斑白，這造型一看就是出自吳妄的手筆。

　　這不是單純的一副畫卷，而是一個場景，通過這般方式展現在吳妄心底。

　　吳妄目光流轉，看到了一座通往天空深處的金色台階，見到了那背對眾生的身影，見到了身影身旁陪伴的、身著翠綠長裙的美麗女子。

　　那似是精衛，卻比自己印象中的小味精要成熟許多，自身散發著強烈的道韻……

　　母親呢？
為何沒有母親的影子？

　　小嵐呢？

　　命呢？

　　素輕呢？

　　吳妄道心在顫抖，注視著那道背影。

　　似乎是存在感應的……雖然這隻是東皇鍾刻錄下的一幕在未來某條可能性上發生的情形，但吳妄隱隱感覺，似乎這就是有感應的。

　　那背影略微扭頭，看了眼眾生，看了眼吳妄。

　　面容一塵不染，長發梳得一絲不苟，目光十分明亮，但這隻是最外層。

　　若仔細感覺，‘自己’的笑容深處帶著幾分苦澀，明亮的眼底是疲倦，是濃濃的思念。

　　吳妄靜默無言。

　　這般畫面宛若飄舞的沙塵，緩緩消散。

　　鍾靈自沙塵中再次凝成，低聲道：“主人，我會照顧好蒼雪大人與精衛大人，等您前來營救。

　　您當前要做的，是穩定三界，將天地徹底穩固，這樣才能去用最小的代價戰勝燭龍，然後去迎接真正的挑戰。

　　我現在依然無法告訴您那挑戰是什麽。
”

　　吳妄點點頭，低聲道：“你剛才說，帝夋去天外的計劃。
”

　　“是的。
”

　　鍾靈同樣點點頭，面容頗為嚴肅。

　　與此同時。

　　天外，天地封印之下。

　　燭龍的身軀縮小了萬倍，盤踞在一座山嶽之上，它憤怒地咆哮著，低吼著，眾神早已被它轟走。

　　天地封印無比穩固，它似乎、似乎回不去了。

　　東皇太一！

　　這個可惡的東皇太一！

　　“帝夋，你這個廢物！
”

　　“哦？
”

　　突然，一聲輕笑傳入燭龍耳中，燭龍那雙被血汙遮掩的龍目唰的睜開，龍目的亮光照出了面前那道身影。

　　些許神光灑落，這身影昂首而立，狂風吹起了他的衣袍，宛若正在起舞。

　　燭龍目中立刻泛起了暴虐的神色。

　　帝夋優雅一笑，注視著燭龍，溫聲道：

　　“燭龍，吾來成為你的人性。
”

　　明天休息半天，去醫院複診拔牙。
連續兩天爆肝，連續四個大杯，票能不能給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