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探病
這日甯國公門外,停了衛國公府的幾輛馬車。
紀初苓跟在寧氏身後安安靜靜的,入了府後,同大哥母親一起先去見了大舅與舅母。
紀初苓隨母親到外祖家,非必要時不動不說,也不亂瞧,好似個無形之人一般。
大舅見了都暗道她沒小時候活潑。
紀初苓自然是刻意想要不引人注意的,畢竟甯國公府是一個她不那麼想來的地方。
可是她許久不曾來看望過外祖母了,而外祖母近來又病了,她再不來探望,既說不過去,且她也擔心外祖母的身子狀況。
好在這一路上,都沒有碰到不想見之人。
倒是柳素推著紀郴在府上行走,總是能多引來幾眼。
母親同大舅說了會話後,便有人來道外祖母已然歇醒了。
得知他們來了,特來喚人。
他們便移步去到外祖母院中。
進了屋後,老太太瞧見了這可人的外孫女,就伸手將她招去身邊。
紀初苓乖乖至榻邊喊了人,又關心了番外祖母身子,最後把她繡好的錦袋遞了去。
老太太拿在手中細細打量了番,就讓身側丫頭先妥善收好,也不忘誇外孫女手藝有長進,笑著彎了彎眉眼。
外祖母先前病了,但這幾日用著藥,將養的也好,又是剛歇醒的,所以瞧著精神不錯。
紀初苓到外祖母房中後也放鬆許多,同她說了好些話。
老太太亦不忘一旁這腿腳不便還來探望她的外孫,也拉著敘了一番話。
祖孫敘聊了一陣,恰有下人送藥過來,見外祖母到了該喝藥的時辰,面上又顯了絲倦容來,紀初苓同紀郴也就先退出去了。
甯氏還在房內,從一旁接了藥來,試了試藥溫,伺候母親用藥。
“這兄妹倆感情還是那樣好。
”老太太由著女兒給她喂了半碗,咂了下嘴說道。
甯氏應了聲:“他倆一直如此的。
就是阿苓還小,尚不懂事,女兒平日就是得費心多看著些。
”
老太太擡起眼皮看她,慢悠悠搖了下頭:“我瞧著阿苓就挺懂事的,也乖巧。
挺好的。
”
老太太這麼說,寧氏也不再多言什麼,服侍老太太把藥喝盡了。
老太太用完藥,有些嗆喉,咳了幾聲。
她看著女兒的那副面容,忍不住還是說了她兩句。
“其實這兩孩子都挺好的,他們兄妹倆感情也挺好。
人郴兒都不說什麼,你也差不多得了。
”
說著老太太擡手,招邊上媳婦搬來大迎枕。
許氏喚著母親趕忙給她塞了迎枕來墊靠。
“你未嫁出去之前,讓我省過多少心了?
可不見得比阿苓懂事。
”老太太坐直了些,瞅著寧氏埋汰道。
“母親!
”寧氏低了聲。
許氏都還在邊上呢,能不拿話這麼落她嗎。
老太太笑笑,一時想到什麼:“對了,阿苓都十……”
“十一了,再過個月就十二了。
”
“真快啊。
我都還記得當年進寧府的情形,轉眼就成老太太了。
”老太太感慨,“阿苓這親事也能早些看起來了。
”
寧氏便道:“還早呢。
”
“也不早了,轉眼的事。
你這當母親的,這事總能上上心吧。
”
按大夏國的風俗,姑娘家上了十四就好說親定親了。
寧氏又點了頭,最後再在母親榻前坐了會,也離開好讓老太太歇息了。
寧氏也離開後,許氏上前替老太太掖被子,便聽她忽道:“說起來,方軼這孩子也是時候該說說了。
”
許氏心頭跳了跳,老太太這什麼意思?
先是說那紀初苓又是她兒子的。
她兒子什麼人,哪是那丫頭能配的。
寧氏面上掛笑,同老太太道:“母親,方軼那孩子出息,又有自己主張的,咱不好多管著。
”
“再有主張不也得領父母之命?
”老太太蹙了蹙眉,後又展開,“不過確是不必愁。
倒是阿苓那孩子,就不太好說了。
那丫頭看起來往後也不是個平順的命,不知有哪家的公子能鎮一鎮了。
”
先前與紀初苓有關的那些事,老太太雖然一直待在府內,也是有所耳聞的。
作為一個高門府邸的姑娘家,紀初苓名聲牽扯著那些個事,就不是好事。
且她那外孫更是個不好說的。
聽來原是沒那心思,許氏聞言暗道自己多想了,在旁連連點頭。
紀初苓從房內退出來後,一時無處好去,便在外頭廊下來回遊走。
外祖母院中有一棵大銀杏樹,此時已落了許多,瞧來有獨到的美感。
紀初苓拾了幾片葉形特別美的,小心收好,覺得可以取回去做籤子。
甯方軼恰從外路過,便見廊下拾葉的姑娘側影分外眼熟。
細瞧來,不正是那日在品花宴偶遇上的那個仙人般的姑娘。
那日之後,他便時常夢得那一副景畫。
姑娘容顏在夢裡一次次顯得愈發美好。
然而他不知她名姓,亦不知何尋,當真似仙人兒般隻下塵一息便無蹤了。
甯方軼沒想到今日會再見到。
她怎會在安國公府呢?
他問向身邊侍從,侍從答那是衛國公府的紀二姑娘。
甯方軼眉間滑過詫色。
她竟然就是紀府那紀初苓?
當時品花宴上出事,他後來到時,紀初苓已不在,是以並不知曉紀初苓就是她。
衛國公府二房的,這麼說還是他表妹。
甯方軼沉琢了一會,示意侍從莫跟,朝紀初苓走去。
紀初苓正低頭翻看著手中拾的銀杏葉子,就聽身側響起一串腳步聲,她擡眸認出容顏,手一顫,葉片就從指尖縫隙滑下去了。
葉片輕飄飄的,在半空小打個旋,落在一手心中。
是甯方軼彎腰將葉片給接了。
“初苓表妹。
”甯方軼笑容親切溫潤,把葉子遞還給她。
紀初苓暗忖她今日已經很留意了,卻沒想還是見到了最不想遇上的人。
她搖了下頭。
“不要了。
”
甯方軼見她說著便要走,上前兩步,恰到好處就擋在了她跟前。
“初苓表妹,你可還記得我們是第二次見了。
”
紀初苓暗攥手心,使自個面上瞧來鎮定些,再點了下頭。
除了她,無人知曉她同甯方軼的前世糾葛。
且兩人畢竟有表親這層關係在,光躲總是不能躲乾淨的。
若回回像上次那般失神逃離,太過刻意反倒顯得她舉止異常了。
她緩過口氣,隻道:“甯表哥,我還有事。
”
可甯方軼似乎就是不想讓她走,依舊擋了她離去的道。
紀初苓一直低垂著頭,沒看他,甯方軼當她是怕生之故,寬解道:“你喚我聲甯表哥,當表哥的自是會護著表妹,初苓妹妹你不需有什麼害怕的。
”
同前世一樣溫聲哄人的口氣,她以前很愛聽的,可當下護著兩字聽來尤為刺耳。
她語氣都放重了些:“那你可否讓開,我真有事。
”
“阿苓。
”
此時,不遠處傳來熟悉的聲音,紀初苓眼瞳亮了一亮。
紀郴推著輪椅過來,遠遠就看見妹妹在這。
同妹妹一起竟還有一個男子。
那男子背對他,擋了妹妹的半個身子,看不到容貌。
雖然不知道是誰,在同阿苓說些什麼,可紀郴一下便發覺阿苓臉色不對,神色為難。
紀郴頓時就心生了怒意。
竟有人敢欺負他妹妹?
“大哥。
”
因紀郴的出現,甯方軼不好再擋著她,紀初苓忙尋隙繞過,快步走到了紀郴身邊。
“他是誰,可是欺負你了?
”紀郴捏了捏妹妹的小手,有些涼涼的。
甯方軼手心裡揉著葉子,視線投來,正打量這坐輪椅之人,卻立刻就收到了一道充滿敵意的眼神。
紀初苓搖搖頭,去推了大哥輪椅往外走:“沒,不管他了。
外祖母也已探望過了,我們去找娘親走吧。
”
阿苓這麼說了,紀郴也不好再提什麼,隻最後離去前,還不忘給甯方軼一個警示的目光。
待再瞧不到人了,紀郴回了頭看眼紀初苓,猜測道:“他就是那個甯方軼吧?
”
紀初苓點頭,又抿了下唇:“是。
但是這個人怪怪的,我一點都不喜歡。
”
“既然不喜歡,那以後就不要搭理了。
”紀郴如是道。
既然是妹妹不喜歡的人,他當然也不可能喜歡。
管他是誰的弟子,最好以後都離阿苓遠點。
許氏出來的時候,隔著條長廊便見兒子竟在同紀家那丫頭說話,待她走過來時,那丫頭已推著她那壞腿的大哥走了。
許氏疑道:“兒啊,你剛剛在與那丫頭說什麼呢?
”
甯方軼見是母親,隻道:“就是同表妹隨意說了幾句話。
”
許氏見兒子眼梢含笑,心裡自個就打起突,她拍拍甯方軼肩頭說道:“那丫頭看著不像個賢淑的,你祖母都說她命不平順。
誰知她接近你為的什麼呢,兒你這等身份,以後還少同她接觸為好。
”
甯方軼聞言微擡眼皮掃過許氏,和煦彎唇:“兒倒覺得初苓表妹是個很好的姑娘。
”
好在哪了?
許氏皺眉還欲說什麼,卻被甯方軼擡手止了。
“兒還小時去學堂,考學中想要拿第一,於是便拿了第一。
後遇見鶴石先生,兒想要這個老師,最後便就拜他成了他的弟子。
”
所以他想要得到的,那必定就是他的,從來就不可能會讓給別人。
甯方軼說完離開了,留了一頭霧水的許氏在原處。
許氏也沒明白兒子突然丟下這一句到底什麼意思。
對她來說,這個兒子離開身邊太久了,她也時常覺得陌生。
雖然面對她恭恭敬敬的,可實則半分親近也無。
即便一身儒雅的書卷子氣,脾性溫和,但許氏有時同他相談起來,總暗暗覺得這兒子彷彿有些蜇人。
寧氏等人這邊從安國公府離開後,紀郴便想著既然出了門,就趁此去一趟書鋪。
紀初苓反正無事,就陪他同去。
寧氏也允了。
很快到了紀郴一貫以來置書的鋪子。
紀郴由柳素推著去挑書,紀初苓則自己在裡頭四下晃蕩,想順便看看是否有哪本有意思些的,平時也好打發時間。
逛了圈,她挑了兩本遊記與話本,手裡抱著,忽然發現這書鋪還有二樓,便踩了梯階上去。
才剛到上頭,視線裡就突然出現一具胖乎乎的大個身子。
那人就在樓梯口不遠,但瞧著整個口子彷彿都叫他給堵了。
他此時正彎著腰,在一排書架子底下找著什麼。
瞧著極吃力的模樣。